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负责送周妩和容与回房的两位身高壮硕的仆婢,沿途中,只觉越走越省力。
她们心犯困疑,无意间侧目,就见原本醉意熏熏,难以独自挪步的容公子,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且眸底一片清明,完全不成醉状。
“公子你……没醉?”
容与叹了口气,抬手搓眉,“上山路途颠簸,我被你们拽拉得左倒右晃,不想醒酒都难?”
这种法子也能醒酒?
两仆妇面面相觑,觉奇,却也不敢直接当面质疑庄主尊客。
容与将阖眼困睡的阿妩从另一仆妇手里接过,捞上腿弯,一把抱起。
“这里无需你们了,回去歇着吧。”
两仆妇左右分散,将路让开,同时有一人言道:“公子,庄主吩咐我们指明山顶热泉的具体位置,方便你们随时想泡热汤都能自己寻去。”
“房间里不是就有?”
“还是不完全一样的。”另一仆妇跟着开口解释,“山顶热池齐全,各效各类,亦为源头。其中有解酒醒醉的、缓乏解倦的、消痛调养的……除以上列举,还有很多,婢子便不再做多余赘述,容公子可凭自需,自行选择。”
容与原本并没有听得多么认真,只当他们鹿鸣山庄的人都如老庄主一样,惯会自夸自擂,直到听到‘消痛调养’四字,他神色才减了戏谑。
“消痛调养,这如何作解?”
“不少江湖武林人士受了见血外伤,都会寻来山庄养愈,伴随敷药同时,若能来此汤泉泡上一泡,伤口便会加快恢复,倘若痛意正浓时,全身能浸泡其中,痛感便会迅速减半,及时生效。”
容与又问:“只外伤管用?”
仆妇如实回:“凡能浸沾到泉水的位置,都可作缓。”
容与默了片刻,垂目看着阿妩的恬静睡颜,唇角轻起,轻轻出声:“劳烦指个方向。”
……
周妩饮酒不多,睡意轻浅,被人褪衣时隐觉到窸窣动响,以及微微的痒意。
之后意识恍惚地入水,热温传体,她下意识缩身,同时眼睫颤了颤,缓慢将双眸睁开。
入目,汤泉汩汩,热气腾腾。
而她本人则以软若无骨之媚姿瘫坐在他怀里,此刻大半个身子正浸在水下。
“醒了?”容与很快察觉。
周妩双眸盈盈怔然,问:“这是哪……”
容与言简意赅回:“山顶热泉。”
周妩试着左右眺望,却不见第三人的踪影,她又再询问:“兄长和嫂嫂呢,怎么没见着,他们没一起过来吗?”
“他们屋子据此稍远,想来是因天黑路陡,故而懒得来此废一程脚力。”
周妩点点头,不觉有疑,她撑力想从他怀里钻出寻空坐下,可容与束力不放,顺势抓握牢她的手腕。
“挨我近点。”
周妩已从两人身上的温度猜知,两人保持眼下姿态已经不是一时。
她看着他,抿唇出声:“坐久了你也会不舒服。”
“做久我只会快活。”
没想到他会这样大言不惭,直接说出如此露骨之言,周妩脸颊瞬间红得半透,抬手捂住他的嘴。
“住口。”
容与弯下唇,唇瓣触及掌心,吓得周妩忙又赶快缩回。
“你……”周妩话音一顿,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神容异样,此刻他眼眶发红,里面布满血丝,与积劳的表现相似,但又无完全一样,她不免忧心关切,“容与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容与抬手摁了下眉心,摇头沉道:“无妨,就是喝多了酒,头隐隐生痛。”
周妩叹气,试着帮他揉转太阳穴,动作也放得轻柔,“下次切记不可贪杯了,那要不要找人送些醒酒汤过来,或者我出泉给你接杯热水喝,只管作缓些就好。”
容与苦笑:“傻丫头,我方才在席喝的是鹿血酒,足三碗,你说什么解酒汤能缓得了这个劲?”
