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吧,”掌门慈爱地看着她道:“今夜你三更过来,为师亲自带你过去。”
辛芙不疑有他,夜里便如约来找掌门,掌门见她手里还抱着那只雪白的兔子,不由问道:“你似乎很喜欢这灵兽,无论何时都不愿松手。”
辛芙面不改色,“它是弟子小时候的伙伴,已经被弟子当做了亲人。”
掌门轻叹一口气:“你也是个长情之人。”
两人朝着蓬莱后山走去,一路上掌门都在跟辛芙说话,不是询问她家中还有何亲人,便是询问她这几十年修炼还有何遗憾的事情,辛芙一一作答。
她现在没有任何遗憾,唯一在意的便是还未飞升成仙。
掌门闻言似乎有些惊讶:“你比为师想象中还要有毅力,不愧是为师看重的弟子。”
来到蓬莱禁地,掌门取出一块令牌放在长满青苔的石门上,只听咔嚓几声,石门缓缓向两边移开,夜色浓重,修真者却能清晰看到夜色中的情形,一股浓郁的灵气从里面涌出来,跟秘境相差无几。
“就在里面,”掌门轻声说道:“蓬莱弟子只有到元婴期才能进去,一生也只能进去一次,你去吧。”
辛芙回头看他一眼,掌门脸上带着催促之意,嘴上却说:“不必害怕,就算没有得到传承,你依旧是为师最为看重的徒弟。”
辛芙不疑有他,抬脚便进了禁地,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辛芙再次看向掌门,他的神情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古怪,似乎欣慰她能得到如今的成就,又似乎在期待什么。
那应当是师父对徒弟给予厚望的模样,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辛芙已经将掌门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否则也不会如此信任他,她转过身,朝着禁地里走去。
石门合上后,掌门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站了片刻,随后才回了院子。
禁地中的确有很多好东西,但伴随着的危险也很多,不仅有毒沼和凶兽,还有各式各样的考验,稍有不慎就会陨落在此。随着时光的流逝。辛芙身上添加了不少伤痕,但她依旧没有放弃得到传承的想法,成仙之路艰难,若能找到更多资源,对她有利无害。
“主人,这里太危险了。”连续数十次带着辛芙从险境中瞬移出去后,阿烛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处禁地就连化神修为都极为艰险,根本就不是元婴期能够通过的。”
阿烛继承了钟山之神的部分传承,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极为敏锐,直觉告诉它,再待下去很可能发生无法控制的事,它现在还不足以保护辛芙。
兔子眸色也比从前深沉许多,它碰了碰辛芙的手腕,也在提醒她离开,传承得不到就得不到,他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找补,她的安危最重要。
辛芙思索片刻,同意了它们的提议,她翻身从布满机关的传承考验中飞出来。抱起兔子和阿烛就往来时的方向撤离,原以为一切很顺利,路上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很多机关,辛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破解。
“怎么回事?”阿烛有些疑惑:“来时的路我检查的很清楚,不会再有机关出现才对。”
辛芙看了眼那疾驰射向自己的剑翎,很新,应当是才布置的机关。
有人跟着她进了禁地!
辛芙手指缓缓握起来,进入禁地的事只有她和掌门才知道,莫非是有人偷偷跟了过来?或者宗门还有其他人也到了需要参加考验的时间?
即便如此,这人又为何要害她?
以最快速度避开机关,辛芙转眼便来到了禁地石门前,她取出掌门给她的令牌,抬手往石头上一放,熟悉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石门四周传来咔嚓的声音,随之从四面八方射出数万只箭矢,将辛芙当做了唯一目标。
怎会这样!
辛芙当即取出金钟罩,将箭矢挡住,但更多的箭矢迎面而来!
“主人,我带你离开!”阿烛急忙开口,以最快速度带着辛芙瞬移到了百米之外的地方。辛芙站起身,冷眼看着是出口那连绵不绝的箭矢,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
“这掌门是怎么回事啊?”阿烛生气地说道:“给的令牌不仅不管用,还触动了门口的机关,他是想害死主人吗?!”
辛芙看着那枚令牌,那是掌门亲手给她的,还特意说明,只要她想从禁地里出去,随时可以使用。
现在......
辛芙手中一用力,眨眼便将那令牌捏成了齑粉。
令牌是假的。
她看向昏暗的四角,似乎还有什么危险匿藏在夜色里。
她进禁地已经足足有两个月,资源虽然也得到许多,但相较于之前经过的秘境,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不仅如此,她还三番两次差点丧命,这般危险的禁地,跟她想象中似乎有很大的差别。最重要的是,她真正的修为在化神期,如果真如她像掌门展示的那样在元婴初期,是不是在进入禁地没多久就会丧命?
