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意外伟诚会毁在他手里,意外的是竟然在这种关头见识到了吴瀚海明目张胆的野心。
他们的父子关系是个秘密,交出伟诚相当于江山易主,推倒重来,大业从此改姓吴。
只是可惜如今情况实在由不得他选择,怪只怪李建那坑爹的货,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姓吴……总好过姓别的吧。
默然许久,李彭认命般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茶:“瀚海,爸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贺召那边最后开什么条件,别放弃你弟弟。”
吴瀚海笑了笑:“我和他是亲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个人会出一笔钱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事后你跟他一起出国,再也不用为家里的事操心了。”
李彭面色尴尬地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
夜里八点多。
廖盈盈出去接了通电话,贺召担心甜喜没人照顾,主动走进了病房。
甜喜正在睡觉。
贺召就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看她。
她的眉眼还是那么可爱,面色却异常苍白,红唇没有血色,脖子上还有触目惊心的掐痕。
廖满满已经去看过监控了,事发时的情形就是他转达给贺召的。他说坠楼之前李建对甜喜动过手,具体怎么动的一笔带过,没有细说,怕贺召多想。
可是贺召单是听见这简单的几句话也足够胡思乱想很多。
甜喜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小心呵护疼爱的宝贝。平时他连生气的时候都不舍得说重话,但凡对她凶一点晚上都得翻来覆去地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而如今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那么怕疼,那么娇气,坠落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想起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怪他没有去帮忙。
小心地摸了摸她脖子上的掐痕,好像每一寸都疼在他的心里,催得他眼眶泛酸,只能逃避一般飞快地缩回手来,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甜喜好像有感应,缓缓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是迷糊,有点辨不清眼前的状况,呆呆地看了贺召一会儿,伸手去够他的胳膊。
他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的那一刻暴露了眼里没来得及散去的湿润。
甜喜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憔悴又可怜的模样,不禁怔然。
指尖轻轻地抹在他的眼角,仿佛能透过如此简单的触碰感知到他的苦涩。
“别哭……”
气息微弱的两个字,干哑又难听。
落进贺召的耳朵里让他一瞬间情绪泛滥难抑,掉了两滴泪。一滴从她手指上滚落,灼得她的手极轻地颤了颤。
她小嘴一撇,紧跟着他一块儿委屈起来,扯着哭腔哄他:“哥哥,哥哥别哭。”
贺召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贴在唇边反复亲了又亲,嘴硬地说:“我没哭,你睡太久眼花了。”
甜喜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抱抱……”
医生说过她现在得卧床休养,而且得卧床很长一段时间。贺召赶紧主动俯身抱住她,顺势让她躺好:“不准乱动,你想气死我么。”
熟悉的气息压过了令人不安的消毒水的味道,甜喜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以示乖巧:“我没有想气你……我们这是在哪儿?”
贺召一听,吓得立马松开她,不太确定地盯着她的脸:“你,你失忆了?”
甜喜眨了眨眼睛,被他一问自己也不太确定。
“你记得今年多大了吗?”
“二十岁。”
“那你记得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夏天?”
贺召多少松了一口气,斟酌半天,到底是没再往下问今天的情况,只是告诉她:“你受伤了,需要在医院住两天。我跟廖总他们会在这陪着你,没什么大事。”
天知道贺召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折磨才终于能说出这句“没什么大事”,但凡她有一点危险他早就崩溃了。
甜喜好像一无所知,乖乖地点头,很懂事地说:“那你不要担心了,不然我看你哭也想哭……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贺召答应下,“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喝甜粥。”
“好,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门一开一关。
甜喜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应该还是她坠楼那天的雨吧……
翻书的声音很轻地响起,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窗边的位置还有一个病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放下书主动打招呼:“嗨。”
甜喜不是很想跟他说话,收回目光。
片刻过后,她又转过头去:“嗨,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老安。你呢?”
“我叫甜喜,随便你怎么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知无不言。”
“你知道今天还有个跟我一起被送来医院的男人吗?”
“你是说那个浑身是血的那个?”
“对,他情况怎么样?”
