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真切感受到了,古代婚礼的隆重和繁琐,不过好在是亲姐姐的喜事, 她作为娘家人很是为她高兴。
虽是纳侧妃, 并未像迎娶正妃那样大操大办, 但依旧看得出来婚礼上的一切, 都是花了心思置办的。
甚至, 周呈睿不顾礼法,让林娇穿了正妻才能穿的大红婚服,与她拜了天地,行了夫妻礼。
观礼的人不算多, 周呈睿待在封地多年,在上京的朋友也不多, 就请了几家相熟的, 林娇这边也就请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
以及陈老大夫一家人。
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别派人送了礼过来, 连太子和二皇子也亲自到场祝贺。
甚至太后娘娘拖着病体,也在婚礼上露了面, 实在是让出席婚宴的宾客感到讶异。
皇家此举, 算是给足了身为侧妃的林娇面子。
因此, 婚礼当天就有传言, 这侧妃娘娘虽然家世不好, 但是个受宠的,她被扶正, 那是迟早的事儿。
众人还调侃,若是上京城中哪家千金小姐,要还想着嫁给睿亲王当正妃,那就是自讨没趣。
成不了的。
再有就是,睿亲王府的三胞胎由皇上亲自赐名一事,近来也被人津津乐道。
这件事,也算是给另外几位皇子提了个醒儿。
哪怕太子之位已定,但圣心难测,太子多年来于子嗣问题上,表现得十分艰难,近些日子朝中偶有风声,说是其作为储君恐有不妥。
而睿亲王作为嫡次子,而今三个孩子独得圣宠,又是一母同胞,自带福泽,有孩子加码,这睿亲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取太子之位而代之。
按照以往惯例,过完大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便会启程各自回到封地,但今年直到二月,睿亲王一家仍被圣上留在上京,此事看来绝非寻常。
总之,大周的储君之位,眼见又成了几方势力角逐的目标。
纵然外界危机四伏,但睿亲王府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外人根本进不来。
王府内,仍是一片平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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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林菀发现自己来到上京城,已经一月有余。
这段日子,太后的病情,在她和师父二人合力诊治下,逐渐稳定下来。
这也让林菀的信心大增,师徒二人根据陈谦留下来的病案手札,再结合太后自身脉象,定制出了一套独特的治疗方案。
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先前还需要卧榻的病人,现如今,已经可以每日在院子里走动半个时辰了。
最重要的是,病灶里的脓液被彻底排干净了,胸│部的刺痛减轻之后,太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好了很多。
圣上每日都会亲自查阅,从王府传回来的关于太后身体情况的密报,知晓林菀的救治成果之后,不禁圣心大悦。
就连太后娘娘,也比之前要配合了,每日汤药,针灸,药浴虽然麻烦,但是她都一一照做。
如今,他们对林菀的医术,已是全然的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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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半月前,林菀和李砚便搬出睿亲王府了。
现如今,他们住在离王府不远的文屏巷里,林菀用这一年挣来的钱,在这里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
睿亲王府虽好,但他们住得不习惯,高门大院里总是有众多规矩,而周呈睿也不再是,翎雨巷中那个简单的“周琤”了。
就连林娇,林菀和林毓在外人面前,也得称呼她一声“侧妃娘娘。”再不能随意地唤她“阿姐”了。
更遑论,李砚这个妹夫,他住在王府里总是不自在,虽然他从未提过,但林菀还是感觉到了。
因此,他们才会搬出去,只是没想到,林毓死活都要跟着林菀他们一起生活。
林娇想了想,她日常要忙着照顾三个孩子,也没空管林毓。
索性,便让他继续跟着林菀了。
不过,他的一应费用,林娇都抢去了,林菀这次倒没跟她争。
文屏巷里的日子清净,林菀暂时没有接诊,目前她只负责太后一个病人。
李砚和林毓继续每日上学,一个去了国子监,一个跟啾啾一起,每日在王府里由专门的夫子授课。
三个人住在一起,衣食住行全部由林菀一人张罗。
这日,林菀刚从睿亲王府出来,待行至蘅苝街时,发现前头围了不少人,将道路都给堵上了。
她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可蘅苝街是回小院的必经之路,绕不开。
林菀本想从街道边儿上挤过去,哪知围观的众人,竟将她挤进了内圈。
她循着声儿,打眼儿朝前望去。
只见,围成一圈儿的空地上,正跪着三个孩子。他们的面前有一块板子,上头写着,“卖身为奴。”
“太可怜了,这么冷的天儿,怎么都没有大人管?”
