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余下的昆仑奴们,也断断续续被接回家照顾。
而从各地送来的昆仑奴们,不断地涌入村子里。
原本贺知然是准备了药贴,到时候会分发下去各这些受害者们,但是当他们听闻着周天宝等人清醒过来后,就都迫不及待地将自家的受害者们送了过来。
与此同时,周梨也收到了屛玉县的来信,除了她姐姐和元氏的,还有李仪的一道圣旨。
以及,周若素写给她厚厚的一叠信。
周若素要成婚了,她大抵注定是要在奇兰镇落脚了,夫君是奇兰镇一位阿萨族的年轻族长,叫做阿尤兰。
阿萨族在奇兰镇,算得上是人口最少的种族了,他们常年都居住在雪山里,即便是下山,也是同山下的人们换取一些盐茶等生活物品。
可以说他们是还真正如同原始部落一般的族别,且生活在那雪山里,住的是冰洞,吃的几乎都是肉食。
听说百年
之前,他们还吃生肉,后来这火种被带上山后,他们才开始拥有了锅瓢盆碗盏,学会了煮酥油奶茶,煮牦牛汤等。
可以说着一百年里,阿萨族文明发生了质地飞跃。
而这几年里,又更上一层楼,起先是白亦初的到访,给他们带去了无数可以改变生活的物品和技巧,再后来又是鸿胪院的人去统计,更是有不少人愿意留下来教他们如何更好地生活在这一片雪山上。
然后便断断续续有阿萨族的孩子们从雪山上下来,住进了当时周若素的幼儿馆里。而负责送这些孩子下来的,便是年轻健壮,在雪地里都能光着膀子行走的阿尤兰。
男女生情,最直接又快速的桥段,便是一起同甘共苦。
再一次周若素送幼儿馆的孩子们回山里的时候遇到暴雪,是这位阿尤兰顶着暴风雪,骑着麋鹿赶来救了他们的性命。
这样一来,阿尤兰不单成为了孩子们心中的英雄,同样也成为了周若素心中的英雄。
当然这些事情,周梨此前是不知道的,都是这一次收到的信里,周若素才提起。
而这些事情,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同她母亲们提起。
周若素对于自己这位夫君十分满意,觉得他即便不是小姑父那样的举世大英雄,但在雪山里,他也是一位顶天立地且又有担当的男人和英雄。
所以即便以后夫妻两个可能聚少离多,但她也愿意与之结为一生一世的夫妻。
也希望周梨能到场。
周梨在灯下抚摸着那厚厚的一叠信笺,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若素时的样子,一时觉得时间飞快,转眼不过是刹那的功夫,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如今已要为人妇了。
她提笔写下给周若素写下回信,自己一定会赶上她的婚礼。
李仪的圣旨,正是召他们回屛玉县。显然这封圣旨的产生,多少有杜屏儿元氏她们的功劳。
不然周梨想着,表哥好不容易逮着自己和阿初为他在外面做牛做马,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让他们回屛玉县呢?
而这来到村子的昆仑奴不但再增加,周梨不得不另外在镇子上雇人来帮忙,至于当初在何婉音那工坊里参加制作炸药的昆仑奴,也都几乎治得差不多,如今已是安排人将他们送往屛玉县去。
便是周天宝也是如此。
眼下又要走了,周梨他们在这桐树村也待不了多久,因此周天宝特意回来了一趟。
与周梨走在那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上,眼里是万般的不舍,又一起去了周家的祖坟上一一拜别。
这才与周梨告辞,“我已与我舅兄他们打点好了,等过一阵子,我舅兄和嫂子就搬回村子里来,所以阿梨你也不必担心,一切有他们。”
周梨颔首,知晓周天宝的思想之情,但也无奈:“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你们还是得回屛玉县去。”谁能想得到,他好巧不巧,被那何婉音买回去做炸药了呢?
