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为她放下过一次尊严,她承诺过他很多。
可最终,她没有如她所说。
让他失望至极……
叶清漩走出最后一步,终于用那种自虐式的疼痛强行斩断最后一丝期翼。他害怕自己错过今日便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强迫自己开口:“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苏婕愣怔地看着他,目光中慢慢爬上前所未有的凉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让我不要再来,是要同我分开?”
叶清漩没有回头,压制着声音:“是,分开吧,对彼此都好。”
头顶的天色忽然沉了下来,沉甸甸压在人心头。
苏婕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那个一直在原地等着她的人,这一次主动提了分开。
而自己虽说骗了他无数次,可在一起之后,她从未对他说过“分开”二字,足以可见她对这段感情有多珍视。
苏婕的鼻子有些发酸,“你是说真的,还是说气话?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如何分开?你要同我和离吗?”
叶清漩拿出那块本来要与她互相交换的玉佩,轻轻放在身侧的石块上,“礼未成,信物未换,成婚也不过一场笑话,何必当真。”
那句“何必当真”压在苏婕心头,当真是狠狠给了她一棒,在她决定进入这段感情的时候,就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被狠狠抛弃的一天。
她微微张口还想说什么,叶清漩已经放下玉佩离去,将房门紧紧关闭。
暗沉的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将苏婕淋得透心凉,她有好多想同他说的话,全堵在心里不上不下。
在感情上她一向不愿意跨出这一步,便是害怕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她对感情本来是没有期望的,她不想像母亲那样得到过又失去,原就打算孤独终老。
当年是洛淮音打开了她的心结,让她迈出了第一步,可迎面而来便是三百年死别、不人不鬼的活着。
现在是叶清漩,让她选择相信后,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与叶清漩敞开心扉的那天,是她三百年来最快活的日子,那是她第一次淡忘了洛淮音离世带给她的阴影。
她以为叶清漩会是治愈自己的良药,未曾想过,最终也会变成一把刺在她心里的刀。
雨越下越大,砸在苏婕身上,带来麻木的钝痛。
她的身体因为塑魂阵法亏空得厉害,洛子酌本是不让她出门的,是她偷偷跑来,以为叶清漩看到自己会高兴、会将她紧紧抱住。
结果,他已经准备将自己放下了。
房门依旧紧闭。
他知道她在外面淋雨。
却沉默得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这场雨淋得苏婕心头变凉,声音也显得麻木:“叶清漩,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说成婚不作数,那便不作数吧。我也骗过你,所以即便是你后悔了,我也不会为难你,但你要记着,这次是你说要分开的,我走了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她总说叶清漩高傲。
可实际上她才是最高傲的那个。
高傲到只要离开,便是头破血流都不会再回头。
“哐”的一声,房间里传来东西被重重砸在门上的声音,她这番话终究是激怒了叶清漩。
他撑在桌上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昔日的冷静自持全部被狠狠击溃,“是我说成婚不作数吗?是你不想这场婚姻成真才对吧!苏婕,是不是只要我不提起洛淮音,你就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一样?你在大婚之日将我抛下,以你的命换他的命时,想过我的感受吗?!”
隔着一道门苏婕都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雨落得更急了,砸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习惯了万事都去博弈,可在叶清漩这里她忽然找不到狡辩的技巧,只有直白的:“你若想听我的解释,便将门打开。你若是不想,我就走了。”
那道门是叶清漩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她要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她要看着他无可奈何。
叶清漩惨淡地笑了起来,他竟然有一瞬间真的荒唐地想要打开那道门,想听听她的解释,“苏婕,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里我和洛淮音谁更重要?”
