小田庄距离一线天有两公里,先前路尚且好走,过了黑风崖便险之又险。
站在黑风崖朝下看,正是群山环绕绿水长流的小田庄。
藤田义男收起望远镜,从一块巨石上跳下:“距离反日分子的据点还有多远?”
“翻过一线天,走过一人谷,地势相对较缓,那里先前是山匪的据点,现在成了反日分子的大本营。”李旭阳朝前一指,瞟了眼远处人去房空的小田庄,心情无比复杂。
藤田义男皱着眉头:“你口中这两个地方,莫非也是峡谷?”
“都是,一线天还好,约莫有五六米宽,一人谷......”李旭阳想到小时跟李二蛋和秀秀钻深山的画面,面色阴晴不定,“非常凶险,不到一米的宽度,特别是暴雨过后,山坡上的石头一旦滚落,躲闪不及便命丧当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若是雨水连绵不绝,泥石流冲下来,要命的事。”
藤田义男听张天海翻译完,背负双手,看着远方崎岖山道,点点头道:“这一人谷,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是在一人谷上方架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没有炮火支援,想拿下很难。”
说到这里,藤田义男狠狠踹了脚身旁的尸体,冷冷言道:“这些低劣的支那人像耗子一样在大山东躲西藏,以为凭借有利地势帝国战士便拿你们没办法?很快我就会让你们知道,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冒犯帝国军队就是自掘坟墓,他们将为自己的狂妄和无知付出代价!”
他将白手套摘了下来,从第一掷弹组掷弹手手中抢过三八式步枪,又取了些弹夹塞进枪套,背起步枪,向前方一指,鬼子们拍着一字长蛇阵,向着一线天进发。
很快,藤田义男便看到了传说中的一线天。
盯着不远处的狭长山谷,藤田义男让部队停止前进。
两个手持三八大盖的鬼子一左一右悄悄向前方摸进,探查老一番这才鬼鬼祟祟退了回来。
“队长,峡谷西高东低,两侧颇为陡峭,要攀到山坡只能从西方两侧开始,”一个鬼子敬了个军礼,又道,“我们上去看了看,没发现异常。”
没发现异常?藤田义男举起望远镜对着一线天看了老大一会儿,皱皱眉头:“你们确定爬上去细细侦查了?”
两个鬼子挺胸抬头,齐声道:“是!”
藤田义男哦了一声,将两名军曹叫过来:“你们押着支那百姓先行,爬上山坡占领有利地势,这里地势西高东低,一线天是伏击的好地方,前面伏击射界也不差。”
两名军曹嘴上应着,心里极不舒服。
从第一次穿过峡谷到现在,每个都按这番程序来一遭,行军速度又这么快,换成谁谁不累,换成谁谁不烦?
从内应的话语可以推断,最适合伏击的地点是一人谷,不是一线天。
眼看就要跟反日分子交火,这个节骨眼应该是保存体能,到达敌方大本营一决胜负。
碰到一座峡谷要上,碰到两座峡谷还这么来,这已经不叫小心谨慎了,这叫唯唯诺诺。
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敌人压根没打算在前面的峡谷打伏击。
几名侦察兵也很烦,爬上山坡下来,再爬上山坡再下来,侦查来侦查去根本见不到反日分子的影子,这不白费功夫吗?至于干掉的那几名敢岗哨,也是内应提供的大致位置,跟藤田义男的安排没关系。
这就是宪兵队员和精锐师团鬼子的区别。
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真实含义,只有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才能知道要想取胜一步都不能错,从军事素养来说,宪兵队员比起前线战士不差,在战斗经验方面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看着两个军曹驱赶着村民朝一线天进发,张天海也看到李旭阳松了口长气,他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到藤田义男跟前,张天海主动请缨:“队长,我跟着两位长官一起开路。”
藤田义男将张天海上下打量一遍:“你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
“我知道小林队长在小田庄遇难,队长对我有意见。”张天海从腰间抽出南部十四式手枪,拉了下枪栓,“很快就要到战场了,我要用我手里的枪向你证明我的忠勇。”
藤田义男颔首轻点,对张天海关键时刻的表现非常满意:“天海君,我看错了你,很好!万一你为帝国尽忠,帝国不会亏待你,你的家人将受到妥善安置,我也会为你申请勋章!”
