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这些虚伪的空话。”凤璇玑却只是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讥讽道：“我的好哥哥，事实上，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身为星耀帝国的皇帝，圣阶巅峰的最强者，他当真对她的行为一概不知吗？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而已。
他之所以此时动手，也不过是出于私心，想为后辈铺路，担心她权势太盛，威胁了下任皇位继承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愿赌服输。
“璇玑……”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凤璇玑却懒得再去看他，只艰难地抬头，看向了颜叶的方向。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墙壁上两具惨烈可怖的尸体，第二眼看见的是少女昳丽秾艳的眉眼，一颦一笑，精致如画。
纪宁……颜叶……
凤璇玑的视线落在少女身边的那只黄金凤凰契约灵上，像是明白了什么，虚弱地勾唇轻笑。
“阿宁，你赢了。”凤璇玑伤得太重，勉力支撑到现在，已经有些气息不稳。
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缓慢开口，像是告诫，又像是诅咒：“可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未来的你，会变成现在的我。”
“不会。”颜叶笃定地摇头：“我绝对不会变成你。”
少女杏眸乌黑水润，坚定明亮，含着磐石不可移的未知力量。
凤璇玑定定地看她许久，桃花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嗓音微弱不可闻：“也好……”
她抬起的手无力地坠落，死亡的最后一刹那，唇边扬起了极小的弧度，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意味。
神塔20任塔主，九阶净化师，一等星璇玑星星球主，皇室嫡系长公主，陨落！
宴席上鸦雀无声，所有宾客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们知晓这鸿门宴必然不太平，却没想到会发展到这般程度。
如今进退不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是八面玲珑的凤朝歌先有了动作，先是笑吟吟地和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九大贵族剩余的人。
等闲杂人等全部离开，他才泰然地开了宴席中央的囚笼，将其余人逐个安排妥当，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休息。
这片空间中只剩下了皇帝、三个皇子和颜叶五人。
凤朝歌轻啧一声，语带关心地问：“大哥，二哥，你们没事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说的倒是体贴关心的好话，但无论是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漫不经心把玩的折扇，无疑不昭示着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幸灾乐祸看戏的意味更多些。
二皇子凤朝越看着自己落拓脏污的衣裳，嗅着身上腐臭的腥味，又看看凤朝歌光鲜亮丽的模样，险些呕出一大口鲜血来，憋屈得不得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肯定是有的，但想想自己无用的表现，想想那个大概率无缘的皇位，心中又横生一股悲凉，感受不到半分高兴。
大皇子凤朝临却恍若未闻般，只怔怔地看着颜叶的位置。
他的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得像是摩擦的砂砾：“颜叶贵女，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多大了吗？”
明明素不相识，但站在颜叶的面前，凤朝临却觉得心脏都揪在了一起，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颜叶敛眸。
既然她想要得到支持登上皇位，身份是必然会暴露的，没有太多隐藏的必要。
至于超乎常理的升级速度，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自保的底气，无惧危险。
因此，颜叶坦然地回答说：“十八岁，快到十九岁生日了。”
“十八岁？十八岁的九阶净化师？！”二皇子凤朝越惊呼出声，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他虽然只有半圣阶，但颜叶并未刻意遮掩气息，他自然能看得出她的大概实力。
凤朝越原本还以为，颜叶是皇帝隐藏在暗处的杀手锏，埋伏了几百年的暗线，这才能一举摧毁神塔。
但她竟然才只有十八岁！
等等！十八岁……快到生日……这标志性的凤家样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凤朝越瞠目结舌。
凤朝临则是声音艰涩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皇帝忽的沉声问：“朝歌，颜叶贵女是老大的孩子？”
凤朝歌美艳的眉眼轻挑，没直接给出答案，只含笑道：“这就要问大哥了，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三位皇子都继承了皇帝的桃花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第119章 半更
