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映微可不敢随便接。
皇上很快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当即脸色愈沉,只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就说大阿哥福晋恭顺有礼,甚得之心,赏!”
顾问行应了一声后,很快就带着人下去了。
映微含笑道:“臣妾替大阿哥福晋谢谢您了,她如此得您看重,这下紫禁城上下想必就无人敢瞧轻了她的。”
如此,惠妃与大阿哥也能看在皇上的面上忌惮一二。
还真被映微猜中了,昨日大阿哥与觉罗·明珊成亲时,众人就瞧着大阿哥脸色很是不对劲,再加上觉罗·明珊单独去各宫,一时间是流言蜚语不断。
要知道紫禁城中女人皆是依附于男人而生的,任凭你出身再高,若不得夫君喜欢,就被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但随着赏赐到了阿哥所,这些流言蜚语是消散不少。
觉罗·明珊心中有数,这其中定是平贵妃的功劳,她正坐在窗前发呆时,就听见身边陪嫁丫鬟含香紧张道:“姑娘,不,大福晋……大阿哥过来了,奴才瞧大阿哥脸色极不好看的样子!”
觉罗·明珊却是淡淡一笑,丝毫不在意:“来了便来了,他又不是那会吃人的老虎,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第83章
觉罗·明珊大概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
昨夜发生的事儿是历历在目, 简直不堪回首,用禽/兽二字来形容大阿哥都为过,这人来找她, 若有好脸色就奇了怪了。
只是她出身大族, 面子上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当即就要起身恭迎大阿哥。
她刚站起身来, 就见着大阿哥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觉罗·明珊像没看见似的, 福身行礼, “妾身见过大爷……”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大阿哥就厉声道:“贱人,你今日到底做了些什么?”
觉罗·明珊神色恭敬, 不急不缓请安之后才道:“大爷说些什么,妾身听不懂。”
只是,这次她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大阿哥就一巴掌扇了过来。
觉罗·明珊从小养尊处优, 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这一巴掌将她的头打的偏了过去。
不过愣了愣,下一刻她依旧面色不改,面上挂着恬淡的笑:“不知道大爷这是做什么?”
大阿哥见她如此,是丝毫没有将自己放眼里的样子, 下一刻更是怒火中烧:“你还好意思问我?说, 你到底去储秀宫说了些什么?你前脚刚走,后脚皇阿玛就过去了, 还派人给了你那么多赏赐, 更是将你狠夸一通。”
“呵, 皇阿玛统共没见你几次,若不是平贵妃在他跟前说了些什么, 皇阿玛如何会这般?”
他这般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叫觉罗·明珊觉得倒胃口至极,冷笑一声道:“怎么,大爷这是怕了?若早知道如此,您为何要妾身一人独自去储秀宫?若妾身真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一个贤良淑德,温柔恭顺!若皇阿玛见你这般模样,也不知道这夸赞之话还说不说得出口!”大阿哥半点不给觉罗·明珊留面子,甚至不顾宫女丫鬟在一旁,冷声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你嫁给了我,便要事事听从于我,这个道理,难道你阿玛额娘没有教你?亏你阿玛还是尚书了,我看连那乡野村夫都比不上。”
说着,他更是道:“以后少与储秀宫那边的人来往,今日我只是提醒你,若有下次,我决不饶你。”
这话说完,他更是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觉罗·明珊俯身道:“妾身恭送大爷。”
从始至终,她面上没有半分悲痛之色,像是戴了面具一般。
等着大阿哥离开,就连她身边的丫鬟含香都气红了眼,可想着随着自家主子出嫁前夕,觉罗福晋叮嘱过她,以后要多规劝自家主子开看些,如今只心疼道:“福晋,您脸上疼不疼?要不奴才给您找个热帕子敷一敷,不然只怕会叫旁人看出来的……”
“我为何怕别人看出来?做错事儿的那个又不是我。”觉罗·明珊像没看见含香面上的惊愕一般,摆摆手道:“不必给我找帕子敷面,就这样吧。”
“夫妻本为一体,如今他不顾夫妻之情,我何须在外给他装面子?大不了闹得两败俱伤而已。”
她不仅丝毫没有遮掩脸上的伤口,甚至命身边擅长妆容的宫女将自己脸上的红肿与淤青化的更明显些,生怕别人瞧不出大阿哥动手打了她似的。
紫禁城中没几个傻子,大阿哥成亲时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众人皆心知肚明,很是关注大阿哥与大福晋,如今瞧着觉罗·明珊脸上那伤,流言蜚语很快就传遍了紫禁城每一个角落。
没两日,这事儿就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去了。
殊不知,这也是映微刻意而为之,她万万没想到大阿哥敢动手打人。
太皇太后是怒不可遏,爱新觉罗一族打来了天下,如今这后辈就开始打女人了?她老人家便请觉罗·明珊来慈宁宫说话,想着觉罗·明珊是新妇,有些话怕不好说,也一并请来了映微。
映微也听说了觉罗·明珊脸上的伤,如今亲眼所见,见着已经几日,觉罗·明珊脸上仍带着淤青,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脸上可还疼?”