张天海松松衬衫领口,挺胸抬头,朝着一线天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有些紧张,握枪的手微微有些抖,但他没有回头,依然坚持向前。
藤田义男大手一挥,三组掷弹筒分散开来,主射手开始测距,掷弹手站在旁边,不厌其烦的掏出一枚榴弹。
山坡上,虎子趴在那里,根据命令,自始至终都没抬头。
汗水顺着额头朝下淌,六子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有些颤抖。
下面有村民,真要按照计划来吗?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走在中间的一名军曹,已经进入射界,六子屏住呼吸,还是没有勇气开第一枪。
因为他知道一旦枪声响起,手雷和手榴弹就会像雨一样倾泻至峡谷,紧跟着是弓箭和石块。
可以这样对待毫无人性的鬼子,却不能这么对待峡谷的老人和孩子,太残忍。
一线天西边,黑子领着几名队员在鬼子侦察兵走后,又一次到达指定位置。
歪把子保险已经打开,根据计划,手榴弹和手雷扔下后,他们就开始射击。
现在,情况似乎出现了重大变化。
隐蔽在藤田义男后方的赵东升端着捷克式轻机枪,正在瞄准第一掷弹组。
该死的六子,怎么还不开枪!
赵东升看到鬼子押着老人和孩子进了一线天,但计划必须执行,否则老人和孩子会死,山坡上的队员更会死。
李天赐趴在草丛里,在赵东升的三点钟方向,三八式步枪瞄准第二掷弹组主射手。
这支小分队最大的威胁来自掷弹筒。
自卫反击队占据有利地形,鬼子枪法再准也要打折,埋伏的队员不怕六点五毫米步枪弹,怕的是会在半空划过一道曲线的榴弹。
只要将三组掷弹筒全部解决,下面的仗好打了。
他在等第一枪打响,枪声一旦响起,他的步枪也会响,紧跟着他的枪口会瞄准第三掷弹组主射手。
根据计划,赵东升在解决第一组的掷弹兵后,会收割第二掷弹组三米范围内的一切有生力量。
但是,第一枪迟迟没有打响。
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榴弹和手雷再不丢下,贻误战机,那是灾难。
一线天,李旭阳也在等待着第一枪。
就要到头了,再向前走几步,他甚至都能看到黑子的枪口。
不能再等了。
李旭阳摸着略有些阴冷的石壁,估算着身后军曹跟自己的距离,突然转身,冲着军曹腰间冲去。
张天海一直在等着,看到李旭阳转身,他对着前方的军曹毫不犹豫举起了枪。
砰!
一颗子弹从军曹后心穿过。
南部十四式手枪是不靠谱,但近战杀伤力很大,这名军曹至死都不明白是谁在背后开枪。
打完第一枪后,张天海对着身旁的鬼子又来一枪。
正准备转身开第三枪,步枪子弹从他后心穿过。
他杀掉的鬼子怎么都不明白,张天海怎么会叛变。
就像跟在赵东升身后的军曹怎么都不明白,内应怎么突然转身抓住了手雷。
等他一脚将李旭阳踹开,掏出手枪开枪后,发现胸口中弹的李旭阳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个斯文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枚91式手雷,并且已经触发了。
“趴下,全部趴下!”军曹高喊,却发现先前那些无比顺从的老人和孩子像疯了一样朝他们冲去。
他们没来得及趴下,张天海打响第一枪之后,虎子率领的突击队将事先准备好的手雷和手榴弹拼命朝下扔。
没人能够想象如此狭小的空间,那么多手榴弹同时爆炸产生的威力。
没有惨叫,也没有哀嚎,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将一线天内的鬼子炸蒙了,也将藤田义男炸蒙了。
“有伏击,放......”藤田义男话还没说完,捷克式轻机枪催命的火舌开始喷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第一掷弹组主射手倒在地上,后背被打了两个碗口大的窟窿。
紧跟着是掷弹手,再然后是第二掷弹组的主射手,第三掷弹组的主射手。
电光花石的瞬间,藤田义男明白了,后方不仅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某个方向还潜伏着一名要命的狙击手!
吃大亏了!藤田义男朝地上一趴,大声喊道:“散开,正后方,机枪射击!”
刚喊完,他就抬起三八式步枪,对着喷吐着火舌的捷克式轻机枪来了一枪。
“弹夹!”赵东升从兄弟手里接过第二个弹夹,鲜血便溅了他一脸。
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鬼子的枪法真的很准。
抱着轻机枪在草丛中翻滚,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坑里,赵东升刚装上弹夹,紧随其后的弟兄便被歪把子打成筛子。
赵东升架好轻机枪,右侧放着两个弹夹。
他不准备躲闪了,这么近的距离,躲闪意义不大,尽快将鬼子的机枪端掉,下面交给李天赐。
鬼子还会慌乱一段时间,三个掷弹组打掉,即便有两发榴弹落在右侧山坡上,也造成不了太大伤亡。
这一波攻击,必须打得狠打得猛,让鬼子彻底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