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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四周都是三人的叫喊。
甭管窦文志怎么报名字,季兰君和杨宝珍就跟没听见似的,反复问他为什么做贼。倒是旁边有人终于听清楚窦文志说的话,赶紧上来拦住二人:“等等……我怎么听到这个贼说他是文志啊?”
“什么?”季兰君惊讶道。
有村民拿着电筒往地上的人脸上一照,“哦哟”了一声:“还真是大队长家的文志,兰君,这不是贼,是你小叔子啊!”
季兰君一脸震惊,凑上前去瞧一瞧。
在手电筒的光下,窦文志一张受伤的脸惨白惨白的,看来他刚才真的被打得很惨,脸颊上是扫帚划出来的血道道,眼角嘴角都是淤青,整个人躺在地上,用手挡在眼前哀嚎。
季兰君往后一缩,十分诧异地说:“呀!还真是文志,可是你怎么一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家院子里来偷东西啊!”
季兰君清楚,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住,家里晚上进了贼,又是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住,不把对方当贼的事给钉死了,就怕以后会生出许多闲话。
而事情到这节骨眼,窦文志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来偷东西的,忍着身上的痛,翻身坐在地上哭着道:“二嫂,虽然你和我二哥离婚了,但是我还是喊你一声嫂。我哪里是什么贼啊,我是突然想着有个东西放你家里一直都没拿走,才想过来拿的,你怎地……怎地还放狗咬人呢!”
杨宝珍哼了一声:“什么东西非要你这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过来拿,大白天的见不了人吗?”
季兰君一听杨宝珍这话,便知道对方这是帮她呢,趁机道:“文志,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对自己做的事要负责任,我让你搬出去以后,这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理过了,可没有贪你一分一毫。要不是你这深更半夜地从外面翻进我家院子里来,我家狗怎么会咬你呢?”
“冤枉啊!真的是冤枉!”窦文志哭喊着,“我什么东西没见过,犯得着去你那儿偷吗,我就是去拿我的东西!”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你口口声声说是拿东西,一定要选这个黑灯瞎火的时候?要是选个白天,也不至于看不清楚是吧,就说刚才,要不是大伙提醒我,我还不知道抓的贼就是你呢。”
季兰君又是一通输出,怼得窦文志哑口无言。
周围的村民们差不多摸清楚是什么情况。
窦文志本来就是个无业游民,平日不会下地干活,也不会帮衬家里人,多半是想去季兰君那里偷摸点什么好东西,给人当面抓住了。
可他毕竟是窦大全的儿子,在朝阳大队,谁不给大队长几分面子啊?
这不,人群里就有人开始劝道:“兰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文志可能真的是要来拿什么东西。都这么晚了,要不就先放文志回去,明儿个天亮了再说。”
“是啊,平白说家里进了贼,你家东西是少了什么不?”
季兰君听到狗叫的那会儿已经被吓了一跳,发现是窦文志夜闯她家,心里头更气了。
他才刚从派出所里放出来,这才多久就开始闹腾?不就是看她一个女人好欺负。
现在抓了个现行,还要放他回去,合着没有偷到东西,她和两个闺女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情就过去了呗?
她才想着怎么回怼,旁边杨宝珍扫帚往地上一杵,张口就骂:“不叭叭两句生怕不知道你们没脑子是吧?人抓个正着,难不成要家里真被偷了,才算进贼?正经人会大半夜翻别人家门啊,我大半夜翻去你家你愿意不?”