“不好,”老安摇了摇头,“还活着呢。”
正聊着天,贺召跟廖盈盈一起回来了。
甜喜神色微变,连忙老老实实躺好,看起来比谁都乖。
第54章 结局
“医院没饭了, 我给大方叔打了电话,让他做好粥待会儿送过来。”贺召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橙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甜喜剥橙子皮。
廖盈盈直接在床边坐下:“你可算醒了, 感觉好点了没?你都要把我们几个吓死了知不知道。”
甜喜从被子里伸手去摸廖盈盈的手:“我好多了,真的。不要担心。”
廖盈盈反握住她:“快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干嘛突然去找李建?”
甜喜先看了贺召一眼。
虽然他一门心思剥橙子,表现得不好奇,但心里肯定也是想知道问题答案的。事情闹了这么大,不给个交代别想糊弄过去。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甜喜如实解释:“前几天, 我在学校论坛看到有人在说哥哥的坏话……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有组织的,所以发了一个钓鱼的帖子,没多久李建过来加我微信,问我要哥哥做坏事的证据……我想着, 正好可以报警把他抓起来,就同意见面了。”
她说话好像有些吃力, 慢吞吞的, 还有点喘粗气。
贺召把剥好的橙子掰开一瓣塞到她嘴里, 什么也没说。
廖盈盈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李建那种没原则的人, 黄赌毒没有不沾的!你一个人去见他太危险了,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听到没有?”
甜喜点头答应:“听到了, 以后不会了。”
廖盈盈又关心了几句,在问到在楼顶的具体情况时, 甜喜明显有些抗拒,支支吾吾着说不明白。贺召见状忍不住护短:“好了, 有什么事改天再问,她需要多休息。”
廖盈盈说:“今晚我在这陪她吧,你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换班。”
贺召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
又塞了一瓣橙子喂给甜喜。
医院规定晚上一个病床旁边只能摆一张陪护床,廖盈盈陪着甜喜,贺召就没地方去了,总不能让他去走廊坐一晚上。
幸好这时旁边的老安还没睡,津津有味地听完他们聊天,主动插嘴道:“来我这不就行了,我孤家寡人,让你们一个位置。”
屋里总共就他们两个病人,协商好了倒也没那么麻烦。
有贺召照顾甜喜,根本也用不着廖盈盈做什么事。粥是他亲自喂的,脸是他帮着洗的,换药换衣服也都是他来动手,甚至等甜喜睡着之后还给她剪指甲。
全神贯注又体贴温柔的样子看得廖盈盈自愧不如,感慨道:“要是廖满满住院,我可没这种耐心伺候。”
贺召正在用指甲锉帮甜喜修理指甲边缘,头也不抬地说:“阿甜跟别人不一样,她需要被照顾。”
廖盈盈困得直打哈欠:“不行了,熬不住了,我得先睡了,有事再叫我。”
“嗯。”贺召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而是这么生生地坐着守了一夜。
甜喜被李建推下楼这事儿,最大的受益者非吴瀚海莫属。他忍辱负重多年,白捡了这么个好机会,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光对伟诚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还想把李建和李彭全都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肯定会替李建还钱的,因为他想在云州重新立足,就不能得罪贺召,也不能走伟诚的老路。
可惜贺召却不想给他面子,第二天就让廖满满去联系了伟诚的采购经理。
这个采购经理是伟诚的老员工,也是受害者之一。前两年他的亲大哥被李建的招商加盟骗局坑走了二十几万,一时想不开,吞药自杀,没死成,落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采购经理从此便联合着财务,着手收集伟诚违法相关的种种证据,期待着某一天能把伟诚一举推翻。这次就算没有贺召找上门,他们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绝对不会让李彭跟李建成功出国。
第三天。
警方来医院给甜喜做笔录,冷静下来的贺召也想要看一看监控,便让廖盈盈留下,自己跟警察回了警局。
午饭前,邵子凝突然带着爱心午餐出现在医院。
甜喜很意外:“你怎么来的?”
邵子凝说:“妈妈把我送来的,她跟廖阿姨去外面聊天了。”
把饭盒打开,卖相很漂亮的饭菜被一格一格地拿出来摆上小桌,邵子凝邀功似的看着甜喜,等待她主动开口聊天。
甜喜问:“你做的?”
邵子凝:“当然不是,是外公做的。”
甜喜狐疑:“……你外公干嘛给我做饭?”
邵子凝:“是给我做的,我分给你吃。”
甜喜:“……”
说着话,邵子凝已经爬上了病床,把鞋子踢掉,递给甜喜一双筷子,自己拿了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