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知道有人要曝光她的时候,陆锋也不是说同意就同意的。那天应碎给他看了她的那些奖项,陆锋确定,应碎可以用她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去覆灭原生家庭带来的。她攒了这么久的水滴,何尝不能浇灭舆论的火焰。
“所以,您还会阻碍我和陆京尧吗?”
“阻碍?他小子都把sui给你了,向我表了这么大的决心,我哪里还敢阻碍?”陆锋一副“我敢阻碍吗”的语气说道。不说先前次次来提醒她不要为难应碎,现在直接告诉他,sui相当于是给了应碎,不就是为了保障她不在陆家受气吗?
应碎听陆锋这语气,觉得陆锋倒是没有她一开始想的那么难接触,骨子里有点老小孩的气质。
“sui的股份之前是由他朋友代持,每年的分红都用在了公益事业的扶持上。我和陆京尧商量了,现在股份在我的手里,分红也是照样用在公益事业上,我一分钱都不拿。”应碎和陆锋承诺。
陆锋又看了一眼应碎。看了两秒,才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京尧这小子没看错人呐。”
应碎听到陆锋说出这句话,心里的石头基本已经落定。
“你们谈了也不短时间了吧?”
“是。”
从凛冬到开春。从满是顾虑到不顾一切。他们终于走过了最难熬的冬天。
“既然如此,早点结婚吧。”
陆锋说话还真是语出惊人。
应碎心里面讶然,“结……结婚?”
前一会还在和她打试探周旋,现在就让他们结婚了?
陆锋见应碎迟疑的样子,眉头一皱,“你们不打算结婚?就你们这样的,不结婚能收场?”
“不是。就是您这么提出来,有点突然。”应碎下意识摇头。
“突然什么,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这个,我们会尽快商量好的。”应碎搪塞。
结婚吗。
她好像有些期待了。
他们一直待到傍晚才走。回去的路上,陆京尧问应碎,“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要我们结婚。”
“结婚?”陆京尧的音量都大了点。
“嗯。你有什么看法吗?”
陆京尧嗓子紧了紧,似乎在压抑什么,“看你。”
车子停在了红路灯路口。陆京尧停下车,偏过头去,看向应碎,“不用考虑爷爷的话,都看你。遂遂,别因为外面的压力而妥协。”
陆京尧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应碎分明看到他那双深如浩瀚银河的眼睛里藏着期待,期待着她说一些什么默许的话。
应碎不说话,微蜷指尖。
陆京尧“咳”了一声,继续试探着问,“不过,你是怎么看的?你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我好提前准备。”
“我觉得,结婚也挺好的。”应碎瞥开眼看向了窗外,状似随口回答。
这是默认。
陆京尧的瞳孔微缩。
绿灯亮起,陆京尧把车启动,却没有继续行驶,而是停在了空旷的路边。
“遂遂,你说的话,我可是要当真的。”他的声音沉了些。
“嗯?我说什么了嘛?”应碎的耳根泛红。
陆京尧解开安全带,凑到她的面前,轻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微眯着眸子,故作严肃,“遂遂,别闹我玩。”
应碎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目光直直击中她的心脏。分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她依旧会轻易陷入漩涡。
藏在他眼中的漩涡。
“没闹你玩。”
“我说,结婚也挺好的。”她开口。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人说踏进婚姻就是踏进鸡零狗碎的生活,也有人说婚姻会给女性带来不幸。失败的婚姻比比皆是,包括她父母,甚至还没走入婚姻,就已经走散。
可是应碎愿意相信陆京尧,这个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男人。
也相信他们的婚姻,会幸福,会圆满。
陆京尧的呼吸急了一些,看向应碎的目光似乎也更加滚烫。
“遂遂。”
“嗯。”
“你可以相信我。”分明知道这样的保证是多余,但是他依旧想说给她听。
“我知道。所以你好好准备求婚,不满意的话,我是不会同意嫁给你的。”应碎装作傲娇。
“一定。”
说完,他覆上她的唇。
接吻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对于应碎而言。
她能通过他的吻感受到陆京尧的情绪。那种高昂的,饱胀的,又隐匿的,克制的。
甚至连时间也悄然变快,如泄洪的水,不再喜欢细水长流的方式。
日暮荡漾春光,留恋着,又似乎被重力拖拽,最后犹犹豫豫地消失在地平线,留下一片深红色的幕布。
他们的吻方才终止。
应碎缓缓睁开眼睛,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陆京尧。他双目凝满了她,好像藏在眼底的银河,更加动人了。
陆京尧在准备求婚这件事,应碎是知道的。不是他藏得不好,是她太了解他了。
可终归还是有一件事,暂时中断了他的计划。
早上,应碎去公司上班。
李铭急匆匆地跑进了她的办公室,“不好了,出事了?”