大皇子凤朝临的桃花眼常年冷峻,此时却染上了颤抖的湿光。
当年发生了什么……
凤朝临只是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却没有完全失去感知的触觉。
那绮丽荒唐的一夜，如梦似幻,像是朦胧月色中最美好的梦境……
颜叶……颜叶是他的亲生女儿！
凤朝临眸中含泪，下意识前进了几步,嗓音艰涩得不行,颤抖而破碎：“你母亲……她……她还好吗？”
颜叶平静地后退了一步,面上带笑，态度客气而疏离：“承蒙大皇子惦记，我母亲一切都好。”
“前几年运气不佳，掉进了歹人的陷阱，被抓进了神塔炼狱中,没想竟然意外地遇到了难得的佳缘，如今夫妻恩爱,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如果颜宁在这里,也会给出同样的回答。
于她而言，大皇子凤朝临是萍水相逢的露水姻缘,云岩才是生死与共的刻骨伴侣，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
说是自私也好、无情也罢,颜叶虽然想以皇室血脉的身份登上皇位，却没想过和凤朝临这个父亲建立太多亲近的联系。
何必呢？
颜叶的翅膀已经硬了，实力摆在这里。
凤朝临当初既然没有雪中送炭,如今也就不必要再锦上添花。
颜叶笑容盈盈,杏眸里却是平平淡淡的。
在场的几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她的想法。
大皇子凤朝临只觉心痛欲裂,满心的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二皇子凤朝越先是讶然，转而乐见其成。
三皇子凤朝歌则用艳丽的折扇掩住了勾起的笑唇，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看清了颜叶划清界限的疏离动作，皇帝会受到什么影响，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不过，应当是大差不差。
本就是接近衰老期的老人了，又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残酷大战，精气神消耗得厉害，身体状况更加糟糕，现在不过是勉力支撑。
如果再给皇帝一些时间，说不定还会犹豫，只是很可惜，时间不够了，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正如凤朝歌所预料的那样，皇帝眸光微变，咳嗽了几声，咽下了喉咙间的血腥味，才用粗粝沙哑的嗓音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颜叶贵女有话要说。”
“是！”
三个皇子神色各异，大皇子凤朝临担忧关心，二皇子凤朝越心酸懊恼，三皇子凤朝歌则是了然轻笑。
但无论情绪如何，他们都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垂眸离开了。
等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皇帝才沉声问：“颜叶贵女，你恨老大吗？”
“不恨。”颜叶摇头，这是她的真心话：“这是我和母亲自己的选择，所以无恨无怨。”
只是，也没有寻常孩童对父亲的孺慕和敬爱，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真要说起来，她虽然不喜欢凤朝歌的为人，凤朝歌也坑了她许多次，但比较起来，她对凤朝歌的感情还更深些。
“那就好。”皇帝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声，苍老的眼皮上布满了褶皱，蓦地话音一转，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你把神塔里面的人放到哪里去了？你准备如何安排神塔的后续？”
颜叶清楚，这相当于是最后一步考验了。
因此，她沉吟了一会儿，斟酌着言辞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调查母亲失踪的事情，偶然发现和神塔有关后，一直在为此做出准备。”
“在诸多同伴的帮助下，我成功地炼制出了一座功能十分相似的灵塔，攻击力和防御力可能稍逊一筹，但大致功能相差不大。”
“时间紧急，我索性先将神塔内的所有人尽数转移至灵塔，至于后续，自然是杀一批，流放一批，补偿一批。”
说到最后，颜叶的语调干脆利落，果断决然，没有半分迟疑。
皇帝的面上出现了欣赏之意：“你是九阶净化师，拥有着圣阶巅峰的黄金凤凰契约灵？”
颜叶仿佛听见了尘埃落定的声音，她纤长浓密的睫羽低垂，温声回答：“是的。”
“很好！”皇帝哈哈大笑，没有刨根究底地追问她一身实力的由来，只肃声道：“你想成为下任皇帝，你有信心坐好这个位置，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站在多高的位置，就要承担起多重的责任。”
颜叶抬头，定定地看着衰老却精神矍铄的皇帝，认真地说：“我会竭尽全力。”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第120章 1+2更
皇帝面露满意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颜叶的肩膀，语调肃然：“希望你能铭记今日所言，恪守准则,不忘初心。”
他抬头看向了天边的太阳，苍老的眼神中含着疲惫,还有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慨叹和追忆。
“我不是个合格的皇帝,私心太重。”皇帝的视线转移到颜叶的身上,笑容染上了难得的温和慈祥。
脱去了光鲜亮丽的皇帝外衣，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满是岁月的纹路，话语里是对下一代的美好的祝愿，以及沉甸甸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