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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那是个风光明媚的好日子。
  少女随着母亲上山到佛寺礼佛。
  虽然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少女的母亲是个虔诚的信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山上的佛寺去为全家人祈佑平安,也为天下祝祷。
  毕竟,这可是他们家的天下。
  少女的母亲是皇亲国戚,当今的天子,是她丈夫的兄弟。
  但这一行队伍的人数却不算多,行进的过程也没有浩浩荡荡,便是透露出妇人喜爱简朴的习惯。
  每每到了随着母亲上山礼佛的时刻,少女总是雀跃的。
  「佛」究竟是否存在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每当母亲要上山礼佛时,父亲总会派最好的卫队随侍保护。
  而卫队里头有名极为出色的少年,是她的青梅竹马。
  也就是她从生母过继来现在的母亲后,也跟着一起随侍过来的少年。
  少年没有名字。
  应该说,少年真正的名字只有她和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少年从小就进入了自己亲生父母家的卫队训练,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卫,后来亦在自己过继到王府──也就是现在自己称呼的「家」府上时,也因为生父、生母的不放心,才让少年和几名熟悉的侍女、护卫们跟了过来。
  而由于少年优秀的身手和忠诚的表现,每次少女随着母亲上山礼佛的时候,少年总是担任贴身近卫的职务,保护着少女和少女的母亲。
  少女非常喜欢少年。
  非常、非常喜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从习惯有着少年的陪伴,变为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待在少年身旁。
  然而这样的情感,是少女的一厢情愿吗?
  当少女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她漂亮的脸蛋儿上罩上了一抹鬱鬱。
  少女的母亲正在礼佛,而自己在佛寺后头的山泉涌出处拨弄着水。
  少年,就站在少女身后不远处。
  是若在危急之时便可以立刻出手保护的距离。
  少女百般聊赖地拨弄着山泉水,也不管自己的裙摆是否被沾湿。
  而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少女突然感到有点生气。──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他呢?为什么要自己在这里纠结呢?
  当少女正要回头看向少年时,她愣了一下。
  但是……
  这样的事情,该怎么问才好?
  是否直接正视着少年的眼睛,而后认真地问:「你喜欢我吗?」
  然而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语对于少女来说似乎太「过火」了些。毕竟现在的她无法保证看着少年那一贯认真的眼神时,不会羞涩地说不出话来。
  唉?可怎么办才好。
  少女背对着少年,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
  看见少女不太自然的行为,少年很敏锐地发现并出言关心。然而却在少年要走向前去时,少女却是一声喝止:「别过来!」
  少年一愣。
  少女也愣住了。
  「不,我是说……」
  好吧!豁出去了!反正这里也没人!
  少女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而后转身面对着少年:「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可以吗?」
  少年看着少女无比诚挚且略带恳求的脸,沉默地点了点头。
  少女深吸了口气,竭力遏止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少年不明所以。
  面对少年如此地「呆头愣脑」,少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突兀且令人摸不清头绪,反而有些兇巴巴地逼问着:「快说啦!」
  想当然耳,少年也只能说了一个很模稜两可的答案:「你……很好啊?」
  「不是!」少女只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
  「啊?」
  少女认真地说道:「最近我……有点奇怪,觉得看到你的时候、自己都不太对劲……我、我从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所以想……」
  少年打断了她的话,低下头道:「这个问题……属下无法回答。」
  属下?
