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不想醒来的,”燕珝道:“但是听见有人在哭,实在是心疼了。”
云烟咬着唇,哭红了双眼。
“我就杀了梦里的怪物,把自己救了出来。”
燕珝苍白的面上终于有了血色,他笑着,“是不是很厉害?”
“不准再吓我了。”
云烟板着脸警告,却被他搂进怀中。
辅之一声长长的叹息。
别再为他掉眼泪,傻云烟。
第91章 落定
燕珝醒来,众人自然是欢喜的。
胡太医上前来为他诊脉,云烟站在一旁忍不住地掉眼泪,这一次,是开心的眼泪。
她真的容易流泪,觉得在这样多人面前丢脸不好,一次次用帕子擦着,慢慢止住了泪水,却又在看到燕珝望向她眼神的时候,又一次落下泪来。
燕珝只能叹气,“别哭啊,怎么这么爱哭。”
云烟涨红了脸,这么多人呢,她哭也不能说出来啊!
见她一瞬间止住了眼泪瞪他,燕珝一笑,“生气都比哭好看。”
付菡轻笑着,低声对云烟道:“别理他,他巴不得你天天为他哭呢。”
见云烟红了脸,燕珝知晓她脸皮薄,这会儿多少人在外头站着,只好柔声道:“……哭也好看,好看的。”
云烟的脸更红了,几乎不能言语。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付菡直笑,拍着云烟的背,“你也辛苦了,别记气。”
“谁生他的气,真是的。”
云烟哭完了就不认账,闭上嘴不说话了。
胡太医把完脉,道:“陛下已经醒来,那便没有大碍了。只是身上的外伤还严重着,加之……”他顿了顿,“还是得注意,气血损耗需得时间恢复调理,身子也要好好养着,陛下龙体不得有损。”
心头血一事,没有多少人知晓。此处人多,闲杂人等多少双眼睛盯着,胡太医人精似的,隐去了此事,只是叮嘱陛下要静养,且需得一些时日才成。
云烟知晓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着自己,若不是自己,燕珝何至于取血,又何至于左肩被自己捅了个对穿。
她垂下头,默不作声。
没有人怪她,包括那些她以为会说她是妖妃的朝臣,没有一个人指责她。
可越是这样,她越自责。从害怕中冷静下来,便一次次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若是自己再厉害一点,或许李茵就擒不住她。
若是……若是没有自己,燕珝也不至于取血。
但这本就是无解的,她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容易因为外界影响而自我贬低,将一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来。无论是燕珝还是付菡,甚至是方才见过一面的圆空大师,都告诉她这样是不好的,可……谁能在这样的燕珝之前,保持着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总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云烟送了胡太医出去,特意多多询问了各种养伤的注意事项,恨不得自己也学来一身医术。
付彻知几人也出了去,屋中空空,留下燕珝和为他换药的小太监,让他安心养伤。
云烟进了去,看着那太监为他换药。
伤口仍旧骇人,衣裳脱下,伤口旁流出的血迹在肌肤之上,沾着血的绷带有些粘连在伤口处,一经取下,引得燕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云烟抿唇站在一旁,看了半天,还是觉得小太监手太重了,等到上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下去,我来吧。”
那小太监唯唯诺诺点头,让了贵妃娘娘亲自来。
燕珝满意得紧,目光落在云烟关切的面容上,道:“怎么,心疼朕?”
“才不是!”
云烟刚坐在榻上,正准备上手,闻言气恼地戳了他另一侧肩膀。
“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么?”
“嘶——”燕珝好似被她戳伤了般,皱眉捂住肩头。
云烟一慌,凑近查看:“如何?我戳痛你了么?这里没有伤啊……”
她靠近他赤|裸的肩头,有些急促的气息洒在肩膀,换来男人一声轻笑。
云烟抬头,正巧看见他带着些戏谑的眼神。
“还说你不是心疼朕。”
男人慢悠悠收回视线,“口是心非。”
云烟被他反将一军,但又顾及着他是伤者,咬牙将此事忘掉,恨恨道:“看在你救我受伤的份儿上……”
燕珝好整以暇,半靠在榻上看着云烟倾身,为自己上药。
胸口上取血的痕迹比肩膀处的小些,也早被处理过,云烟避开此处,小心翼翼地为其上的伤口上药。
她方才嫌弃人家小太监,这会儿又开始嫌弃自己,手有些止不住地细颤,也不知是害怕伤口,还是害怕触碰到燕珝。精神高度紧绷生怕碰疼了他,可药粉覆盖其上,燕珝呼吸的每一个变化,肌肤的每一次震颤都让她万般在意。
不过处理下伤口,就让她冷汗涔涔。
燕珝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了,看你这模样,别给自己吓坏了。”
云烟垂眸不理他,专心致志地将绷带包好,才回答道:“明明是你的伤口,怎么你自己好像半点不关心的样子呢?”
