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遥看着他片刻,缓缓道,“以前,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好好相处,不要让爷爷失望。”
林承骁激动不已,“是,大哥,以后我都听你的!”
曹荣华感动得抹眼泪,“你们兄弟俩能够和睦相处,真是太好了,老太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替你们高兴的。”
待曹荣华和林承骁回房间之后,管家走上前,对矗立在窗前的林兰遥说道,“大少爷,您真的相信二太太跟二少爷的话吗?”
管家已经在林家工作了几十年,是老太爷很信任的人,在两个少爷之间,他也偏向于林兰遥,林兰遥对他也比较信任,所以并没有刻意隐瞒他什么,说道,“不相信,在爷爷去世这件事上,他们这对母子,表现得太完美了,反而显得虚假。”
“这,怎么说?”
林兰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上午,曹荣华赶来医院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没有化妆,衣服也穿得很简单,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管家一怔,说道,“大概是她听到老太爷出事的消息,比较着急,所以来不及化妆吧?”
林兰遥凉薄的唇微微一掀,淡淡道,“以曹荣华的性格,她起*之后就会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你打电话通知她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她不可能还没有起*,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特地将自己的妆容洗去,还穿着随意的衣服,给人营造出她太过匆忙,连妆都来不及化,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医院的假象。爷爷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有心情在这些细节上动小心思,你觉得她是真的关心爷爷的生死么?这个家对于她来说,只是可以获取财富的地方而已。”
管家汗颜,不得不佩服林兰遥分析到位,曹荣华做了那么多年小三,早就将自己的容貌当成了最宝贵的东西,时时刻刻打扮得光彩照人,他这么多年,就只看到她的素颜两次,一次是林兰遥的父亲,林老太爷的独生子去世的时候,一次就是今天。
林兰遥目光暗沉,继续说道,“再说林承骁,一个人是否真的悲伤,从他的眼睛里面就可以看出来,从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感情。”
就算他们母子表演得再好,也骗不过他的双眼。
管家说道,“我也觉得二太太和二少爷转变得太快了,既然大少爷心里已经有谱了,我也就放心了。”
林老爷子广结善缘,曾经帮助过不少人,他被害的事情传出之后,立刻在C市掀起了轩然大波,以前受惠于老爷子的人纷纷请求警方尽快查出真凶,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老爷子的老友,以及林兰遥的朋友,也陆陆续续地登门吊唁,莫凌和顾小乔作为林兰遥最好的朋友,也赶了过来,祭拜完老爷子,便走到面无表情的林兰遥面前。
莫凌和顾小乔互相望了一眼对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莫凌轻声道,“兰遥,我们到外面谈一谈吧。”
林兰遥略点了点头,三人来到后花园,曾经繁花似锦的花园,如今竟有些凄清起来。
“兰遥,林爷爷去世,我们都很难过,也知道你很伤心……”
莫凌斟酌片刻,柔声说道,“不过,为了让他老人家放心,你也要赶紧振作起来……”
顾小乔也安慰了他一番。
林兰遥迎着她们担心的眼神,唇角缓缓扬了扬,声音略有些低沉地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三人不再多谈那件事,沉默半晌,顾小乔问道,“警方那边,有消息了吗?”
“犯罪嫌疑人在现场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已经被我取走了’,纸条上还画了一只燕子。警方经过调查,认为嫌疑人是十一年前在帝都犯下盗窃案的盗贼‘飞燕’。”
“飞燕?”莫凌眉头微蹙,“警方为什么会认为嫌疑人是飞燕呢?”
“十年前,盗贼飞燕犯下了一桩轰动一时的盗窃案。她在作案前,给古董的主人写过一封信,表示自己很喜欢主人收藏的某件古董,想要借去玩几天,主人当然不肯借给她,便加强了守备,没想到古董还是被飞燕给偷走了,半个月后,飞燕将古董还给了主人,同时附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已经玩腻了,便物归原主。”
林兰遥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两封信上都画着一只飞燕,这可能是飞燕女贼的身份象征,其次,警方通过对两封信的笔迹进行对比,认定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所以便认定嫌疑人是飞燕。”
顾小乔好奇地说道,“这十年间,飞燕还犯过其他盗窃案吗?”
林兰遥摇了摇头,说道,“这十年间,离奇的盗窃案发生了不少,但是没有一桩像十年前的那桩盗窃案一样,不但预先发来信件通知主人,而且还在事发后将失物归还给原主。与其说飞燕是在盗窃,倒不如说她是在找刺激。”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十年间,飞燕都没有再犯案,那她为什么时隔十年,重出江湖,还将林爷爷……”顾小乔话锋一转,“总之,我怀疑飞燕并不是真的凶手,而是有人借着她的名义作恶多端。”
莫凌点了点头,说道,“我跟小乔的看法一样。兰遥,你刚刚说过,飞燕在十年前犯案的时候,她是提前告诉了主人的,而现在这桩案子,林爷爷并没有收到预先告知吧?”