  「你发什么神经?」少女听到这两个词就大为光火!「喂!竺允道!别把我当成你的主人好吗?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少年低下头的神情少女看不见,他只是道:「就因为属下从小跟郡主一起长大,才更得仔细地划分身分。」
  属下对此早有所自觉。
  「自觉?」少女愤怒的情绪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渐渐平静下来:「是冀师父?还是我爹娘告诫你的?」
  是这样没错的。
  只是──少年不会说谎,也不想说谎。所以,他选择沉默。
  少女了解了少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回应后,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你知道我姑姑吗?」
  「知道。」少年诚实回答:「是长公主。」
  「她不久后就要下嫁墨将军了。」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但太后娘娘之前不是极力反对?」
  「是啊!」少女道:「因为墨将军出身贫寒,而且又在战场上掉了根手指头,不是个完好的人,又曾有婚配……虽然元配数年前早已病死,但总不是全新的。」
  「但墨将军还很年轻,而且身经百战,就连外族也忌惮他的声名。」
  少女哼了声,道:「而且,墨将军只长了你不过十岁。」
  少年不知道少女的意思何在,只得又一次地以沉默来回应。
  少女道:「连姑姑以长公主的身分都能追求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而下嫁给墨将军,那为什么我不行!」
  「这……」
  「而且,我虽然是个郡主,却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
  少年听了这话后忍不住反驳:「但王爷和王妃对你都视如己出!」
  「只是我毕竟是过继的女儿啊!」少女道:「就算还是皇亲国戚,那身分也远了些,这样的我……难道没资格仿效姑姑一样,追求自己所爱吗?」
  少女不给少年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不管你僭越还是怎样,平常还不是『画儿』、『画儿』地叫我,总之我现在问你,你就必须回答!……说,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想不到原本对自己心意的表白竟然变成强行地逼问,少女对这样的转变毫无自觉,她只知道,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一天到晚单独地害相思。
  「喜欢。」少年最后又低下了头:「我喜欢画儿,非常喜欢。」
  听见了少年的表白,少女漾开了笑顏,她走向前去,牵起了少年的手,道:「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
  少女的容貌羞涩,少年抬起头来看,不禁看得痴了。
  「这样就好。」少女的笑再度捕获住少年的心:「我才不管谁要阻止我,我柳灵画非你不嫁,知道吗?」
  少年看着少女如此自信而开朗的神情,不禁也笑了起来,道:「那、那我竺允道也非你不娶!」
  只是在两人相看两望眼、沉浸在喜悦之时,不约而同又想到当下有许多「不得不」的情况,而彼此的笑容也在烦恼间渐渐褪去。
  「不过……」少女低声道:「我的话没关係,但是我怕你被父王、母妃还有冀师父责罚……」
  「反正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这回换成少年在安慰少女:「我们小心点就是了……为了画儿,这样没关係的。」
  少女仔细地看着少年诚挚的目光和神情,而后少女的眼睛在少年的自信坚再度明亮起来:「嗯!」
  而后,在那日以后,少女每次随着母亲上山礼佛时,都虔诚地祈求佛祖,能让自己真正地抓住幸福。
  而少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努力地争取着更多建功的机会,让许多人对他讚不绝口。
  她要成为第二个追求属于自己幸福的女人。
  而他,则要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心爱的伊人。
  那是属于他们青春年少的时光,只是在一个顶着新科状元光环的青年出现之时,美梦一夕之间出现了裂痕。……
  *
  李鸿岁怀抱着怒气和被扬起的仇恨一路快步走下山。
  那个竺允道……可恶!
  但是在当时,他还是输给了我。
  原本溺爱着非自己亲生女儿的王爷和王妃还当真有意思要让那两人结为连理……但都多亏了自己到处使尽了手段,才真正地迎娶了心爱的那个女人。
  这也怪不得竺允道啊!毕竟他出身寒微便罢,又是个「护卫」,再怎么样也顶不过自己新科状元的光环。
  而那柳灵画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是在不经意之间紧紧地吸引住自己的目光……只是想不到成婚后才没几年、在两人共育了一个女儿后不久,却遭逢了那场变故!
  叛贼。
  李鸿岁想起那场变故,不禁使他一把心头火熊熊燃起。
  上一个皇帝登基时还年轻,自然会倚重先帝所倚重的臣子,而那时外族欺新君初立,便联合几个部落劫掠边关,当然被数个朝廷的大将连番征讨下平定,其中一个还是长公主的駙马墨将军。
  然而想不到外族的低头竟只是阴谋之一,他们早已勾结了几名有心叛乱夺权的朝臣将领,企图在当时太后寿宴的那日攻入皇城,来个擒王之技……也就是当时那场震动天下的叛乱。
  当时皇城在人人措手不及之下陷入了骚动,但也由于平时禁卫们的训练有加,仅仅花了两个时辰左右便平定了骚动。只是当时的皇帝和太后在那之后先后卧病,而皇帝更是毅然决然地下詔禪位给当今皇帝……
  也就是柳灵画的养父。当时皇帝的兄长。
  当时还是个侍郎职位的李鸿岁和百官共同上书恳请皇帝彻底追查兇手、并出征外族、以昭皇威,但皇帝便只出征了参与叛乱的外族,对于追查兇手一事却略显消极……
  若要以理性的方式去思考、分析,李鸿岁知道皇帝这么做才是对的。
  若真要追根究柢、把真相刨了个清明,恐怕朝纲将会大乱、百官以致于黎民皆会因此动摇……
  只是,他李鸿岁毕竟是个人……而且还是个自私的凡人!
