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了数日才回到最早出发的起点,往西边去的那队已经抵达两天了,他们已经先去跟娄宿说明了西边的情况,才从寧秀枫先派回去的挑族少年那里知道了他们跟路上遇到的十余名老幼一起返回,便奉娄宿之命前来接应。
本来经择等人对异族还有些害怕,不过根据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觉得不仅寧秀枫为人谦和礼让,另外几名异族少年亦恭敬友善,完全没有他从史书看到或是听说的那般兇残嗜杀,令他们慢慢放下了戒心。
由于神障对于凡民没有阻碍,经择等人也能顺利进入大漠,娄宿已经为他们全家准备了三个大帐,让他们可以住在这里休养。
经择一行人的到来让寧秀枫和娄宿对于外界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去西边的少年也没有带来好消息,和寧秀枫他们在东边看到的一样,困兽围城的情况丝毫没有因为靠近边界而好转,而且西边的尽头同样也是未知海,无法逃离。
寧秀枫将他们在军所内找到的信件带给了娄宿和盿婆,只是他们常年居住大漠,对外界依然有很多疑问,经择倒也乐意为他们解惑。
「经择先生,你提到如果皇太子还在世,他可以派出军队来救你们,这是为什么?」盿婆先发问了。
「皇太子是先皇晟皇的独子,本应是他继承皇位,但先皇太后担心皇太子年幼,又引起兵祸,才让晟皇的弟弟武皇继位,只是武皇无道,皇太子已经成年,之前亦娶妻,本应还政归位,只是没想到在我们被困后不久,他就英年早逝。」经择虽然没见过皇太子,但对于他的德行亦有所耳闻,说到这,不禁垂泪。
「也就是说皇太子可以动用的还是少府的军队?」娄宿不等他抹完眼泪,发问了,因为他看了少府的信,感觉他们根本不是困兽的对手,否则也不至于狼狈逃走了。
「如果皇太子归位为皇,他可以动用皇帝专属的御禁卫,足有两千人,他们的战力远高于少府军,是勇士中的勇士。」经择说罢知道御禁卫的职责主要是守卫龘堡且只听皇帝的命令,又解释道,「御禁卫再加上少府军应该就可以解困兽之围了。」
「即是说凡民的皇帝可以解围?」娄宿再次确认,他根本不关心谁是皇帝。
「是的,但武皇不会在乎,他无心政事多年,现在皇太子逝去后,想必他已经如愿让他的长子珞王成为了皇太子,」说到珞王,经择叹了口气,「珞王与武皇一样,性情冷酷行事乖张,就算珞王知道我们的处境,他也不屑理会,我还听说他之前无故残杀了三府官员,已经跟他们决裂,如今少府更不可能听从他的太子令。」说到这,他停了停,又道,「或许只有木曜星君可以办到了。」在他看来,木曜星君是州域的神,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幽州会突然出现困兽。
「哼,外面那些困兽不就是妖兽木曜所为吗?」娄宿心直,愤愤道。
「娄宿大人可不能信口雌黄,」经择见娄宿抵毁木曜星君,急于为他正名,「木曜星君是州域的守护神,他……」
不等经择说完,急性子的娄宿打断:「既然他是守护神,怎么会任由困兽在此?除了他,谁还有这能耐将我们围困大漠又派出困兽?」
经择很想争辩,将异族困在大漠本身就是因为异族多年一直残杀凡民,双方战乱不断,木曜星君这才将他们流放此地,避免争斗,正是如此,才给凡民们带来了十余年的和平和繁荣,怎么反倒责怪起木曜星君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不能惹主人发怒,只能忍心吞声,闭口不言。
寧秀枫见经择面露不快,知道双方各持说辞,都是依照己方的角度,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事实的确是木曜星君将异族隔绝在生存环境恶劣的大漠,却任由葒遥郡空置八百余里,令他对异族充满了同情,只是在此争辩毫无意义,于是转移了话题:
「经择先生,你曾说过你派出了八只翔鼠出去送信,现在只回来了一只,对吗?」
「是啊,我派去翔鼠给三位首相大人,少御大人、还有家中多位亲朋去信,只有我嫁到端王郡的四女儿回了信,但她也毫无办法。」经择说到这,又开始垂泪。