“没有。”
林兰遥看了她们二人一眼,面色凝重,声音低沉,缓慢,“除了你们所说的疑点之外,还有一条,十年前,飞燕只是入室盗窃,而且事后还主动将赃物归还给原主,就算被抓,她也不会被判多久的刑罚,而这一次,她不但入室盗窃,还犯下了故意杀人罪,被抓之后,后果将非常严重,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还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留在案发现场,她要么是自以为是到白痴,要么就是故意栽赃陷害。”
“对啊,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顾小乔连忙说道,“连我们都能分析出这么多疑点,那警方为什么还要将她认定为凶手呢,那不是太牵强了吗?”
林兰遥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警方其实也有过怀疑,不过之后,他们在阳台上找到了凶手留下的脚印,巧合的是,十年前,飞燕犯案的时候,也留下了一枚脚印,将她十年前留下的脚印和阳台上的脚印比照,也是完全一致的。如果说,笔迹可以模仿,画的那只飞燕可以模仿,但是脚印总不能模仿了吧?因此,警方认为头号嫌疑犯就是飞燕。”
莫凌眉头紧蹙,喃喃道,“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现在,我们也只有飞燕这一条线索。”林兰遥脸色阴沉,目光幽深不见底,缓缓道,“警方已经在追查飞燕的下落,想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刚好,仆人给他们送来茶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莫凌所站的地方,距离石桌最近,便走上前去,手中端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顾小乔,一杯递给林兰遥,在他伸手接茶杯的时候,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有没有怀疑过林承骁?”
林兰遥面不改色对接过茶杯,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茶杯,淡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四周。
莫凌心领神会,知道曹荣华和林承骁搬回来之后,肯定在林家老宅发展了自己的眼线,不方便多谈,很自然地收回手,说道,“希望警方快点抓住飞燕,好让林爷爷安息。”
林兰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暗藏着某种暗示,意味深长地说道,“会的,伤害我爷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晚上,林兰遥、曹荣华、林承骁三人,难得地坐在同一张桌上共进晚餐,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吃饭。
晚饭过后,曹荣华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抬头望向林兰遥,语气和蔼可亲地说,“兰遥,你连续熬了两个晚上,给你爷爷守灵,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的,今晚就由我跟承骁一起守,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兰遥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晚,我想留在灵堂陪爷爷。”
“大哥”林承骁也开口劝解,“爷爷知道你孝顺,你已经陪了他两个晚上,休息一晚,他不会怪罪你的。你若是不休息好,明天怎么主持丧礼呢?现在,你就是我们林家的主心骨,我们都靠着你呢。”
“是啊,兰遥,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可别把自己熬坏了……”
他们母子二人好言相劝,林兰遥不得不依他们的话休息一晚。
林兰遥回房休息之前,照旧到灵堂,给老爷子烧纸上香,又在灵前跪了半晌才离开。
他回房之后,冲了澡,穿着浴袍,矗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他漆黑的眸底忽地窜起一束火光,冷硬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对沽名钓誉的母子既然自己撞上门来,那就先让他们尝尝心怀鬼胎的滋味吧。
放在*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兰遥走过去,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是我。”耳畔传来穆念琛低沉磁性的声音,“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阿凌跟我说了警方的怀疑”穆念琛声音低沉了几分,郑重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飞燕不是凶手。”
林兰遥坐到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为什么这么说?”
穆念琛缓缓道,“我认识飞燕。”
林兰遥目光微微一动,“她是谁?”
“她是我的手下,名叫千影,十年前因为贪玩,偷了一名富翁的古董,搞出一场闹剧,后来就成为了我的保镖。林家的盗窃案肯定不是她做的,是有人借用她的名义。”
林兰遥沉吟片刻,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警方在阳台上找到一枚脚印,和飞燕十年前留在案发现场的脚印一致,根据警方推测,嫌疑人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莫非,这个冒充飞燕的人,她的脚刚好跟飞燕的脚一样大?”
“我那位手下,身高一米七二,虽然是女子,但是拥有一双三十八码的脚,在普遍小脚的南方,若是女人冒充她,可能稍微有点难度。”
林兰遥目光一闪,“嫌疑犯,有可能是男人!”