“这不是有云贵妃照看着吗?”燕珝面容还苍白着,没什么血色,但面对着她仍旧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朕总是放心的。”
云烟看着他的面容,“你那日……”
她开了个头,又停住。
燕珝刚醒,还是不要让他太过伤神,有什么话日后再问便是。
“什么?”
燕珝问道。
云烟想问,那日他隐隐透出的,求死的模样,究竟是不是因为心中的歉疚过多,以至于想要以死同明昭皇后相会。但现在已然过去,他方醒来,还是不问的好。
她摇摇头,“你先歇息吧,胡太医说喝了药是会困倦的,别强撑着。”
燕珝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
云烟为他身上其他的伤处处理好,见他没有半点要入睡的意思,想了想,道:“可是因为幻梦不敢入睡?”
燕珝眼中闪过错愕,顿了顿,“你知道了?”
云烟点点头,又摇头,“妾也不知陛下究竟做的是什么梦,但妾去见了圆空大师,圆空大师将那同心结扔进火中,说什么……日后都不会再做梦了。”
她云里雾里地将方才的事都告知了燕珝,燕珝垂眸,点头,“知晓了。”
“会有什么影响吗?”云烟怕自己私自拿了燕珝的东西,还被烧毁了,怕燕珝不悦。
“没事,”燕珝唇角噙着笑意,“朕很开心。”
“怎么开心了?是因为日后不必被幻梦纠缠吗?”
云烟为他倒来点热茶,随口道。
燕珝喝了茶,摇摇头,没再说话。
“确实有些困乏了,朕想歇会儿,你……”
他看向云烟,云烟垂头思索一会儿,道:“妾就在这儿,陪着陛下。”
她看着燕珝的眼神,倏然笑道:“不走。”
燕珝缓缓笑开,“好。”
他被云烟扶着躺下,躺在榻上。
云烟想要放下床帐,现在还是白日,怕光线影响睡眠,但燕珝道:“别放了吧,朕想醒来就看到你。”
云烟心一软,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转过身,坐在窗边,借着天色做着针线。
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拿来了自己前些日子在床上未曾做完的,时不时侧过头看上燕珝一眼,见他安稳睡着,又放心做自己的事。
燕珝这一觉睡得很长,到了第二日午间,云烟才看见他睁开双眼,黑沉的眸子投来目光。
她昨夜就歇在这屋子的侧间,与燕珝很近,就怕听不到他的任何响动。只是没想到燕珝这次能睡这么久,果然是伤重。
云烟还未用膳,见他醒来,问他饿不饿,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云烟让人上了午膳。
两人身上都有伤,午膳做的便是好消化,口味清淡的小菜,云烟觉得那香菇粥味道甚好,盛了一碗坐在燕珝身旁,端着碗喂他。
“吃啊。”
她抬着手,燕珝却好像不会张嘴般,直直地看向她。
“陛下,陛下?”
云烟晃了晃勺子,别似乎一觉醒来人傻了吧?看着人会眨眼不会说话是什么毛病?
燕珝这才张开口,将温热的粥吃了下去。
“就是觉得,有点像在梦中。”
云烟放下碗,摸了摸燕珝的额头,“不应该呀,大师说了不会做梦了呀,怎么……”
她的疑问被燕珝的轻笑打断,燕珝另一只完好的手碰了碰她,“用膳呢。”
“哎,你看我,又忘了正事。”
云烟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拿起碗继续小口小口喂着他,时不时喂几口鲜嫩的小菜,再喝几口粥。
燕珝小口小口喝着,享受着被云烟悉心照顾的感觉,半点不觉得难为情。反倒得寸进尺道:“朕当时都听到了。”
云烟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莫名其妙道:“听到什么了?”
她给燕珝擦擦唇角,听燕珝道:“听到你说喜欢朕,不止说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