「这个端王又是谁啊?」娄宿问。
「端王是武皇的幼弟,但他终日玩乐,丝毫不关心政事,况且他手上无兵无权,只顾享乐,指望不上。」经择再次当起了人肉字典,「恕老朽无能,我真的想不到任何人有能力也愿意救我们离开了。」
听了经择的话,大帐中沉寂得可怕,过了一会儿,寧秀枫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娄宿,既然猎妖师可以从城镇挖一条通道通向大漠,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从里面挖一条隧道通向外界呢?」
听了他的话,盿婆轻叹了口气:「我们不仅想过,还干过,可是大漠不比外界,沙地松散,难以凝固,更何况沙易会令大漠沙地上下颠转,根本来不及挖到墻下就会沙易,一切都会功亏一簣。」
正因此,异族怀疑所谓的沙易也是木曜星君故意为之,就是不让他们找机会挖地道逃出大漠,为了将他们困在大漠,可谓是机关算尽。
「更何况外面的困兽听力惊人,旦凡一点响动它们就会扑袭,」经择也否定了这个提议,他的儿孙们临死前的惨状依然歷歷在目,「如果被它们听到地底的响动,它们岂不是也会沿着通道进入大漠?」说到这,所有人都如梦初醒,否决了这个想法。
看来困兽真的是木曜星君将军的一步棋了。寧秀枫在心里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他沿着城墻观察的这几天,他多次想过如果找到空隙,他可以先带着异族的少年们离开再找人搬救兵,但是外面黑鸦鸦一片望不尽头的困兽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现在他也被困在在大漠中,不知何时才能去皇都找蒙杺莯。
当初汲闇森中的疯婆在明知蒙杺莯在皇都的情况下还再三叮嘱他先到长野郡和峒羫郡找娄宿和壁宿,是否已经知道了现在这样的困境?那是不是意味着只有三星匯集在此,才能解困兽之围?
想到这,寧秀枫灵光一闪,问经择:
「经择先生,你知道壁宿吗?」
「知道啊,他跟你们一样是星命使啊。」经择以为他们被围困大漠太久,连壁宿是谁都忘了,提醒道。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江湖中有没有他的传说?」寧秀枫继续追问。
「这,老朽不知。」经择本就是文官,又在偏远小镇任职,怎么会知道壁宿的下落。
不过听了寧秀枫的话,娄宿倒是想到了什么:
「啊!!」
盿婆亦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镜鈧大人!」
「镜鈧老头曾多次说过他打造三件神兵是因为他见到了壁宿现世,知道幽州很快面临危难。」娄宿叫道。
「他知道壁宿是谁?那他现在在哪?」寧秀枫面露欣喜,像是见到了曙光。
「镜鈧老头前载离世了,」娄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大帐的另一边,「不过他留下了几本卷轴给我,可能里面写了壁宿的下落。」
娄宿的话真是让寧秀枫的心情大起大落,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可以从卷轴里找到壁宿的真名和他的去向,兴许他们会有一线生机。
可惜事与愿违,镜鈧留给娄宿的全是各种兵器的製法和淬炼的技巧,里面没有提到壁宿的半个字,娄宿气愤不已,将卷轴摔在地上:
「镜鈧老头真是的,写了这么多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他气愤时虎牙就会咬住下唇,看起来好似也没那么认真地生气。
经择从地上捡起卷轴,开始认真地翻看,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在这里好似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没有找到线索,至少他努力过了。
「那他的家人呢?他的家人知道吗?」寧秀枫不死心,继续追问。
