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守不住这样的折磨,摇晃着起身,“我出去醒醒酒。”
宫殿太大了,光怪陆离,分不清方向。
苏婕游荡了好久才来到外面,坐在池塘的栏杆上,吹着冷风。
明明说了不见,却还是见了,明明说了放下,脑子里却还是会想着他。
苏婕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想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主导位置,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结果发现主导一切的其实是叶清漩的时候,她就有种说不清的心酸和自我厌弃。
为什么不能像洛淮音一样事事顺着她呢?知道她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不肯多爱她一点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认识到自己的喜欢其实如此卑劣呢?
苏婕随手拿了宫人进殿的酒壶,顺着栏杆一直走、一直走,她不认识路,不过没关系,反正走丢了洛淮音也会想办法找到她。
不像叶清漩,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总是等自己去找他。
苏婕喝光了手里的酒,砸在台阶上。
她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身姿渺渺,走路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冷风。
明明长得那么像,眼睛那么相似,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她就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叶清漩,不是洛淮音。
其实很好分辨的,他们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苏婕一直都知道,叶清漩和洛淮音一点也不像,他不是谁的替代品,也没有人能替代洛淮音,从一开始就不是谁替代了谁。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执拗、脾气还不好的叶清漩。
苏婕笑了,“过来。”
那道白色身影几乎想都没想就朝着她走过来。
苏婕忽然自我毁灭地喊了他一声:“淮音,到我这边来。”
那人的脚步顿住了,苏婕很努力地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看不清,只看得见白色的一团身影。
她又笑起来,再次喊他:“洛淮音,我喝醉了,你带我去休息吧。”
停滞的脚步慢慢往前,似有一声叹息,叶清漩身上带着熟悉的冷香,他弯腰将她从栏杆上抱起来,苏婕也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穿过庭院,便是厢房。
叶清漩将她带入房中,放置到床上,为她点了安神的冷香,熄灭了烛火,光上了窗户,最后又来到床边将她放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
临走时,苏婕拉住了他的袖子。
叶清漩停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不离开,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苏婕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将叶清漩拽到身边,翻身压到床上,扯下他的发带死命缠住他的双手,缠到他腕间青紫一片才罢休。
早已是修真界第一人的叶清漩被她轻易捆住,按倒在床上,苏婕已经不想思考他在想什么,手指用力扯开他白色的道袍,然后俯身去吻他。
苏婕以为像叶清漩这样高傲的人,他定然会给她一巴掌,把她头砍下来。
结果叶清漩却是安静躺着,任由她胡作非为。
苏婕忽然就进行不下去了,她埋在叶清漩肩部,大口地喘着气,她真的好想问问叶清漩,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到底想怎么样?
说留下的是他,要走的也是他,她全都同意了,他还想怎么样?
她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叶清漩终于有了反应。
他忽然用力挣脱束缚他的发带,将苏婕抱在怀里,手指扣得那么紧,声音里带着暗沉的偏执:“原来你也会这样咬他……”
苏婕听到他几近病态的笑声,好像要把她骨头都碾碎了。
第63章
后来发生了什么, 苏婕记不清了。
她醒来空空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门外候着她的灵侍,何笠与何释, 还在闲谈:“你说咱们少主什么时候才能与前仙师修成正果?”
“快了吧,少主才和离一年不到,总得等外边的风声散一些……”
苏婕打开门, 目光扫过他们二人,“我睡了多久?”
“回少主, 没睡多久。”
“宴会都还没结束呢,少主要不要再回去喝两杯?”
苏婕又看了看四周, “没有别人来过吗?”
“没有, 就我和哥哥守在外边, 少主怎么了?是不是睡糊涂, 梦到谁了?”
苏婕的记忆有些模糊, 她也分辨不清刚才那些是真的, 还是自己做的梦。
起身回到殿内,叶清漩正在与人皇闲谈, 他那身姿果然是极好的, 即便在气势吞天的人皇边上也不掩风姿卓卓。
苏婕想着,难不成方才真是自己在做梦?叶清漩怎么可能任由自己那样做。
直到她喝酒时,看到叶清漩回敬人皇,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痕,分明是她用了狠劲捆出来的,酒水猛得呛进肺腑之中咳嗽了起来。
原来方才醉酒后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羞辱了叶清漩, 而叶清漩没有砍下她的脑袋,还在走之前把她塞回了被子里。
身侧的洛淮音递来一方手帕, 她草草擦过,再抬头时叶清漩已经回到他的座位上,同程陵坐在一起。
虽然视线未曾落在她身上,苏婕却觉得难熬,她实在不清楚叶清漩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心绪也跟着变得越来越乱。
她不小心打翻了酒水,衣裙沾到了酒气,洛淮音半蹲在她身侧帮她擦拭,引得殿内窃窃私语。
就连对面的叶清漩都抬头,朝她看了一眼,而后又淡淡收回视线。
如此漠然,但显得方才醉酒真像是一场梦境。
宴会结束,叶清漩带着程陵离去。
苏婕也起身走出宫殿,外面候着的何释看了下她身后,奇怪道:“仙师呢?少主没有等他吗?”