  他的妻女因这场叛乱而丧命,那么,身为一个丈夫,身为一个父亲,身为一个男人……若此仇不报,岂不是过于窝囊?
  是以,他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部属。
  在朝廷,他用尽各种手段和方式结党,藉由许多方式慢慢地除掉当初有参与叛乱的臣子,而后亦补上了罗道因兵败身死后所空下的宰相职位。
  另一方面,则着手要将南方巨贾云集的天下还有卢彻这尾肥鱼周边的势力慢慢分化,而后派人寻找当时失踪的竺允道,企图在卢彻的势力最为衰败之时假竺允道之手杀掉卢彻。
  其实,他或许也可以密奏皇帝派遣禁卫高手除去卢彻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反而不放心。
  若是由皇帝亲手命人处理卢彻的话,或许自己佈好的局、分派好的势力会被一举搅散也说不定,而如果是由「非」官府的人出面,也能给这凡是皆太顾全大局的皇帝一点微薄的压力。
  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因为「竺允道」这个名字太好用了。
  毕竟也是当今陛下从前的部属呢。再怎么样,都比自己这个外来的女婿还要来得方便说话。……就算皇帝怪罪下来,以竺允道的性格也会三缄其口。
  眼前一片开阔的光明。
  想了这么多,不知不觉也走下山了。李鸿岁看着眼前的乡野景色,不禁升起一番酸楚。
  记得有一次他带着柳灵画一道出远门,也是经过如此景色的地方,他看见柳灵画望着马车外的田野风光,看出了神……而当他为了她如此容顏着迷之际,也忍不住问她是否喜欢这样的景色。
  李鸿岁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的妻子冷冷地回答他道:「妾身从前的愿望,便是和喜欢的人归隐田园,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当时还年轻的他,傻了。
  因为能给她梦想般生活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败在他手中的竺允道。
  却是他的妻子一生当中唯一爱的人。
  他忽焉想起两人结为连理的那日,柳灵画没有哭、没有笑、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他在掀开罩在她头上的喜帕之时,她也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待到喝下交杯酒,他碰上了她的脸颊之时,才从迷茫的眼中看见她的泪水滑落……
  柳灵画是他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
  如果可以,自己希望她是幸福的,是快乐的。
  但是,只能跟他自己。
  柳灵画最后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从此以后也恭顺地自称「妾身」,对他称呼「夫君」。
  只是每每听到这样平淡无波的辞汇之时,李鸿岁的心总会抽痛一下。
  只是,就算知道要怎么做伊人才会开心,他也不可能放手。
  不愿放手。
  李鸿岁吸了口气,乘上了马车,而后离开这个地方。
  他还会再来。
  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明白。
  也因为,他需要竺允道去执行自己促成的第二个布局。
  啊,如果是那柳红凝又执意要自己出手怎么办呢?
  也罢。
  李鸿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不会碍着自己的事。
  太阳已开始略为西斜,李鸿岁乘坐的马车往京城规去,满载着一车心思。
  *
  柳红凝、楚沉风和杜旬飘三人乘着马一路往北方走,三人都是习武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彼此是否耐得住天天一大清早都得准时啟程所带来的疲惫。
