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恶狠狠笑了声,未置可否。
谢明峥继续道:“再说了,她不过一介女子,你挟持她,远不如挟持我来得安心。毕竟我在你眼皮底下,不能做什么,只能放你走,而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放你走。”
他分析利弊,熙王有些动摇。
僵持了会儿,熙王终是同意了谢明峥的提议:“你放下武器,过来换她。”
谢明峥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像敲在临春心里。她眼泪流得更凶,没了武器,还拿什么反抗?万一熙王忽然反悔,不想活了,也要拉谢明峥垫背怎么办?
谢明峥举起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朝熙王走来。熙王慢慢松开手中的刀,将临春往外推了一把。
临春心都吊到嗓子眼,从谢明峥身边擦肩而过时,轻扯了扯他衣袖,想叫他别去。
谢明峥扯开嘴角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临春心还是吊着,就在那一瞬,他们身后的熙王忽地挥刀砍向二人。
他果真变了想法,阴森森道:“就凭你这般低贱的出身,也配做皇帝,我只要杀了你,也算出了口气。”
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他从这里苟延残喘地逃了,来日要如何才能东山再起?倒不如杀了这个卑贱竖子。
谢明峥眉头微皱,想也没想便护在临春身前。
临春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那把比自己腰还宽的大刀落在谢明峥背上,血从他后背流下来,滴落在自己脸上。
她嘴唇翕动着,仿佛失去嗓音,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他们又打了起来,熙王那点人怎么可能是对手?很快被正法。
薛冰唤了声:“太医!快请太医!”
临春手脚冰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两仪殿。她一颗心还提着,在等太医的诊断。
碧云将一件厚重大氅披在临春身上,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只着了单薄的寝衣,竟然也不会觉得冷。大氅的温度将她包裹住后,临春后知后觉地冷起来,不停打着哆嗦,牙关颤抖。
朱弦赶紧又倒了杯热水给临春捧着,临春接过热水,浅抿了口。听见寝间里传来声响,当即站起身,冲进去。
“太医,怎么样了?”她声音也颤抖着。
太医道:“回皇后娘娘,陛下这伤有些深,伤势颇为凶险。”
临春看向床榻上趴躺着的谢明峥,他脸色苍白,从没有这样憔悴过。她不由得又落下泪来,捂住嘴,蹲在床榻边,握住谢明峥的手。
原来不久前问的那个胡搅蛮缠的问题,他的答案竟然是真的。
自己甚至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的情一点也不肤浅,若换位处之,临春自问不肯为谢明峥舍下性命。她胆子小,怕死也怕疼。相较而言,恐怕她的喜欢更为肤浅。
临春眼泪一点都止不住,不停地哭,隔一会儿就要哭,直到谢明峥睁开眼醒来。
她那会儿哭累了,趴在床头睡着。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拨弄自己睫羽,伸手拍去,懵懵然睁了眼,对上谢明峥一张含笑的眼。
她陡然清醒,又哭又笑:“你醒了,谢明峥,你醒了……”
谢明峥用指腹擦去她眼泪,临春吸了吸鼻子,忽而又垂下眼眸,“是不是疼死了?”
她都没敢仔细看他的伤口,都能瞧见里头的骨头了,好吓人。
“没关系,有阿宝替我疼一疼,也没那么疼了。”临春哭得满脸都是泪,哭得更凶了。
谢明峥托住她下巴,凑上来吻她嘴巴,又吻去她眼下的泪,打趣说:“还没死呢,别哭得这么惨。”
临春软绵绵瞪他一眼,又听他继续说:“要是我真死了,阿宝打算怎么办?”
临春抽噎道:“我……给你守寡。”
谢明峥眸光忽然有些凶狠道:“得殉情。”
临春又抬眸望他,觉得这大抵不成,却又觉得在这会儿反驳他不好,只好沉默不语。
谢明峥看着她,眼中的凶狠慢慢散去,亲她眼睫,“罢了,要是我真死了,阿宝还是改嫁吧。”
临春一阵呜咽,摇头:“改不了嫁了……”
他那样舍身为己,若是他真死了,临春估摸着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谢明峥。
听了她的话,谢明峥笑声从胸腔震荡而出,“那多好,这伤一点也没白挨。”
她曾夜夜入梦,叫他春心大乱。
他从此得了一种病,叫做求而不得。
此病之解,唯有求得二字。
谢明峥再次低头吻她唇,撬开她唇齿,临春亦回应他的亲吻。这是一个情意缠绵的吻,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临春眸中眼泪未散,又仰头主动去亲谢明峥。
两个人脸颊贴在一起,彼此都忍不住笑。
阳光从窗纱透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春和景明。
【正文完】
第68章 日常一
谢明峥醒后, 临春紧绷的精神终于能松懈下来,她一直没睡好,终于困倦不已, 呵欠连天。谢明峥见她白皙的脸上一圈乌青, 显然睡得不好, 要她去睡觉。
临春垂眸, 咬着唇犹豫片刻:“我趴在这里睡行不行?我有点害怕。”
谢明峥思及当时境况, 以临春那娇滴滴的性子, 能不害怕么?
他往里挪,意图给临春腾出半边床榻,被临春呵斥:“你干嘛?”