觉罗·明珊摇摇头,含笑道:“多谢平娘娘关怀,妾身脸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并不疼。”
说着,她更是看向太皇太后,低声道:“若说伤口疼,却也及不上心里难受的千分之一。”
“妾身自年幼就熟读《女德》,《女戒》,凡事皆以夫君为重,想必是妾身不够好,所以才惹得大阿哥不喜……”
这话说的太皇太后心里也不是舒服,只摇了摇头道:“若你还不够好,京城上下怕也挑不出什么好姑娘来了。”
“说起来这门亲事都是哀家的不是,若哀家当初思虑再周全些,便不会酿成今日苦果,哀家总以为大阿哥还是当初那个心地良善的小孩子……罢了,事情已经这般,说这些也无用。”
“哀家虽是大阿哥曾祖母,却也不会一味偏心于她,哀家虽不好管他的房中事,却也不会眼睁睁瞧着你受欺辱,这门亲事是哀家选的,放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哀家给你做后盾。”
觉罗·明珊要的就是这般效果,当即含泪轻声道谢。
她知道自己这苦肉计奏效了,她昨日之所以没答应含香的话,一来是想借这事儿坠了大阿哥的名声,大阿哥不仁,她便不义,二来想叫太皇太后与皇上等人为她撑腰。
她好歹也是娇娇贵贵长大的,哪里能任由大阿哥这般欺辱?
很快太皇太后就派人送了赏赐去了阿哥所,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并未像先前顾问行一样夸赞觉罗·明珊一番,话里话外皆是怜惜觉罗·明珊,替觉罗·明珊撑腰的意思,更叮嘱大阿哥惜福……话里话外皆是敲打之意。
如此还不够,太皇太后更是请了惠妃前去慈宁宫说话。
惠妃很少得太皇太后青睐,隐约也猜到今日太皇太后召她前去所为何事,早已想好了所有说辞。
到了慈宁宫,惠妃还未等太皇太后开口,就已说自己教子无方,对不起觉罗·明珊之类的话。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却是愈发来气,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放在案几上,冷声道:“原来你还知道对不起人家觉罗一族养出来的好姑娘?这门亲事是你当初在哀家跟前求来的,人也是你选的,如今见人家姑娘受了这般委屈,还能在延禧宫坐的住?不去管教管教你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也是当额娘的人,你的儿子是人,难不成人家闺女就不是人了?明珊这孩子是哀家第一个重孙媳妇,当初他们成亲之前,科尔坤还专程求见了哀家,直说他那女孩年幼,若有行事不对的地方请哀家管教,但如今看来,不懂事的可不是人家,而是大阿哥!”
“便到了这般田地,这孩子也未在哀家跟前说大阿哥一句不是,反而口口声声说自己做的不好,你身为四妃之首,却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
惠妃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被太皇太后这般训斥,还是当着满屋子宫女嬷嬷的面,简直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下。
她羞红了脸,也气红了眼。
可就算如此,她也只能说自己会好好管教大阿哥的。
等着回去延禧宫后,惠妃气的直掉眼泪,更是差人请来了大阿哥。
大阿哥见觉罗·明珊还敢将这事儿闹到太皇太后跟前,气的直咬牙,可就算这般他又能如何?难道再冲过去打觉罗·明珊一巴掌?他已经领教了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儿。
惠妃更是有气无力劝道:“……好了,你也别生气,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那媳妇打从第一次入宫就入了平贵妃的眼,便是觉罗氏是个好说话的,她身后的平贵妃也不是好惹的,罢了,你就当身边供了尊大佛,好吃好喝待她就是了,大不了等着过几年再娶几个合心意的女人就是了。”
大阿哥嘴上虽答应,可心里却仍惦记着嫡长子早日出生。
因这事儿,惠妃也好,还是大阿哥也罢,可谓是彻彻底底落了面子。
最高兴的就数太子了。
原先顶好的一门亲事闹成这个样子,太子只觉得轻松不少,也开始操心起自己的亲事来。
皇上对他一向亲厚,就在大阿哥成亲前几日也曾问过他可有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他并不知道。
皇上向来对他管教极严,身边伺候的大多只是太监嬷嬷,甚少有年轻貌美的宫女,就怕他早早泄了精/气,故而他对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也没想过,只觉得定要选个家世极好的。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纳兰明珠有个幼女尚未定亲……
大阿哥如此猖狂,一是因他是皇上长子,二是因宫外有纳兰·明珠襄助,从前索额图与纳兰·明珠互相制衡,随着索额图入狱,纳兰·明珠在朝中权势无二。
太子忍不住想,纳兰·明珠帮衬大阿哥,无非是他能依靠的只有大阿哥,若是自己娶了纳兰·明珠的幼女,纳兰·明珠就只能与自己绑在一起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想着什么时候与皇上提一提此事。
谁知他刚将这事儿与完颜嬷嬷透了风儿,完颜嬷嬷就道:“……太子万万不可,奴才听您说起过,说近来皇上对大阿哥不如从前,您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
太子斟酌道:“难道是因为娶亲一事?”