苏婕几乎是想都没想:“当然是你更重要,你是我夫君啊。”
她回答得太快了,叶清漩分辨不清楚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好像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是如此坦诚地、直白地,去欺骗他。
“你如何证明?”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将洛淮音送走。”
这句话一出,外面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他好像听到苏婕在轻轻咳嗽,声音也在雨声中慢慢冷了下来:“不行,现在不能送他走。”
只这一句话,叶清漩就明白了在她心里到底孰轻孰重。
心口好像被刺穿了,冷风倒流,凉得骨头都疼。
他有些麻木地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她好像真的走了。
外面的雨声很大,淹没了很多东西,也将叶清漩的心一点点埋进泥土里。
如果说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
那便是万骨锥心。
滚烫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重重砸在他手背上。
叶清漩用力闭上双目,揪紧胸口,忍耐着万般蚀骨的滋味,疼得他每根骨头都在战栗。
外面的风声淹没一切,雨水肆意冲刷着万物。
门窗不安地晃动着,有种山雨欲摧之势。
忽然有扇窗户发出吱吱的响声,有人从外面把那扇窗户给撬开了。
然后叶清漩便看到被雨淋得不成人样苏婕扒在他窗户上,冷得脸色发白,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又气又恨,“叶清漩,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分开?”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她撬开他的窗户,笑得张扬:“仙君怎么又生气了?仙君还是要多笑笑才好看……”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幅样子,却同样狠狠撞击在叶清漩心上,撞碎他心里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
叶清漩用一种决然的身姿走到她跟前,将她冰凉的身子拥入怀中,不管不顾地吻上她。
苏婕被他从窗户外面一路拽到怀里、拽到屋里、拽到床上。
一时间天旋地转、日月颠倒。
身上的衣服被层层拉开,风吹得帘幔滚动,某种要灼烧的热度在冰冷的身子上直线攀升。
叶清漩的动作并不轻柔,带着一种要将她拆骨入腹的力度,将她压在被子里、压在身下,压下她最后一丝力气。
苏婕向来是讨厌被人强迫的,她几乎是本能地挣扎。
可是叶清漩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种疯魔的边缘,任何轻微的挣扎都只会让他变得更疯魔。
他将她的呼吸全部夺走,不想让她说出一个字。
害怕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就是他不想听的。
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帘幔剧烈飘动着。
那一夜叶清漩疯魔得不成样,苏婕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声音哑了,头发散了,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有时候她在想,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两个不适合的人在一起本就是互相折磨。
可有时候她又在庆幸,这么不适合的两个人都能走到现在,其实已经很好了……
刚开始的苏婕并不想暴露软处,再疼也死咬着不开口,但到了后面实在扛不住,她累得两次晕厥过去,叶清漩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求饶,哑声道:“清漩,我不要了。”
她无力地被他揽在怀中,青丝倾泻,遮掩住她身上用力过后留下的伤痕。
细细的吻落在她耳边,手指从身后拂过,他好像真的成长了,在这种事上不再青涩,目光中带着成熟后的偏执和占有欲:“我在你心里比洛淮音重要对吗?这种事也只会跟我做,对不对?”
苏婕长这么大还没面对过这么羞耻的情况,她还没有开始回答,对方又魔怔般继续,好像要一直到她求饶为止。
她喘息着紧紧抱住他,真的扛不住了,声音都有些发抖:“对,对!叶清漩,你比谁都重要,你在我心里比所有人都重要……!”
她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好像哭了。
温热的眼泪落在他胸膛上,滚烫灼热。
苏婕是个很少掉眼泪的人。
这一夜,却在他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声声颤栗,死死咬着他的肩膀。
“叶清漩,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说过这种事只会跟自己喜欢的人,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洛淮音救过我的命,我还他一命本就是应该。什么叫以命换命?没有他,我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你还见得到我吗?”
“大婚之事是我没有妥善处理,可我也叫你等我解释,你就是这么等我的?”
“阵法结束后我疼得要死了还想着来见你,担心你卧床不起,伤得严重。”
“我发出的书信你全部不回,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是不是病得要死了,想见你……”
“可你呢?你根本不想见我,你每天在院子里喂鱼!”
埋在她心里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她哭得不成样子,第一次在他面露出自己的软肋。
“我也不知道洛淮音会复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到现在还没醒,全靠灵气滋养着,你让我将他送走跟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你想让他死,一开始你就阻止我救他好了!或者让他三百年前别救我,让我死了算了,你当你一辈子的青玄仙君,再没人来叨扰你……”
她哭得泣不成声。
叶清漩终究还是心疼了。
他将她揽在怀中,收起冰冷,又变回了那个温柔护她的青玄仙君,“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逼迫你了。”
叶清漩将她抱在怀中,那种要失去她的酸涩感离去后,取而代之是一种什么也无法代替的失而复得感。
“我只是不确定,我对你是否真的有这么重要。也不确定你会不会为了洛淮音不要我。”
苏婕解释道:“你我二人已经成婚,我不可能跟你和离,再跟洛淮音在一起。而且我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一起过,我是喜欢过他,也知道他喜欢过我,可我们根本就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在我准备表明心意的前一天就因为我死去了。”
“现在就算他复活也不会改变什么,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不会再想别的,他亦是个看中礼义廉耻之人,知晓我已经成亲后,他也必定不会再将他的感情显露出来,更不会做出有损身份之事,你猜想的那些统统都不会成真。”
两人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近距离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