「据我所知,镜鈧没有家人,倒是收了个徒弟,只是我从没听他提起他的名字。」盿婆道,娄宿也接过话:
「镜鈧老头的事盿婆最清楚了,她如果都不知道,那别人肯定也不知道。」说到这,他再次愤愤不已,「镜鈧这老头,整日与我嘻嘻哈哈,也没个正型,给了我破空教了我刀技,结果现在才发现一点正经的事都没给我说过。」
寧秀枫听出娄宿虽然在责怪镜鈧,实则是在缅怀他们曾在一起的时光,他註意到眩婆也神情黯然,想必是在想念这位逝人。
「镜鈧先生在卷轴里写了每柄武器的设计者,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过。」经择用文官的独特目光发现了端倪。
「谁?」三人顿时凑了过去。
「路离。」
「太好了!我们就去找这个叫路离的人,他很可能就是壁宿!就算他不是,他也应该知道镜鈧老头在哪里见过壁宿!」娄宿又恢復了小孩子心性,双手撑着盘腿而坐的膝盖,大声宣布着。
「可是——」经择拖长了音,不知应不应该告诉他们一个坏消息。
「可是什么?你听过他?」娄宿发觉他的神情和语气不对,急切地追问。
「据我所知,之前峒羫郡数百名匠人谋反,抓的被抓,杀的被杀,还有的被判兽斗,就算这个叫路离的人之前在峒羫郡,现在亦不清楚在何方,或许他已经……」经择不忍断了他们的念想,因为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我倒是可以让我女儿女婿去打听,只是女婿是端王郡的少傅补,恐怕以他文官之力,需要一些时日。」
「也只能如此了。」盿婆叹道。
「还有一个人能帮我一起打听吗?」寧秀枫想到了他日思夜念的蒙杺莯。
「当然可以,只是若非朝臣或皇族,恐怕在茫茫人海中如漠中寻沙。」经择提醒他不要有太高期望。
「盿婆,娄宿,你们之前说过木曜星君的本意并不是将我从我的世界带来,而是我的朋友,对吧?」寧秀枫向两人确认道。
「对,他肯定不希望身为星命使的你坏他大事。」娄宿对此非常肯定。
「即是说,这个世界的神对她的命运肯定有另外的安排,」寧秀枫虽然不怎么看穿越小说,但通过电影动漫也了解穿越的一些套路,「那肯定不会让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之前娄宿盿婆提过木曜星君是想吸食蒙杺莯身上的暴戾之气才将她带到这里,后来他们又说木曜星君为了帮助凡民,也会时常将一些异世界的能人带过来,大到语言文字製度,小到餐具衣物鞋袜,都是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人教给他们的,只是在多番改进下跟异世界又有些不同,但总的来说还是大同小异。这令寧秀枫更加确信蒙杺莯肯定就是属于后者,就算木曜星君需要吸食暴戾之气也跟她无关。
「木曜星君以前倒是时不时地从其他世界带一些有能力的人到幽州,一是扩大凡民的力量,与我们抗衡,二是几经战乱,凡民也需要人口,听说有时候还会一次性带几百人过来,只是在凡民数量稳定后,近数百载就很少带人过来了。」娄宿道,不过见寧秀枫满怀希望的神情,转口道,「既然他这次只带了你们两个,而你不是他的目标,那你朋友肯定是举足轻重的了。」
「嗯!她很聪明,或许能想到办法解困兽之围。」寧秀枫点头道。
次日,寧秀枫带着经择回到城墻,将一只戴着青色帽子,系着青色领巾,背着青色背包的翔鼠连同他们的希望一起放飞,两人目送它飞过下方大片大片的困兽群,往东北方端王郡的方向飞去,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看不到影子。
杺莯,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寧秀枫眺望着翔鼠飞去的方向,在心里默念着。
当他听经择提起这个世界的皇帝昏庸,王子冷酷,妖兽横行,唯一靠谱的皇太子已经英年早逝更是心忧不已,他不知道蒙杺莯被木曜星君带到这个世界是要扮演怎样的角色,更何况听娄宿他们说,木曜星君是因为对她有所图谋才将她带来,就算不愿相信亦难免担忧她的安危,就像被拐的亲人被卖到了穷兇极恶之地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