那么苦心孤诣让她来禁地的掌门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但还是促成了她来禁地?
不论是哪一种,她被困禁地跟掌门都脱不了干系。她或许只需要设个局,就能引出幕后之人。
辛芙坐在原地休息片刻,再次朝门口走去,这次依旧有铺天盖地的箭矢驶来,阿烛佯装灵力耗尽回到灵宠空间,辛芙则抽出剑艰难地抵挡着箭矢,企图往门边走去,然而她这些天在禁地里耗费了大量精力,很快便灵力不支,身上中了两箭,还没走到门边就晕了过去。
在她倒地的瞬间,机关也停止了运转。
辛芙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满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朝着她走来,紫色的长袍如飘荡在天边的云彩,闪烁着夺目的霞光。辛芙缓缓抬头,看到了同样熟悉的脸庞。
“师父......”她轻声开口,眼中有看到亲近之人的欢喜,但也布满了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禁地有危险还是让她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掌门走到她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喉咙里发出怜悯的叹息,“为师想过你会在此地待许久,没想到你足足待了两个月,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辛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掌门却抬起脚,一脚踩在了她的肩头,将她重新踩进污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为师的大事,该罚!”
辛芙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掌门会对自己动手,她不是他最为看重的弟子吗?他这是在做什么?
“师父......”辛芙满眼不解地看着他,难以接受他会这样对待自己,“弟子做错了什么让您这般动怒,弟子可以改。”
“改?”掌门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话,摇头说道:“你改不了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这天生剑骨,这与生俱来的极阳之体,怎么改?”
第249章 修真女主(十九)
辛芙睁大眼睛, 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掌门似乎被她的表情取乐,冷笑一声道:“你能骗过旁人却骗不过为师,为师修习灵犀之眼, 无论什么样的体质在为师面前都一清二楚, 若非知道你有这般绝佳天赋, 为师又怎会收你为徒......”
“你早就知道。”辛芙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掌门时的情形,她清晰记得他回绝其他掌门, 宁愿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也要收她为关门弟子, 原来掌门知道她是天生剑骨,也知道她是极阳之体。
他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
这些年相处, 她把掌门当做最亲近的长辈,而掌门却另有所图。
“你想要做什么?”辛芙佯装难受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带仓皇地看着掌门, 眼底尽是被欺骗的痛苦, “你若是为了我的体质想伤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不会让为师如愿?”掌门似乎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说完便显露自己化神巅峰的修为, 强烈的威压让辛芙再次低下头。她现在是化神初期修为,在掌门面前依旧没有反抗的能力,一举一动都显得太苍白。
“你看, 你现在还能动弹么?”掌门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师徒情谊, 只有对辛芙的算计, “这些年你什么修为为师摸得明明白白,不过是元婴初期还能在我手里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辛芙眸光闪了闪, 掌门有灵犀之眼,却看不出她的真实修为......怎会如此?她不动声色看向身侧的兔子, 它静静望着辛芙,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显然是兔子的能力遮挡了她的修为,就连掌门也无法勘破。
“师父,你为何要这么做?”辛芙忍着疼痛,面带执拗地问道:“我的体质的确特殊,但我从未做过让师父不高兴之事,为什么?”为什么要算计她?为什么要欺骗她?
她死死看着掌门,不肯放过他脸上丝毫波动,然而掌门的表情太过冷漠,无论辛芙说什么,他都毫不在意。那几十年的师徒情谊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为什么?”掌门用手在脸上缓缓拂过,瞬间一股腐烂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传出来,辛芙看向他的脸,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模样,五官融化成一团,混合着腐臭和药草的味道,血肉下可见发黑的骨骼,令人作呕。
“这算理由吗?”掌门缓缓问道:“当年我与摇光勠力将魔族驱逐出蓬莱,摇光自爆元神灰飞烟灭,我亦感染魔气,这魔气如附骨之疽,无论怎样医治都无法痊愈,不仅使我修为不得寸进,甚至还想侵入我的识海,将我变作供魔族驱使的傀儡,日日夜夜,年复一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摇光已经不在了,她只差一步便能进入大乘期,只差百年便能飞升,但她却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不想落到跟她一样的结局,”掌门看向辛芙,“你作为我的徒弟,自小便跟着我修习剑术,拥有修真者得道飞升的野心,应当也能理解师的执念。”
“修真者若不飞升,何谈修真?”