谢明峥道:“趴着睡不舒服, 你躺着吧。”
临春拒绝:“不要。你还受着伤呢,万一我睡你身边, 睡觉不老实碰到你伤口怎么办?我就趴这儿挺好的。”
说罢, 她便摆好姿势,闭上眼睛睡觉。
她真的很困了, 即便是趴着,也很快睡着。
谢明峥凝眸盯着临春的睡颜看了又看, 笑意一点点从眼底弥漫四散,他伸手, 替临春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谢明峥的伤养了许久, 那些日子临春都守在他身边, 因为回去会做噩梦,但待在谢明峥身边就能安稳入睡。不知从何时起,临春已经习惯了谢明峥在身边, 他在就能有安全感似的。
但谢明峥身上有伤,临春不敢与他同榻而眠, 整日里趴着也不舒服,便命人置了张美人榻在床侧,夜里临春便睡榻上。
谢明峥的伤口很深,要完全愈合颇为麻烦,起初上药时,临春又想看,又怕看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便看一眼,又迅速躲开。
好容易到了伤口愈合了些,不再那样狰狞可怖,临春便迫不及待从宫女手里接过给谢明峥上药这件事。她心灵手不巧,不是伺候人的料,对上药这种事并不熟练。
临春盯着谢明峥的伤口,眉头紧皱,如临大敌,又忍不住嘟囔道:“其实我早就想给你上药,但是怕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谢明峥伤在后背,上药时上身不着寸缕,临春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为自己做成某件事而欣喜,双眼放光。
“好啦,还好现在不用担心了。”临春说着,收拾药瓶,净手。
她坐在床侧,目光忽地落在谢明峥胸口。
她发誓,一点也没有故意,就是这么随意的一落,就刚好落在谢明峥胸口的位置。
不知怎么,临春忽地想到从前有一回,她怕谢明峥怕得要死,正提心吊胆着,便撞在谢明峥的胸膛,还流鼻血了。
临春看着谢明峥的胸口,看着也挺软的呀,有这么硬吗,都能把她撞出鼻血?难道是她太过脆弱?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抬眸正对上谢明峥的目光。
谢明峥目光促狭,看得临春面色一红,她知道谢明峥一定想歪了什么,忙不迭解释:“我可没想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我只是突然好奇,你这看起来挺软的呀,怎么能把我撞出鼻血的?我能摸一摸吗?”
后一句声音低下去,显然有些心虚。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心虚,临春又提高了些音量道:“我这是求知,是美好的品德,你应该满足我的要求。”
谢明峥眸中笑意渐深,语气也温柔:“我没说不满足你的要求。”
临春吞咽一声,看向他胸膛,道:“那我可摸了哦。”
她缓缓伸手,覆在谢明峥胸口,的确就是肉的触感,不过更为紧实些。临春正欲收回手,忽地感觉手中的触感变了。
她瞪大双眼,露出惊奇的表情,看了看谢明峥的胸膛,又看他眼睛,实在好奇:“原来也不全是软的时候,难怪能把我鼻子撞出鼻血了。”
谢明峥噙着笑,任由她玩闹。
临春觉得新奇,便在他胸膛摸来摸去,原本还好,摸得多了,谢明峥渐渐有些意动。因为身上的伤,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和临春亲近过,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摸摸手,碰碰脸。
谢明峥眸色微变,问还毫无知觉的临春:“阿宝,好玩吗?”
临春点头,诚实回答:“挺好玩的。”
片刻后,临春柳眉微横,道:“你这人……还有伤呢,怎么满脑子……”
谢明峥道:“伤在后背,不碍事。再说了,阿宝大夫,这么久了,我都病了,求你治一治吧。”
临春撇嘴,觉得他如今说这些不正经的话越来越顺嘴了……
这是自然,军营里什么荤-话都说,谢明峥只是不常与他们一道说,但该听的一点没落下。
临春呸了声,还是妥协,重操旧业。
抬眸时,撞进谢明峥视线,却见谢明峥一副……的表情,还挺好看的,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让临春想到给谢明峥跳舞的时候,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此刻他那好看的眼睛里也只有自己这个人。
而且现在她还拿捏住了谢明峥。
临春嘴角微翘,有些高兴,笑说:“你现在好像为我神魂颠倒哦。”
谢明峥低头吻她唇角,叹了声,有些无奈的样子:“早就是了,好吗?”
他早就为她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临春嘴角翘得更厉害,想到谢明峥背后那道没完全愈合的伤,想到他的奋不顾身。
谢明峥的伤赶在夏天来临前终于完全痊愈,只是留下了一道不小的伤疤。临春跪坐在床上,看着那道伤疤皱眉头,“这疤以后都会留着吗?”
谢明峥浑然不在意:“留着就留着,男人身上总得有些伤。再说了,就是能去,我也要留着。”
临春不解:“为何?”
谢明峥道:“留着提醒阿宝,一辈子不许忘记。”
临春轻哼了声,“我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更何况,人活在世上,能遇上几个把自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遇见一个谢明峥,难不成还能遇见第二个?
临春伸手碰触谢明峥那道有些长的疤痕,疤痕摸起来与肌肤有些的触感有些不同。她低头,在那道疤上亲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