说完一顿,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他又开口补充一言,“脑袋灵机一动,还真想到世间有此一味药,啖吃可见缓解奇效。”
周妩急急追问:“那是什么方子?容与哥哥快说,我立刻找人去寻。”
容与不答,眼皮轻撩起。
与此同时,他双手将人掐腰一握,轻松向上举托,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完,她人已经跨坐其腰腹,被迫和他正面对视。
反应过来时,裙下已尽是不可忽略。
“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方子可缓我的急?”他捏抬起周妩的下巴,摩挲,深眸问言。
周妩瞠目,却答不出一字。
容与和温地笑,倾身附耳,喑哑沉道:“吃了你……这味专愈我疾的引。”
第48章
山上的夜风是凉的。
浸在热汤泉里的身体被涓涓暖流冲刷滋润着, 叫人并不觉静秋生寒的凛意。
周妩觉得奇妙,心想,或许自己方才在席间多饮下的梅子酒后劲十足, 如若不然,为何她此刻会觉轻飘飘得舒惬,并不似往常一般容纳艰难。
被抛起, 又骤降。
她无力扶撑他肩臂。
汤池四周环围着的成坡度的壁沿,此刻已被两人激溅起的水花淋湿成片,甚至一并殃及到后面矮丛下荫庇生长的绿草。
月色下, 映衬出一星点亮闪, 仔细看,原来是一小滴泉水衔挂叶草尖端,将坠未坠。
坠下,
他才出。
容与背靠石壁轻吁气,周妩软身枕他怀里,水雾缭绕中,他们十指紧扣着。
“在想什么?”容与哑声。
周妩目光朝上, 望着遥遥天幕,星河灿明,她轻启齿:“想星星, 想月亮, 想那些伸手摸不着, 越看越神秘的东西……”
容与偏过眼看她,周妩同时收回视线, 转移向他。
又继续:“还有, 想你。”
容与一手搂着她,就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脸颊, 弯唇勾起浅笑,带着点不羁的痞意。
“方才那么久,没想够?”
周妩气闷,伸手抓挠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刚才只干,没顾得说,现在想说。”容与面不改色地逗着她。
周妩瞬间脸颊红透,气得撩水,直往他脸上扬泼招呼。
容与哪是吃亏的主,伸手往脸上一抹,立刻朝她报复回来,两人很快闹作一团,若不是容与后来让着,她哪讨得了半分的便宜。
最后,到底是容与认输,他笑容纵容,发冠里外都湿透,但却并不显得多狼狈,额前发丝沾湿,叫他那双深眸更明,更亮,显得尤为地有少年气。
周妩看着他,停了手。
容与怕她耍诈偷袭,单手束了她手腕,“好了,对战结束。这汤泉点滴都金贵,而且此池是新筑首开放,效果最佳,我们物尽其用就是,不该再玩耍浪费。”
闻此言,周妩后知后觉,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她默了默,伸手捧起一把泉水,挨凑到鼻尖低首细细闻嗅,之后喃喃语,“不知道这汤泉里加的,究竟是哪几位草药,竟无色无味还能生出奇效。”
容与笑:“奇效?”
也对,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即便方才已经亲眼目睹过她酮体恣意舒展时的美丽模样,但他依旧想听她亲口说。
“有多奇?”他抚过她耳后的敏感位置,再问。
周妩霎时窘迫难当,忙松手将手里的泉水放流,如何也不肯回答。
容与作罢,不再迫,接着将人搂腰抬高,往怀里紧了紧。
两人静了阵,期间,周妩想到什么,率先开了口:“明日,你别再引兄长多饮了,他平日极少沾酒。”
容与却回:“我是故意为之。”
周妩诧然:“为何?”
“今晚,他势必贪枕,所以明日我们多半不会启程回返,应会在山庄上多留一日,如此,也算多拖上了一天。”
周妩这次明白了些,她点点头,“如此也好。只是这次回去,我们便没有理由继续在随州多待下去了,离开后,不知兄长所行所为,我心里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容与安抚劝道:“皇帝给的时间毕竟有限,说不定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要被动启程回京了。”
京城,旋涡之源。
但却好过现在蛰伏暗鬼的随州城。
周妩双目放空向远,露出愁悒,轻声:“京城的风雨,眼看马上要起了。”
容与将人护搂在怀,给她倚靠,“但雨后,一定会迎来天晴。”
……
京城,屹王府。
一月久,萧钦终于养好伤势,期间,玉莲楼每隔三日便会来信汇禀周妩情况,最新的来信言说,周小姐除去心情郁郁,思家倍切,其余状况安好,君勿挂念。
看到信尾,萧钦敛眸,将信纸合叠,收放入匣。
到今日止,匣内正好已存下十封。
他心中自是想着补偿,当初劫拦婚车,也是别无办法,若非情况紧急,他又怎会舍得将阿妩交给闫为桉,困囿于玉莲楼。
眼下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成大事之际,他不能分心,更不能因小失大,只待事成后,他一定风风光光,张鼓锣鸣地将阿妩迎回京城,再将皇宫最奢之地——梅妃的翊苓宫,分封阿妩居住,正宫之位,黄肠题奏,他势必竭尽全力,尽己所及,以弥补阿妩眼下被束自由的委屈。
到那时,旧有婚约又如何?何人敢闲言碎语王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