如今就算是炸药并不完善,但也不能将这技术流出去,以免那心术不正之人用来害人。
因此周天宝他们这一批人,又可以说算是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吃上了公家饭不说,有可能还是世袭的。
说起世袭,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在周梨那个世界,好些职业仍旧有世袭之说,比如南电网烟草局等等。
周天宝告辞离去后,白亦初也终于回来了,剩余的案件,都交给了商连城和公孙澈,到时候章玄龄也继续跟着商连城。
因此这一趟回屛玉县,就是他两人结伴而行了。
至于沈窕这里,还要陪着贺神医在桐树村继续治疗剩下的昆仑奴们。
周梨听说贺神医有意收那高春阳做弟子,周梨觉得这样也好,贺神医弟子虽是一堆,但真正能接手他衣钵的到底还没有,这高春阳小小年纪,天赋颇高,且又有一颗仁善之心。
没想到她和白亦初要启程的前一日,那贺神医果然来请他二人去做这个见证。
高春阳做了神医的弟子,最高兴的莫过于那杜月秀了,只抱着沈窕哭了一场,觉得高春阳从前所受的一切苦难,似乎都值得了。
杜月秀是比高春阳长了好几岁,但是周梨瞧得出来,她心悦高春阳,却又一并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将高春阳做弟弟来看待。
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周梨,既然看出了杜月秀压抑着的感情,当然也看到了高春阳对于杜月秀,也不仅仅是将她做姐姐来看待。
于是私底下问起沈窕:“你可知道高春阳是如何想的?”
沈窕一撇嘴:“他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你也瞧见了,没拜师之前,就跟我贺叔叔一样,满眼的药材,如今拜了师,更是连药渣都不放过了。我哪里晓得月秀姐他是如何打算的。”
说着,多半也猜到了周梨看出了杜月秀的心思,便道:“其实要我说,若不是求个好名声,嫁人不当嫁他们这做大夫的,不说别人,就说韩姐夫那里,三更半夜出诊的日子还少了么?那是现在治安好,要是搁在从前,岂不是叫屏儿姐日夜担心悬望么?”
其实到了现在,只要那韩知意夜半出诊,杜屏儿都不能安心休息的,到底是挂记着自己在外的丈夫。
周梨觉得言之有理,于是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以后你贺叔叔给你介绍他那一堆徒弟的时候,你也多远些才是。”
人都是自私的,舍不得自己身边的人去做那个奉献的人。
沈窕双臂环胸,“我才不会同他们这些整日跟药材打交道的做一家人呢!”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一时笑得诡异起来,连忙扯着周梨的袖子问:“你们到黄杨县后送来的那个昆仑奴,昨儿晚上醒来了,一张嘴就要找岚今,这怎么回事?”
“醒来了?可是问了他身份?”这人,如今身份都还没查到,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又听沈窕说他一睁眼张口就要找岚今,不由得想起岚今当时的无意之举。
要周梨说,虽然后来岚今是起了些贼心,但头一次掀起他袍子的时候,的确是不小心。
怎么还叫这人给惦记着了?
沈窕摇头,“他才醒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今日我还没去瞧,一会儿月秀姐给换药的时候,咱们一起过去瞧呗。”又挽起周梨的手,一脸可怜兮兮的,“要不我同你们一起回屛玉县去吧。”
周梨他们又重新定了启程的时间,明儿一早。
“我是没有意见的,就怕你干娘不放心,你这里若是回去了,她必然马不停蹄地就从屛玉县赶过来。”
沈窕听得周梨这一说,立即就作罢了,“算了,我这做女儿的,也当心疼她一二,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叫她这样奔波,老老实实在屛玉县享福就算了。”回头瞧了瞧这里外都堆满了药材的院子,“大抵就是三四个月的功夫,我们也能回去了。”
说起来,也是很快的。
随后吃过午饭,便拉着周梨去找杜月秀。
这会儿杜月秀果然在给昆仑奴们换药,她俩便挤过去,到了那个昆仑奴的跟前,他果然是醒着的。
这会儿躺在床上,能勉强驱使自己的四肢,见到周梨时,他也不尴尬,那张还有些僵硬的俊脸,反而笑得玩世不恭的:“周大人,岚今姑娘呢?”桃花眸里,满是风流之态。
虽说岚今惦记过这人的身体,但怎么叫他如此难忘了?