  而其实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便是「悠间」二字,虽然每日都是准时啟程,偶尔赶着在客栈关门前下榻,但他们走得可悠间,直像是游客一般自在。
  三人在马背上一面间聊、一面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凉风徐徐、好不愜意。
  杜旬飘一面看着周遭的景色、一面问道:「对了,红凝,你不是说这趟下来除了要杀卢彻外,要顺便玩玩的吗?现在一下子就要回去了,会不会觉得可惜?」
  柳红凝笑着:「可惜是可惜,不过我呢!虽然不算乘兴而往,但总算也是兴尽而归嘛!况且能交到两个好朋友,又见识了不少武功,这趟出来也算值了!」
  楚沉风微笑道:「你倒豁达。」
  柳红凝吐了吐舌,道:「哪里有,我呢!是小女子,不需要达观,只是小度量地尽兴便好呀!」
  杜旬飘听着忍不住道:「但那时在面对刘鹏和卞弥那两廝时倒是很勇往直前啊!我记得那时你还向楚兄递了个眼神不让人家出手呢!」
  柳红凝一听立刻疑道:「欸?但是……杜大哥,最后楚大哥走过来时你不是惊讶楚大哥也在场吗?你早发现了?」
  「这个嘛!」杜旬飘「哈哈」地乾笑了两声,道:「好说、好说!我只是讶异原来楚兄当真是跟红凝你一伙儿的才这么说罢!」
  楚沉风哼了哼声道:「恐怕是想化解尷尬吧。」
  「你们早就认识了,有什么好尷尬的?」这回哼声的倒是柳红凝:「……喔?难道是过去杜大哥你得罪了楚大哥些什么吗?」
  「欸?有吗?」明明杜旬飘才是柳红凝口中的当事人,但惊讶的反倒是他:「楚兄,杜某可得罪过你什么吗?」
  「难说。」楚沉风特意挑了个模稜两可的辞汇道:「以杜兄弟如此聪慧来看,就算得罪人应该也是心知肚明吧!」
  杜旬飘听了这话哑口无言,还是多亏由柳红凝打了个圆场:「想不道楚大哥看起来这么正经,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说笑呢!」
  楚沉风对柳红凝的语句明显地客气许多:「或许是你多心了。」
  「噗哧,」柳红凝笑道:「虽然我们相识也有十天半个月了,总不是连这些日子里的东西都记不清楚吧!」
  「难说、难说!」杜旬飘插嘴:「不过原来楚兄是在说笑,还让杜某吓出亦身冷汗呢!」
  柳红凝嗔道:「有那么夸张?」
  「有喔!」杜旬飘笑着:「楚兄是个正经人,平时我们都不会这么开玩笑的。」
  「噯?真的?那多无趣!」柳红凝朝着楚沉风问道:「楚大哥身边没人跟你瞎胡闹吗?」
  楚沉风听了柳红凝的问题忍俊不禁:「有什么好胡闹?」
  柳红凝噘着嘴:「就像人家一样胡闹嘛!……还是说楚大哥家里人管得比较严?」
  「嗯,算是。」
  柳红凝听了便替楚沉风叹了口气,道:「这样感觉这趟出门下来,最该好好玩的应该是楚大哥才对了,怎么你们两个前几天都把想玩的话题往我身上转?」
  杜旬飘笑道:「还不都是你,说什么也可以说是杀卢彻是顺便、游玩才是本意的话……这话题我们两个不往你身上绕、往谁啊?」
  「哼,」柳红凝佯怒:「虽然我看过的官府人不算多,但杜大哥肯定是最没正经的一个!」
  「啊?这下可扯我?」杜旬飘苦笑道:「我不算官府的人,我是朝廷的人啊!」
  「对我这种老百姓来讲还不是一样嘛!」柳红凝噘着嘴道:「谁分得清啊!」
  杜旬飘想了想,道:「也是。」
  三人就此沉默了会儿,柳红凝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啊」地一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楚沉风看了杜旬飘一眼,而后才问道:「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想到一些事情……」柳红凝道:「才想说奇怪呢!杜大哥、楚大哥,你们看的人一定比我多,这世上的武功招法……例如同样用刀的或者同样的轻功之类的,会有相似的感觉吗?」
  「为什么这么问?」杜旬飘纳闷道:「是想到了什么吗?」