完颜嬷嬷摇摇头,低声道:“奴才觉得应该不尽然全是如此,应该也有大阿哥与纳兰·明珠来往过密的关系,您想过没有,皇上是你们的父亲,却更是皇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见着儿子与朝中重臣来往过密,更别说皇上如今年富力强,储君已定,大阿哥越是着急的上蹦下窜,皇上就越是忌惮他,您觉得了?”
太子一想,果真是这个道理。
今年他和大阿哥并未继续在上书房进学,而是跟着皇上处理起朝中琐事来了,虽皇上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可他从小常伴于皇上身边长大,自比旁人更了解皇上一眼,有好几次他分明瞧见纳兰·明珠夸赞大阿哥时,皇上眼神中透出些许不喜来。
太子道:“多谢嬷嬷了。”
顿了顿,他更是道:“既然如此,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皇阿玛这样疼惜我,肯定会为我选一门好亲事的。”
太子没有想错,因大阿哥亲事闹得紫禁城人尽皆知,皇上头疼的同时也为太子的亲事烦心起来。
就连到了储秀宫,皇上脸色也没好看多少。
十二阿哥颇有六公主当年的风范,一点都不怕皇上,如今他已快一岁,虽走路走的不大稳当,却是爬的极快。
十二阿哥瞧见皇上坐在炕上皱眉,哼哧哼哧就爬过去抱着他的手道:“皇哈哈~”
皇上一听这话,面上神色就有些绷不住了,一把将他抱起来,正色道:“朕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该叫朕‘皇阿玛’,不是‘皇哈哈’……”
说着,他更是摇摇头,颇为无奈道:“你这孩子说话早的很,怎么到了如今连朕都喊不清楚?”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期待十二阿哥亲亲热热喊他一声的,可事与愿违,如今十二阿哥会喊“额娘”、“姐姐”、“哥哥”,甚至连“春萍姑姑”这几个字都能清楚无误的喊出来,唯独叫不出“皇阿玛”这三个字来。
十二阿哥听不懂这般复杂的话,以为皇上在陪他玩,依旧“黄哈哈”喊个不停。
被他这么一喊,皇上脸上难得能瞧见几分笑意。
映微在一旁也跟着直笑,随着十二阿哥渐渐长大,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她了,眉眼生的很好看,却并不带女气,没有阴柔之感,反而是虎头虎脑的,十分招人喜欢。
她道:“小孩子说话有快有慢,有的词说的早些,有的词说的晚些,皇上何必着急?”
说着,她更是剥了几颗嫩莲子递给皇上:“臣妾瞧着皇上脸色不大好看,可是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
“朕如何睡得好?”皇上微微叹了口气,朝政虽繁忙,可家事一样不让他省心:“朕许久之前就盼着大阿哥娶妻,汉人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了,可朕看啊,大阿哥却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
真是叫他失望。
映微含笑道:“好在您和太皇太后都怜惜大福晋的,要不然,这孩子那才是真的委屈。”
“臣妾虽为贵妃,却也知道惠妃入宫多年,臣妾有心想要劝解惠妃一二,可怕惠妃多心,不好相劝,不过臣妾听说这几日大阿哥与大福晋倒没起什么争执,对他们来说,相敬如宾也是好事。”
她知道惠妃也好,大阿哥也罢,都不喜欢觉罗·明珊与她来往过密,她也有意疏远觉罗·明珊,可觉罗·明珊却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前来储秀宫请安时甚至还说什么“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喜欢我,既然这般,我又何必委曲求全”之类的话。
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