“你个疯婆娘,这里有你什么事。我这是提醒兰君别把事情闹大,好心当成驴肝肺!”对方胡咧咧地骂了两句,看季兰君完全没有要说什么的模样,又嘀咕着什么“狗咬吕洞宾”之类的话,提着煤油灯回去了。
现在可是当场抓住了窦文志,季兰君当然不想放过他,冷笑了一声就说:“行啊,窦文志,既然你说是你什么东西落我家了,那去找你爹娘,我们好好说道说道,省得回头你还倒打一耙,说我把东西给昧下了。”
窦文志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会儿怎么可能季兰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坐在地上摆了摆头说:“不去。”
季兰君懒得和他啰嗦:“不去也行,反正大家伙也看到了,是你翻去我家院子里,被当成贼抓,那我们再去一趟派出所,看警察同志们怎么说。”
***
窦大全和赵淑一大晚上被人扰了清梦不说,醒来还发现儿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包括身上的衣服,都脏得没一处是干净的。
窦文志之前被季兰君送进派出所,这才刚出来没多久,伤都没好完呢,现在又成了这样。
方才被叫醒的怒气瞬间被心疼替代,赵淑上来捧着窦文志的脸就哭道:“儿啊……你怎么了?怎么会被打成这样,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呢!”
“娘!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窦文志见到赵淑,心里的委屈全部涌上来了,“季兰君……季兰君这混账女人,放狗咬我不说,要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们窦家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招到这么一个女人啊!”
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窦文志哭起来能和孟姜女有得一拼。
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掉,赵淑和窦大全差点眼前一黑,怎么又和季兰君扯上关系了?
这时,季兰君牵着两个女儿,走上前来说:“文志,诉苦可不是像你这样诉苦的啊。你说我放狗咬你之前,怎么不给你爹娘说清楚你大半夜翻我家院子里想偷东西呢?”
窦文志反驳:“我没偷东西!”
“正好,你当时可是当着大伙说你要去我那里拿你的东西,你说说,你有什么玩意儿放在我家了,非得大半夜去拿不可?”
听到季兰君咄咄逼人的话,窦大全只觉得头疼。
这败家儿子,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季兰君。文华离婚都已经惹得人在背后说闲话了,他这还大半夜跑人那里去?
跑就算了,还当着大伙的面被人抓个正着?
窦大全登时气得想把这傻子修理一顿,可看到他满脸的伤,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他上前来摆了摆手,对季兰君说:“兰君,这样,你先甭管这小子说什么,你把事情经过先给我说一说,不然你们都自己说自己的,我也没办法评判个什么。”
“行啊。”季兰君当然乐意了。
把今晚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给窦大全说了,季兰君想看看这家人还能想出什么恶心人的招数。
不出她所料,在她说完以后,窦大全询问窦文志:“你说你去兰君家找你的东西,你还剩什么东西放在那里了?”
窦文志坐在竹凳上,眼神飘忽地到处乱看,半天从嘴里挤不出一句话。
季兰君说:“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有东西在我家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那毕竟是你家,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东西藏起来,说没有看见呢!”
赵淑早因为季兰君憋了口气,今个儿夜里儿子还被她打成这样,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帮腔道:“现在屋子是你住进去了,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还不是由你说,可怜我们文志被你打成这样,不赔文志医药费,我要你好看。”
“要医药费是吧?那我们就去派出所,反正这么多人看见了,窦文志这盗窃罪怕是跑不掉,等进了牢里,警察同志让我赔多少医药费我都赔。”
若是别人说去派出所,那多半是有吓唬的成分在,然而季兰君可是亲手把窦文志送进去过一次的人。
刚才窦文志愿意来找窦大全,便是怕季兰君真又找到派出所去了。
所以说窦大全才头疼啊。
以前亏他还觉得季家这丫头是个识大体的,谁料,疯起来居然这么六亲不认,讲究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要是她再这么一闹,回头文志真被人说成贼,别说以后娶媳妇了,怕是他这个大队长的身份都会被影响到。
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窦大全让赵淑和窦文志安静,抬眼瞥了瞥季兰君:“兰君,再怎么说咱们以前都是一家人,文志上次也因为你的原因进了派出所,我看这次咱们还是不要让人看笑话了。你想想,文志在你家也住了不少时间,人吃醉了酒,还以为自己没搬出来,这也能理解不是?”
窦文志觉得奇怪,“爹,你乱说什么呢,我没吃醉酒,就是这疯女人放狗咬我的!”