掌门如今的状况显然已经无法再修行,但他不甘心止步于此,便将主意打到了辛芙身上,“你的灵根体质与为师尤为契合,现下也到了元婴期,若能将你我体质互换,为师还有登神的可能。”
辛芙木然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已经变成了仇视,“如此你便想夺了我飞升的可能?”
掌门淡淡道:“修真之人从一开始便是逆天而行,也不差这一着了。”
辛芙咬着牙,“你是想夺舍?”
“夺舍?”掌门摇摇头,觉得她说的太严重,“不需要夺舍。”
“那你——”
不知怎么的,辛芙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大夏国遇到的那只魔物,它曾经说过,若她这样的绝世天才到了修真界,要么被大宗门好好的保护起来,要么被人剖骨挖心,将这一身天赋献祭另外的人。
原来掌门是想要她这一身骨血。
“这些年你教我剑术,督促我好好修行,让我四处找灵草给你,都是为了这一天。”辛芙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你让我来这危险至极的禁地,也是想借机使我深受重伤,届时你再出来剖我血肉,事后可对外人言,说我偷入禁地,被禁地中的机关害死,这般咎由自取,也无人敢怀疑我的死因......”
“为师早说过你很聪颖。”掌门叹息道:“若你不是火灵根,没有这一身上佳的天赋,为师说不定真会好好待你。”
只可惜现在,他已经覆水难收。
掌门走上前,抬手将辛芙桎梏住,“是为师对不住你,待你死后,为师会在蓬莱为你点一盏长明灯。”说完便带辛芙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密室,此地就在禁地边缘,想来这些年掌门没少往来,辛芙在密室中看到了无数炮制好的灵药,还有各式各样的灵宝,都是掌门为了今日做打算。
他将辛芙扔在一处冰屋中,随后便带着锋锐的灵器走了过来。他看着辛芙动弹不得的辛芙,锋刃直接抵在了辛芙脖颈,竟打算将人生生活剥。
巨大的境界差距,似乎让辛芙放弃了挣扎,她缓缓闭上眼等死。
掌门见状,依旧担心辛芙会暴起,届时破坏天生剑骨就不好了,他打算先将辛芙的元婴挖出来,没有了灵力,她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再无半分威胁。
“你的元婴到时候也会变成为师的元婴,”掌门的灵力犹如阴冷的雾气,不断涌进辛芙的丹田,让她浑身麻痹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掌门狠下心,当机立断想将元婴一举挖出,正在这时,辛芙突然出声问他:“师父,百年前魔族出现时,你可曾后悔同摇光尊者一同保护蓬莱的安危?”
掌门动作一顿,冷冷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弟子只是好奇,师父有没有后悔过?”若早知道会染上魔气,是不是就不会去救那么多人?
“后不后悔还重要么?”掌门似乎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往事已矣,多说无益。”
“那再来一次,师父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吗?”辛芙换了种说法。
掌门愣了一瞬,百年前的过去对他来说恍如隔世,魔气的摧残已经让他失去了太多,那段时光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不会。”
他听见自己说:“再来一次,为师不会再救人。”后来的时光中,他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为何意气用事,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后悔了,无比后悔,
这个答案在辛芙的意料之中,若他还残存良知,怎会想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法子来夺她天赋,掌门已经疯了。
“好了,”掌门看她一眼道:“该回答的问题为师已回答,你若老老实实,为师可逆天改命让你来世投个好人家,若是想负隅顽抗,就别怪为师心狠手辣,教你世世不得善终。”
辛芙闻言冷冷看着他,声音冷沉道:“师父这般绝情,弟子又何必再顾及仕途情谊,从前种种是弟子太过天真,从此刻起,弟子便与师父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混账!”掌门气得当即要挖出她的元婴,熟料还未碰到辛芙衣摆,便被一剑挑开!
“什么!”掌门后退一步,避开那凌冽的剑风,震惊道:“你现下灵力全无,如何能用剑?”
辛芙翻身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又何必对你全盘托出。”
“这是何意?”见她在自己的威压下竟如此游刃有余,掌门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高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修为?”
辛芙将地上的兔子抱起来,眸色淡淡地看着他,“掌门以为?”
说完她的修为节节高升,直至化神初期才停下来,掌门愕然睁大眼睛,没想到她短短几十年便能化神,甚至还偷偷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如此天赋简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