应碎难得见李铭这么着急的样子,毕竟他是以情绪稳定出名的。“怎么了,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应姐,张琦杰跳楼了!现在人被送到了医院,不过好在下落的时候被树挡了一下,只是腿部粉碎性骨折和脑震荡。”
应碎倏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应碎突然想到之前张琦杰的反常。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第106章
应碎和李铭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张琦杰还躺在病床上没醒, 他的妻子徐如坐在病房外面掩面痛哭,手里面还拿着一张诊断书。
一张被他藏在茶几下面被折过很多次的抑郁症诊断书。
应碎和李铭站在她的边上。徐如抬起头,看到张琦杰的公司里的人, 把诊断书收起来,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不想显得太过失态。
应碎拿出纸巾给她,徐如接过去, 抽着气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
应碎拍了一下李铭的手臂,眼神示意他, “李铭,你下去买瓶水。”
“好。”李铭读懂了应碎的意思, 点了点头, 离开。
应碎坐在了徐如的边上, 轻轻拍了拍徐如的肩膀, 给她顺了顺气。徐如像是找到了情感的宣泄口一样, 再一次哭了起来,“都怪我。”
“要不是我一直逼着他买房子,给他压力, 还和他吵架, 他也不会这样, 做这么决绝的事情。”
徐如的声音满是哭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人没事就好,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应碎知道,现在自己的安慰其实只是徒劳,“别太难过了。”
徐如闭上眼, 点了点头。
等到张琦杰状态稳定下来以后,应碎又去看了他。
“应姐,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费心了,这一趟一趟地往医院跑。那天和我老婆吵完架,人有点气得上头,就做了冲动事,现在想想,其实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张琦杰的声音虚弱,脸色发白。
冲动是魔鬼,但是他只记得和徐如吵完架的时候,他觉得世界都一瞬间变成了黑白色,世界旋转让他感到无比眩晕,身体里面有一种控制不住的东西要撞出来了,理智在那一刻瞬间崩盘,满脑子都是徐如这几年不停给他念叨的话,缠绕他,包裹他,刺痛他。
身后一股推力,差点推着他走向了不归路。
应碎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费心什么。你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
“那……工作怎么办?”
“这时候还想着工作。放心吧,你的工作我们会替你分下来。已经和陈总批示过了,你这段时间就当是正常出勤,不扣工资。你就好好休息就是最后重要的事情。”
“谢谢应姐。”
“张琦杰。我想问你,你得了抑郁症以后有积极做治疗吗?”
张琦杰顿了顿,摇头。
“没有。”
“之前攒了一笔买新房子首付的钱,但是我爸他突然生病,一大笔钱跟流水一样说用完就用完了,结果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徐如心心念念想买房子,我就想着,能攒就攒,没必要花钱去治什么抑郁症。我就觉得吧,我怎么可能确诊抑郁症?肯定就是医生故弄玄虚,我只是这段时间压力大,没休息好而已。那天和她吵完架以后,就突然觉得生活特别没盼头,特别累,就……”
老旧小区统共没几层,再加上树的缓冲,他跳下来也没伤太重,也算是命大。
当时去看医生的话又在张琦杰的耳边响起——“你这样长期失眠,又暴饮暴食,工作压力还这么大,情况一定要重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应碎眼底难掩心疼。
麻绳专挑细处断。她从前一直觉得心理疾病或者抑郁症患者其实离她很遥远,或者说生活中可能没有这么多。但没想到自己身边就已经有了两起活生生的案子。
“我给你介绍一个心理治疗方面的专家,等你伤好了,就去好好看看,按照医嘱治病。费用的事情不用你管。张琦杰,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应姐,谢谢你。”张琦杰的眼眶充溢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