“半大孩子,谁要啊?”
一位穿花袄子的中年女人道:“我瞧着那小姑娘长得不错,谁买回去养个三年五年的,做个童养媳还是不错的。”
“你可别想了,”人群中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突然打断她,接着他又指了指最大的那个孩子,说道,“那小子说了,谁要买,就将三人全部买走,不然这桩买卖就做不成。”
“那真是可惜了,那个大的还能干活,小不点儿的那个,怕是话都说不利索,买回去不是吃闲饭的吗?我看是没有会人要咯。”
“......”
林菀挤在两个妇人中间,一时半刻也出不来,她被迫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议论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一阵。
眼见到了饭点,周围人潮渐渐开始散去。
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叹息,皆在遗憾,今日三兄妹依旧没有遇上买主。
林菀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在此不止一日了。
初春时节,气候并未回暖,三个孩子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连连瑟缩着,脸色愈发苍白。
两个大一些的孩子还好,那个最小的男孩儿,怕是再跪下去命都要不保了。
林菀瞧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她上前几步,站到了他们面前。
她蹲下身子,问道:“你们的家人呢?”
闻言,最大的男孩儿抬起头,黑沉沉的双眸,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锐利,直视着林菀的眼睛,他语气极淡地回道:“都死了。”
“啊!”林菀惊讶出声,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残忍,“那你们可有其他亲戚。”
“没有。”男孩儿摇摇头,在林菀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倔强而凶狠。
从他们被叔伯赶出来的那天起,他们就没有亲戚了,他发过誓,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菀愕然,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大人庇佑,能不能成年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还拖着两个年幼的弟妹。
“你们都起来吧,地上这么冷,小心膝盖冻废了。”
男孩儿满脸希冀地看向林菀,激动地问道:“您是要买我们吗?”
“......我”林菀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只见,她霍然起身,接着双手抱臂,佯装为难道:“可我家里并不富裕,你们三个若是到了我家就必须得干活儿,不然就没饭吃。”
“我会干活儿,求夫人收留。”男孩儿突然朝林菀磕头,顺带着两个小的也跟他学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几人的额头在地面上一磕,霎时鲜红一片,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磕的?
吓得林菀赶紧将人给拽了起来,她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些小孩子遭罪,“行了行了,都别磕了,你们三个跟我回去吧。”
“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最小的男孩儿,也一脸笑嘻嘻地对林菀说道。
林菀觉得十分怪异,因为三人中唯一的女孩儿,一直没有开口,虽然她脸上挂着笑容,但是这么久,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话。
“她是不会说话吗?”林菀指着小女孩儿,询问最大的哥哥。
“嗯,朝朝天生患有哑疾。”
男孩儿知道瞒不过去,所以决定老实交代,“求夫人不要丢下朝朝,她很乖的,我保证她不会给夫人您添麻烦。”
说着,男孩儿竟拉着朝朝和最小的弟弟,又朝林菀跪下了。
林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这三人怎么这么喜欢下跪,“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我没说不要她。”
......
就这样,林菀带着他们回了文屏巷。
一路上,林菀仔细问了他们的一些情况,包括姓名、年龄、籍贯等等。
最大的男孩儿叫成适,女孩儿叫柳朝朝,最小的男孩儿叫成懋,三人确实是一家人,朝朝跟成懋是亲姐弟,但她跟成适没血缘关系,因为朝朝跟成懋的娘,是成适的继母......
总之,家里还挺复杂,不过他们的父母确实都不在了,林菀也就没多问了。
至于卖身契什么的,林菀压根儿就没打算到官府备案,她给了成适六十两银子,让他自个儿留着作为兄妹三人日常花销。
很久以后,林菀不止一次想过,遇见他们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不然,那日她也不会大发善心救了成适三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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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早已候在家门口,今日国子监提前放假,他便早早回来了。之所以没去睿亲王府找林菀,是因为,他知道她每日回家的点儿。
不过,今日她倒是有些耽搁了。
等林菀带着三个孩子到家时,李砚着实吃了一惊。
“娘子,这......他们是谁啊?”
林菀将李砚拉到旁边,简单介绍了一下三人的情况,她其实有些发怵,毕竟事先并没有,跟他这个一家之主商量,就贸然把人带回来了。
“相公,他们实在是很可怜,无父无母,就让他们留在我们家吧,好不好?”林菀对男人撒娇道。
事已至此,李砚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或许是,他和几人一样,大家都成了无父无母之人,相同的境遇刺激到了这个男人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