她才突然清醒过来,回头看着坐在桌边的洛淮音。
他垂下眼眸,白衣冷清,望着杯中的酒,似有无尽忧虑化解不开,又掩藏在他的包容之下,叫人无从得知。
她竟是一点也没有想起他。
苏婕忽然发现一个残忍的事实,只要叶清漩一出现,她的眼睛里忽然就看不到洛淮音了……
洛淮音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温和一笑,然后起身缓缓来到她身边,不怨、不问、不怒,只是一如既往站在她身边。
他一向如此,苏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想到方才洛淮音坐在殿中的情景,她便觉得,自己其实配不上洛淮音这样的好。
穿过长长的御花园,深夜的宫廷仍旧灯光交错,美不胜收。
她站在池塘边上,望着盈盈灯火,忽然忍不住问他:“淮音,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洛淮音情绪内敛,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当年最越矩的时候,也不过是临死前哑声喊了她的名,用手触碰了她的脸。
他从未要过什么。
不管是承诺,还是真心。
苏婕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承诺,在洛淮音的坟前,她给自己下了一道枷锁:此生若爱上别人,她便还他一命。
可到底还是食言了。
身侧的洛淮音笑了笑,他一向洞察人心,又万般体贴,哪怕是委屈自己,也会给她留一分体面。
“少主不必在意我的想法,你首先做了自己,然后才能是顾全别人。”
这话说得苏婕眼眶发热,她“嗯”了一声,提起衣裙上马车,脑中想起的全是洛淮音的体贴与温柔。
她伸手扶他上轿,身后忽然传来程陵的声音:“师叔,我觉得苏少主心里肯定是有你的,方才席间我见她看了你两三次……”
话音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程陵也瞧见了苏婕与洛淮音,他的手都还被她握着,看起来真是珍爱极了。
他悻悻看向身侧的青玄仙君,叶清漩停顿片刻,扶起车帘上去,只余下淡淡的冷色,其他都掩藏在布帘之后无从知晓,“走吧。”
程陵叹了口气,上车离去。
苏婕松也不是,只能把人拉上马车。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何释本想赶快些,早些回宗,结果没想到刚好被卡在半道上,前有断路,后有泥石,怎么选都不太好。
眼看着山洪倾泻,惊吓到马儿。
苏婕想到洛淮音曾说她今日有血光之灾,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能绕开吗?”
何释摇摇头,“绕不开,少主,不妨就在前面的山洞中稍作休息?仙师本就身子不好,等风雨停歇再走,于他也有益。”
苏婕点点头,便带着众人进入山洞躲雨。
一进去,便看到一身冷清的叶清漩和他的好师侄,两人不声不响,生了个火堆,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苏婕心想,她的血光之灾,怕不是惹怒了叶清漩,一剑将她给劈了?
恰在这时,洛淮音咳嗽了起来,他的身子太弱,复活后一直留有病根,难以痊愈。
苏婕不敢再耽搁,立马指挥众人生火堆,搭建架子,还特意让何释他们用外衣挂上架子,将隔壁的叶清漩他们隔开。
隔人不隔火,火光将苏婕的身影投在外衣上。
她正俯身探洛淮音的额头,问他:“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淮音轻轻摇头,他似是顾忌,侧头看了那边一眼,再次摇头,“少主不必担心我,我好歹也是医师,不会亏着身子。”
程陵看得浑身难受,白月光的威力果然厉害,那声音听得他一个大男人都要起怜悯之心。
他赶紧看向旁边的叶清漩,他的师叔还是那么平静,将枯枝丢进火堆中,火光肆意,席卷在他冷静的眸子中,不见深处。
程陵曾见过叶清漩疯魔的时候,如此平静,反而给他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他低头不敢再看,隔壁又传来热络的烤红薯香味,甚至还煨起了酒,一群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苏婕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云瑶。
她喝了两口热酒就开始胡言乱语:“阿澜你就是太正经了,少了些许乐趣,我要是你啊,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地下的好男儿都得尝一遍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