  柳红凝道:「是啊!我总觉得杜大哥你的步法身形很熟悉……」
  楚沉风道:「就算是同样用刀或者同样使剑的招法看起来类似,但真正要用起来恐怕相去甚远。」
  「是啊,我也是像楚大哥这么想的。」柳红凝朝着楚沉风点了点头,又向杜旬飘说道:「但杜大哥的武功给人的熟悉感却是……非同一般。」
  「我这下可好奇了!」杜旬飘道:「是哪边熟悉?」
  「举例来说吧!」柳红凝想了想:「例如你对我出的第一刀……唉呀好麻烦,总觉得处处都有熟悉的影子,杜大哥,你师承何方啊?」
  「我啊!」杜旬飘道:「我从小就被送到师父底下训练,毕竟是人家的徒儿嘛!总是师父长、师父短地叫,不过倒是也知道他的名字叫『闻声』。」
  「闻声?」柳红凝偏着头道:「我爹虽然有跟我讲过武林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人物,但这个名字没听说过!」
  「当然!」说到这里杜旬飘可自豪着:「我师父他啊!那时虽然还年轻,但是武功可是在所有的禁卫里头最为高强的,就连我师祖冀师父也没自信能打败他呢!听说只要他出手、目标便绝无生机!」
  「这么厉害!」柳红凝听了也不禁感到兴奋:「如果有机会还真想拜会!」
  杜旬飘听了这话不禁苦笑道:「恐怕没办法了吧!」
  「欸?为什么?」
  楚沉风在杜旬飘叹气的当下说道:「闻声师父已经离开十几年了,应是回乡归隐了吧。」
  「唔,真可惜。」柳红凝道:「本来升起个念头想起杜大哥引荐呢!……不过楚大哥,你也认识杜大哥的师父?」
  楚沉风点了点头,道:「我亦曾受过闻师父指点过几招。」
  「怪不得。」柳红凝盯着楚沉风道:「那天晚上和你交手时总觉得你的招法也隐隐约约有种熟悉感……」
  「真亏你憋得住!」杜旬飘笑道:「若是你觉得楚兄的武功也熟悉,怎么不在那日客栈喝茶时也一道提出呢?」
  「那时还没聊得这么深嘛!」柳红凝抗议着:「况且后来又插了别的话题,回头提起的话岂不是扫兴?」
  杜旬飘道:「是没错……唔,前头有个小村庄,顺道去讨杯茶吧!」
  「也好,」柳红凝道:「楚大哥呢?」
  楚沉风道:「依你们的意思。」
  三人不约而同催了马匹以更快些的步伐前进,但却在不一会儿后又同时悬了轡绳。
  杜旬飘将手放在眉上遮着阳光道:「等等,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楚沉风点头道:「同感。」
  倒是柳红凝皱了皱眉,道:「有马贼。」
  楚沉风和杜旬飘交换了一眼视线,同时又怀疑地看向柳红凝,而后者只是再度坚定地重复了同样的话。
  「看来红凝都这么确定了,那咱们就当个顺路侠客吧!」
  柳红凝道:「哼,这种经验我可多着呢!事不宜迟、快走吧!」
  「嗯!」
  三人先后甩了轡绳,加快了马匹的速度前往村庄。
  正在被劫掠的村庄。
  「果然有马贼!」杜旬飘迎面便砍翻了一个嚣张的粗汉子,而柳红凝亦翻身下了马匹拔剑相应:「这种糟蹋东西全砍了就是!」
  楚沉风皱了皱眉,亦翻身下马。
  杜旬飘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能谈笑风生:「这种程度的马贼……我看我们三人分头吧!别拖着了时间,救人要紧!」
  「嗯!走!」
  *
  这几日,竺允道频繁地接到柳红凝放出的信鸽,上面的字条除了回报她所在的地点外,还不断提及了两位新结交的朋友。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啊……
  竺允道不禁如此感叹着,这趟让柳红凝南下或许总算也有了收穫。只是他不能理解,那名自称朝廷派来杀卢彻的人跟李鸿岁应是毫无关係,但为什么李鸿岁会不知情──又或者,知情了仍坚持要自己或者红凝下手呢?
  竺允道喝了口已经放凉了的茶,又再度陷入了繁杂的思绪间。
  朝廷派人除卢彻是迟早的事情,但李鸿岁要杀卢彻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一个月前,李鸿岁口中所言的「第二件事」究竟是什么?
  为了完成他的復仇吗?