穆念琛“嗯”了一声,说道,“千影让我转告你,十年前,她在那个圈子里结识了两个好朋友,他们两人都认得她的笔迹,也知道她化名‘飞燕’的事情,她说,犯下这个案子,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那个圈子,指的是盗窃圈子,林兰遥心神一震,坐直身体,沉声道,“那两个人什么来头。”
“一个外号老鬼,专门盗取高官的不义之财,那些官员失窃,担心被牵连,也不敢声张,所以他从来没有失手过。另一个外号飞鹰,喜欢刺激,挑战高难度,一般盗取的都是富翁家或者博物馆里面的藏品,这人神出鬼没,销赃渠道很广,被国际刑警通缉,但是从来没有落网过。”
穆念琛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二人的身高都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想要冒充千影也比较容易,他们经常往来于各个城市之间,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比较困难。”
林兰遥握紧手机,俊美的脸上沁着寒霜,目光幽深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我这边也会让道上的朋友们多留意的。”
“好,多谢。”
林家老宅,灵堂。
灵堂内烛光昏黄,老爷子的遗像前面摆放着香烛,棺材前面的火盆里燃烧着纸钱,大厅两旁堆放着许多花圈挽联,空气里弥漫着草纸香火的味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曹荣华和林承骁两人跪在老太爷的遗像前面,不知过了多久,曹荣华开始犯困了,上下眼皮不停地打仗,一颗脑袋对着老太爷的牌位点啊点,突然,她身体一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板上。
这扑通的声音惊动了闭目养神的林承骁,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栽倒在地,连忙伸手扶她,“妈,你怎么样了?”
“哎哟喂,疼死我了……”曹荣华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顺着他的力道坐了起来,刚刚坐稳,嘴里又“哎哎哎”地嚷起来。
林承骁连忙问,“怎么了?”
曹荣华哭丧着脸,“腿,腿,我的腿麻了……”
林承骁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蹲到她身侧,帮她揉捏双腿,口中埋怨道,“是您非要来守灵的,现在可好,才半夜,您就受不了了。”
曹荣华咬牙把僵硬的双腿伸直安坐在蒲团上,一边敲打着发麻的膝盖,一边说道,“哎呀,前两天我们早早就回去休息,留下林兰遥一个人守灵,如果今晚还让他一个人守着,那不是招人闲话么?”
林承骁抬头,看了眼她疲惫的面容,无奈地说道,“这样吧,我去拿把椅子过来,您就在椅子上休息一晚,等天明了,再跪下来做做样子。”
曹荣华想了想,说道,“那好吧。”现在灵堂就他们两个人,就算偷懒,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好,我去拿椅子,您等我一下。”
林承骁站起身来,刚要离开,曹荣华一把抓住他的裤腿。
“妈,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承骁啊”曹荣华吞了吞口水,说道,“你,你快去快回啊,妈妈一个人待在这里,有点瘆的慌。”
“好,我很快就回来。”
林承骁离开之后,曹荣华依旧坐在蒲团上,悄悄瞄了一眼四周,看到老爷子的棺材,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连忙收回视线,垂下脑袋看着地面,在心里默默念起“阿弥陀佛”。
忽然,一阵阴冷的夜风从背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突然,她觉得不对劲,刚才承骁出去的时候不是关了房门么,为什么她会感受到凉风?她僵硬地扭过头,望向门口,不知何时,房门竟然打开了一条缝,刚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房外,是黑沉沉的夜色,房内,是老太爷的遗体……
很安静,除了她之外,再没有活物。
曹荣华心头突然发寒,背后冒出冷汗,她咳嗽两声,想要给自己壮胆,不料,等她闭上嘴之后,她竟然还听到了咳嗽声!
那咳嗽声,苍老,低沉,非常熟悉!
守灵是一个传统习俗,古人认为,逝者会在死后的三天内回来探望,所以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待他的归来……
曹荣华吓得脸色都变了,身体直哆嗦,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跪在蒲团上,扑通扑通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老太爷,儿媳错了,儿媳不该对您老人家不敬,求求你原谅我,不要来找我啊……”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苍老的咳嗽声,突然又吹来一阵阴风,祭桌上的烛火闪了闪,突然熄灭,曹荣华吓得“啊”地尖叫起来,全身寒毛竖立,瑟瑟发抖,惊恐地缩成一团,嘴里嚷着,“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灵堂内一片漆黑,零星几点香火明明灭灭,更添几分阴森,曹荣华感觉脖颈处似乎有人吹出凉气,立马一阵惊鸾,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紧紧闭上双眼,双手捂着嘴巴,胆战心惊地蜷缩在蒲团上,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念叨,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啪嗒,啪嗒。无限的墨色中突然传来一阵虚无飘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无比清晰。
曹荣华吓得魂都快飞了,身体一软,直接吓趴在地上,一阵湿热的暖流从下身流出,很快,浸湿了她的长裤,还在地上留下一滩水迹,她,被吓得*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曹荣华已经恐惧得快要昏厥过去,双腿不停地颤抖,突然间,她感觉到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抚上了她的脖子,她惊恐地尖叫,眼前一黑,终究昏死了过去。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传来林承骁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焦急的喊声。
灵堂内,一团黑影矗立在曹荣华身后,突然间快速移动,转眼消失不见。
“妈!”林承骁快速奔至灵堂外,看到房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他心头猛地一跳,扔下椅子,一把将房门推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明。
当他看到曹荣华软绵绵地趴在地板上,身下还有一摊暗色的痕迹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被害了,连忙箭步上前,蹲下身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