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赶她走。
她专门过来乾清宫,向他这么认真地解释了一番,他听不明白吗?非得要她说怕自己活不到明年,怕他们阴阳两隔?他的眼睛里就容不下一粒沙子吗?
楚音忽然很委屈,很委屈。
两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陆景灼怔住。
怎么又哭了?
他也没说严重的话,只不过让她走而已。
“你……”他轻咳一声,“阿音,朕不是……”
楚音转身就走。
他忙起身拉住她。
她用衣袖掩住脸:“我不打搅你了。”
“阿音,朕没有故意想赶你走,只是……”他将她身子按到怀里,“好了,朕不问你了,你不想说就不想说,我再不问你了。”
“真的吗?”她抽噎着。
“真的。”他感觉她心里藏着的这件事已经把她逼成了小哭包。
她以前从不轻易掉眼泪。
“那你让我早上送你吗?”
“当然,我可以喊你起来。”
“那来乾清宫呢?”
“当然也行,”他将她抱起,而后坐回龙椅上,“不就是想看我批阅奏疏吗,让你这么看,好不好?”
她终于破涕而笑:“哪里好了,像个昏君!”
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花:“偶尔当个昏君也没事。”
原来他竟能说得出这种话,楚音惊讶,却又觉得甜蜜,仰起头亲他唇。
两人亲亲热热,吻了好久。
第083章
东凌原本以为这夫妻俩会吵架, 一直提心吊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二人又是帝后,他很怕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最后没吵起来, 他偷偷瞥了一眼在龙椅上不干正事的男人,这腿上的人幸好是皇后, 换做妃嫔,妥妥就是“妖妃祸国”。
楚音当然也知不妥, 所以当陆景灼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时候, 她及时按住了。
“我帮圣上磨墨吧?”
那张唇被他亲得好似沾了雨露的樱桃,色泽艳红,饱满诱人。
陆景灼低下头啄了啄:“用不着你动手,就在这儿坐着。”
楚音本是想找借口下来。
男人的手刚才都快触摸到里衣了,她真怕他肆无忌惮。
虽然她曾经做过那样的梦……
可这里是乾清宫啊, 真的发生的话, 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楚音催他:“我坐着可以, 但你得看奏疏了。”
她板起脸, 一本正经。
陆景灼哪儿不知她在想什么, 无声地笑了下,拿起适才尚未看完的奏疏。
殿内立时变得安静下来。
楚音窝在他怀里, 观察男人办公。
其实她很熟悉。
变成魂魄后,曾经看了好些年, 也伸手碰触过,只是每每手指都穿过去,落了个空。
现在不一样, 她跟他一块真实的活着。
跟前世完全不一样的活着。
她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竟会坐他腿上看他批阅奏疏!
楚音抿着唇笑。
陆景灼垂眸看她一眼, 也跟着笑了笑,而后继续保持自己严肃认真的模样。
…………………………
母亲在津州又待了许久,江麟放心不下,让弟弟去那边看看,他抽不出空。
江岷今年也十五了,可以负担些事情,次日便启程前往津州。
宝成公主此刻正在破茅屋里看穴位图。
从去年开始,她先是看《神农本草经》,又背《药性赋》,《黄帝内经》,还去山上挖草药,经常累得眼冒金星,中途也撂干子放弃过,但想到回京该做什么,又觉一片虚无,故而还是坚持到现在。
她取出一根银针,左右比划,忽然对着程弥远的三徒弟赵九标招招手:“你过来。”
那公主虽说是后来拜师的,但赵九标不敢真的把她当师妹,毕恭毕敬行一礼,又小心翼翼问:“公主您有何事吩咐?”这里也只有师父敢差使她。
宝成公主指指靠近手肘的某处:“这里是手三里穴吧?”
“是。”
“精确吗?”
“看着挺精确。”
宝成公主就要往上面扎。
赵九标急忙阻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不是能消肿止痛吗,有何不可?”宝成公主挑眉,“难道要我先在你身上试试?”
赵九标的脸色又变了:“不是,公主,您不能乱扎,万一扎错地方会出血的,您这身子多娇贵啊……”
宝成公主其实也有点怕,但学针灸者哪个不是拿自己的身体来练的?
她深吸口气,又要扎。
针尖碰到皮肤时却停住了。
她是不被父亲疼爱,但身为公主,金枝玉叶,怎可能吃过这种苦头?
还是害怕啊。
宝成公主犹犹豫豫时,瞧见程弥远走了出来。
他仍是穿着一身旧衣,脸上不太干净,胡须乱糟糟。
赵九标急忙行礼叫师父,她不叫,懒洋洋看一眼。
她本是要给程弥远昂贵的束脩的,他非不要,也不准她修葺这个茅屋。
扪心自问,宝成公主一点不想住在此处,可医书她看不明白,需要随时请教程弥远,最后便占了东屋,在赵九标的隔壁,当然,她睡得床是新买的,被褥也是,还算过得去。
银针闪着光,在她修长的指尖,程弥远瞄了一眼,想到刚才听到的话。
这公主竟然想扎她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不过她的毅力早就出乎他意料了。
他愿意教她,是因为同病相怜,他的家人也是在他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染病而亡,所以他才立志学医,再者,是对这位公主有些好奇,想看看她能否坚持住。
他从未见过哪位富家子弟愿意学医的,何况是公主,当今天子的姑姑。
没想到,她一直没有离开。
程弥远坐到宝成公主对面,将衣袖一挽:“来,扎我。”
结实的小臂,古铜色的皮肤,宝成公主盯着看了看:“你认真的?”
“叫你扎就扎……”
还未说完,宝成公主就扎了下去。
快,狠,“准”是不准的。
赵九标眼瞅着血从师父手臂流出来,急忙去找棉布。
程弥远面不改色:“幸好你没扎你自己。”
宝成公主:“……”
她是没想到自己扎这么不准。
虽然是有点报复他苛刻的意思,可也没有存心要把他扎得流血。
宝成公主从衣袖中取出手帕递过去:“你自己压着点。”
雪白的手帕跟她肤色一样,还带着点暗香。
程弥远没要:“不用。”
居然被拒绝,宝成公主心想,“流血流死你。”
她生气地把手帕收回去。
“还要扎吗?”他问,“你刚才没有找准,”手指甲点一点位置,“在这里,你看清楚。”
扎就扎,谁怕谁,宝成公主另外取了一支银针,对准穴位。
快要碰到时,指尖微微一颤,而后坚决地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