  若往这方面想的话……
  竺允道不禁皱了眉。
  当时的叛军的确没有除尽,但明目张胆又还没死尽的那几个基本上都遁走塞外或者隐匿各处去了,而也多亏当今陛下刻意不下旨彻查,也总算没有动摇国家的根基。
  毕竟前宰相卢道因一派的人所掌握的朝政也是十分有三了,更何况那些驻守边疆的将军若是被逼急了……就算十个墨将军再度重返沙场,恐怕也受不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只是自己已经退隐了十数年,对外界的事情早已不甚了解,况且若不是李鸿岁当真找上门了,他或许还会安稳地渡过馀生……
  竺允道站了起来,而后走到自己的房间内、拉开了一个抽屉。
  抽屉里头放着一只绣有白鹅的帕子,里头还包着什么东西。
  竺允道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起来放在手心,而后有如对待珍宝一般地打开了它。
  是一只金釵。
  画儿……
  竺允道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因此也只能在心中如此呢喃。
  那是情人给自己的定情之物。是在嫁给李鸿岁之前笑着留给自己的东西。
  竺允道只记得柳灵画给自己金釵时,还跟自己有说有笑,全然不顾自己已然心痛得要死的神情。
  当他紧紧地抱住了柳灵画时,他才能感觉到,原来她在颤抖。
  只是柳灵画在他面前没有哭。
  直到他被她强行推离开之后,他才沉重地回头要走。
  向前走了一两步,正待要不捨地回头之时……
  却听到柳灵画的哭声。
  如同撕裂了彼此心肺的哭声。
  当时,他想要闯进门,甚至带着柳灵画远走高飞,却被她狠狠地拒绝了。
  竺允道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完全的「痛」充塞了他浑身上下……
  后来在那场叛变后不到一年,柳灵画拒绝了所有的大夫给的良药,身体虚弱以致病死,竺允道打探到了消息后颓丧地回到了住处的他,一度想寻死,却看见当时还小的红凝眨着与柳灵画如出一辙的眼睛问着他是不是累了。
  是,他很累了。
  很累了。
  只记得那时他蹲下身来,摸了摸红凝的头,撑起了笑容道:「师父有些累,红凝别担心。」
  而小小的红凝在他回到房间坐下后,竟蹦蹦跳跳地站到了椅子上、替自己搥背。
  「师父不累不累,有红凝帮你搥背,师父再睡个美美的午觉就能恢復精神了喔!」
  他露出了疲惫的笑。
  为什么这娃儿有当初画儿的影子呢?
  就像是他小时候还在王府,被师父日日锻鍊着武功、一度累得想大睡几个日夜时,柳灵画也是这么着对待他的。
  如今一晃眼十数年过去了,柳红凝变成了自己的女儿,能自立了、看来也交了不错的朋友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能够跟着画儿去了呢?
  不知道画儿现在在哪?是否还在等他?
  竺允道下意识地握住了金釵,却不小心被扎疼了手。
  啊,如果自己也走了,那红凝怎么办?……红凝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还总是个年轻人……
  竺允道想起了这个视如己出的女儿,不禁又是一番感叹。
  自己不能如此自私、更不能有负画儿所托。
  都已经十多年了,那斜阳洒落、染满鲜血的皇城景色仍深深地烙印在竺允道的脑海里。不,应该说,烙印在他脑海当中最深最深的,只有柳灵画一人而已。
  竺允道终于叹了口气,把金釵仔细地收好了,方才又回到前厅去。
  然而在他踏出房门的那刻,却从厅堂窗外看到李鸿岁。
  那是他此刻完全不想见到的人。
  竺允道的神色转瞬间冷然,却仍旧开了门迎接了这名不速之客。
  这次李鸿岁毫不客气地走进了门后,便大剌剌地坐了下来,道:「上个月说的『第二件事』已经安排好了,约莫再过个五日后你便可以动身出发。」
  竺允道不理会李鸿岁如此得意的语气,只道:「杀卢彻一事办成了。」
  「我知道!」李鸿岁对于竺允道一反常态的「忤逆」丝毫不以为意:「但,却不是柳红凝杀的。」
  竺允道对于李鸿岁的话没有回应。而李鸿岁继续说道:「我也料想不到朝廷竟然暗中先出了手……不过也罢,事情都算是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要的,只是杀了卢彻这件事情罢了。」
  「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李鸿岁哼了一声,而后笑道:「竺允道,你久居山中,我都忘了你什么事情也不晓得了……」
  面对李鸿岁有意的讥讽,竺允道只是淡淡地道:「退隐之人本来就不该问世事。」
  「不错,」李鸿岁哼声道:「那些化外之邦要趁着这次进贡来跟我们顺便讨点东西,除了向皇上请求开放更多的商业往来外,还要讨教些东西回去……」
  话还没说完,李鸿岁便盯着竺允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宰相大人不说,草民怎么知道?」
  「是比武。」
  李鸿岁的脸也沉了下来:「他们说我朝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因此要来讨教武学,看看是谁的武技更胜一筹。这当中当然也有叛军的人在,竺允道,你去或不去。」
  「我说过,我会信守承诺。」
  李鸿岁听了竺允道的回话后微笑着,正待要再说些什么时,屋子的大门又「磅」地一声被粗鲁地打开。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柳红凝和另外两名年轻人。
  柳红凝略带厌恶地看了李鸿岁一眼,而后朝着竺允道笑着道:「爹,女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