沈窕见了,只朝周梨贴近了几分,咬着耳朵低声说道:“我怎么看,他就不像是个好玩意儿。”
周梨忍住笑意,一面回着那人的话:“她云游去了,你的信息如今还未查到,你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男人想摇头,但最后似乎又放弃了,不愿意将自己的精神浪费在上面,只简单明了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那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沈窕问他。
“我是慕长庚。”他回着,眼睛里仍旧盛满了笑意。
沈窕闻言,扭头又朝周梨说:“听起来好熟啊。”
“是挺熟的。”周梨赞地点着头,但这一时竟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而且周梨敢断定,肯定不止一次听过。
就在她俩疑惑时,白亦初带着几分讽刺的声音从外传来,甚至还夹带着冷笑声:“我听你这口气,倒还挺得意的。”
周梨和沈窕齐齐回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白亦初:“咦,你也认识他?”
然后便听白亦初说道:“若是从白家这头算,他是咱俩的表弟。”
“啊?”白亦初这话,每一个字周梨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怎么连载在一起,自己就弄不懂了?
什么叫从白家那头算?他是表弟?可是他不是叫慕长庚么?
可那慕长庚已经笑嘻嘻地朝他俩打招呼:“表姐表哥好啊!”瞧他那样子,还挺欢乐的。
第194章
但是周梨觉得慕长庚看起来脑子不大好, 一把将白亦初拉到外面,“他到底是何人?”
“这话说来就话长了。”白亦初不知什么时候,学了镇子上请来帮工的那些妇人们一般的语气和神情。
周梨不禁嘴角一撇, “那你长话短说。”
没想到神情一敛,十二分的认真看着周梨说道:“那他就是咱们的表弟。”
周梨觉得他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最终无奈叹气,“那你还是从头说起吧。”
方听得白亦初说,“早几年不是一直在寻舅舅们么,那时候就有了些音讯,只是一直没得好消息,我便没在信里同你说。”
说起来,这一次本是要给周梨一个惊喜的, 所以白亦初去信让慕长庚直接去往屛玉县。
哪里晓得慕长庚运气这么差, 路过芦州就被人一闷棒打晕,拖到了这小山村里去做成了昆仑奴。
至于慕长庚姓慕,只因这三代还宗,到了他这一代,自然是跟着祖父姓了。
周梨听得此话大惊,“你这样说来,他外祖父他原来姓慕不行白啊?”
白亦初比她还要吃惊:“难道这么多年, 你才发现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姓白吗?”
周梨摆摆手, “不是啊,这乡里人家,同村同姓成婚的多了去, 我哪里仔细想这个问题。”
不过是万万没有想到,外祖父居然是入赘到外祖母家的。
就在她唏嘘的同时, 白亦初一脸深思:“看来当年岳父大人还是不严谨,又或许时间太过于匆忙,你看我应该也姓慕才是。”
“你姓什么,这有什么打紧的。”反正现在老百姓们都直呼他做霍小将军,官场上有人喊他白大人,也要唤霍将军的。
这时候又听白亦初说道:“说起来,你可知晓你外祖父是什么来路不?”
周梨摇头,她母亲死得早,了解白家还不如了解元氏的娘家多呢!于是好奇地看朝他:“怎么,你知晓?”
“那是自然。”这些年都是他在查,当然清楚,一面只故作神秘地朝周梨靠近了几分,“说起来吓死你,你一定想不到你外祖父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都上门做赘婿了,可见也是山穷水尽之辈。”白亦初白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刚刚自己怎么不怼白亦初几句,白亦初姓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他一个赘婿,孩子不该跟自己姓周么?
不过周梨也就是恶趣味地想想罢了,什么赘婿不赘婿的?不过是当年父亲为了保全她和元氏的不得已罢了。
她也没有低看白亦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