窦大全真的服了他这傻脑瓜,“你给我闭嘴行不行!”
季兰君这一听,把窦大全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也符合她对窦大全的认识,为了处理一些事情,他愿意保持表面的平衡,也愿意做一些让步。
所幸家里这次没有丢什么东西,她和喜悦喜乐也没受伤。
反倒是窦文志被狗咬了不说,还被她和杨宝珍一顿乱揍。
看着窦文志那张被扫帚刮花的脸,季兰君冷笑了一声:“如果只是跑错了,没有偷东西的想法,那当然不至于闹到派出所,只是……”
窦大全问:“只是什么?”
“只是不向大队里说清楚说明白,就怕大家真认为大队长家出了贼。我看文志还是当着整个大队做一个书面检讨,为吓到我们娘仨的事道个歉,同时也向大队里表示,大队长家家风严明,是吧?”
让窦文志当着整个大队的人做检讨?那还不如让他死呢!
身上这些伤口,窦文志都没来得及和季兰君一笔一笔算,她还想让他继续道歉?她是什么道歉精啊!
窦文志正要表明自己的骨气,可窦大全已经先他一步,丝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检讨就检讨。”
“爹?你居然答应她?!”
“好了,一切都听我的安排,”窦大全恨铁不成钢地往窦文志头上拍了一下,看向季兰君,“时间不早,我也答应了你的要求,就不送了。”
季兰君瞥了窦文志一眼,牵着两个女儿,慢悠悠地离开了窦家。
等到明天窦文志当着大队做检讨,看到他伤成那样,这村里多半不会有人敢来打她的主意了。
思考间,她听见喜悦问:“娘,我好困,我们可以回家睡觉觉了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回家睡觉。”
话音落地,她们娘仨走出窦家大门,季兰君听到有人在旁边喊她:“季丫头,季丫头!”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旁边传来煤油灯微弱的光源。
她扭头望去,发现那竟然是杨宝珍。
“婶子?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来窦家的时候,杨宝珍担心她的安危,执意要跟着过来。季兰君还以为把她送到窦家,杨宝珍就回去了,难道她一直在这屋外面等着?
杨宝珍说:“我觉得你这前夫家一家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怕他们欺负你,我好进去帮你的忙。”
说完,她还挥了一下手上那个大扫帚,在这黑夜中,有种诡异的可爱感。
今晚从惊吓到愤怒,再到和窦家人打交道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因为这朴实的温暖而顿时间烟消云散。
季兰君开心地笑出来,“这家人才欺负不了我呢,现在事情已经摆平了,咱们回家睡觉去!”
第25章 025
朝阳大队今日很是热闹。
一大早起来, 村民们还没有去地里上工,大队长窦大全就通知大伙说要开一个集体会。
在开会之前,就有人在议论, 是大队长家文志要当着整个大队做书面检讨。
为什么做检讨?
这个大伙可就喜闻乐道了。
尽管是昨天夜里才发生的, 但耐不住乡下就这么大点地, 在开会之前,窦文志昨个儿大半夜去季兰君家里偷东西的事, 已经在小部分人的耳边传开了。
听说啊, 窦文志不但大半宿的被季兰君家的狗逮个正着, 还被杨宝珍和季兰君给打个半死。
乡下的日子枯燥, 女人们就爱凑在一起说这家八卦,谈那家往事, 更有些嘴上没把门的,一件小事都能发散出不少东西。
窦大全还没来主持会议, 就有几个妇女凑在一堆嘀咕道:“说是偷东西,我怎地就一点也不信呢?”
“那昨个儿被抓个正着,不信也得信啊!”
“文志混是混了点,但他爹好歹是大队长,犯得着去偷东西吗?偷谁不好, 偏偏偷到季兰君身上,别这个偷是……”说话的妇女突然停下,意味深长地使了一下眼色,旁边几人顿时了然。
有一个惊道:“可、可那不是他二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