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过周梨见过许多人出嫁, 吃过不少酒席,嫁衣自然是见过不少,在这屛玉县, 甚至是各少数民族的新娘嫁衣,都算是见过了一遍。
可是见着眼前的红嫁衣,竟然觉得这才是最美的那一件,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那红烛下凌波闪动的红鳞,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这衣料会动一样,好像上面的红磷,是一团团有生命的火焰。
条件反射地给她吓得缩回手来,“这是?”
便听得周若素在一旁低低笑起来:“这是仙游送来的贡品,由浮光锦所改良过的凤凰锦。”她说着, 一面走了过去爱惜地摸着那衣料:“现在是晚上, 这灯火下到底是看不出它的绝色,若是白日里,那阳光下面,便仿若凤凰涅槃一样的红莲。”
“这么夸张?”周梨不敢相信,现在仙游国的织造技术已经这么先进夸张了么?再看这嫁衣,越发爱不释手起来。
“真的,我骗小姨作甚?”周若素说着, 只道如今仙游国利用这浮光锦, 改造出了这凤凰锦,还有一匹黑龙鳞一般的料子,敬献给帝王做龙袍呢!
与前朝不一样, 龙袍改成了黑色的,不再是明黄色, 便是圣旨上,如今也多了些黑色。
周若素一边说着,一边拉了她一起去沐浴,周梨还没见过她的未婚夫,如今少不得是要打探几句的。
周若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说起她那未婚夫,脸颊顿时通红一片,只道:“是个很好的人。”也许不最好看最出色的,但是再周若素看来,是最合适自己的,也是对自己最好的。
即便父亲这个词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抹去了很多年,但是当年母亲以及自己和弟弟在许家所遭受的一切折磨,都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将来的夫君,必然
是要有担当,分得清楚何为轻重。因此便说起那未来夫君的许多优点来。
周梨见她谈起此人时,眼里满是光辉,虽不知以后若素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但最起码现在她是幸福的。
自然也是由衷地祝福着。
只不过周若素反而问起她来:“小姨,你与阿初叔叔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之间究竟是亲情还是别感情,你能分得清楚么?”
周梨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这小丫头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旋即就笑道:“我只要晓得,我不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知道,我和他的感情,绝非只是仅仅有亲情那样简单。”
就这一项足矣,完全不用其他法子去证明他们之间到底是哪一种感情了。
泡了好久的汤池出来,又或许与周若素敞开心扉聊了这许多,周梨不但不觉得困,反而越发地精神抖擞的,四肢都十分轻盈舒畅,气色更是满面红光。
周若素在一旁看着,“小姨,试试吧。”
“这如何使得?”周梨以为她已经放弃了,哪里晓得她竟然捧着嫁衣就到自己跟前来,一脸的央求。
周若素嘻嘻一笑,“小姨,这是最近城里流行起来的送嫁送福,不单是你穿,少鸢姐姐她们也都帮我试过了。”
周梨对于这话没有半点怀疑,毕竟这一座城池的多元化早就已经融合在一起了,一面想起那些少数民族奇奇怪怪的规矩,心里便想莫不是其他少数民族传过来的。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说笑声,听着声音竟都是熟人,且还不止一个,她急忙去开门。
房门一开,便见着那顾少鸢崔央央罗孝蓝,甚至莫元夕也在列。
只不过她们都已经成婚,大部份甚至有了孩子。
“你们怎么来了?”周梨心里大惊,又万分欢喜,一个个迎进门来。不过嘴角她惊讶的,还是见到莫元夕。
然这还没顾得上与她们说话,房门又响起,朱秀珍崔氏等人都过来了,连带着千璎姐妹朱嬛嬛等人。
这一刻周梨只觉得真真是万分热闹,好些年了,大家都不曾这样聚在一处过,当下让金桂兰她们帮忙煮些茶水过来,不多时又有果盘糕点,一时间着屋子里好生热闹,全然是那欢声笑语的。
又说着各自在外的见闻趣事等,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到了那三更天了,不知道这个时候又是谁说了一声:“时辰到了,得开始梳妆,不然赶不及了。”
周梨也连连附和,起身想要跟着拉周若素到妆台前去,却不知被谁先拉住,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大家团团围住,身上的衣衫七脚八手就叫她们给剥了,只留下那刚才沐浴出来后穿着的里衣。
“你们这是作甚?”周梨大惊,她们是不是糊涂了,拉错人了,一面四处搜索周若素的身影。
可是却没人理会她,大家自说自话自行动作,就唯独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很快那传说中的凤凰锦做成的嫁衣就已经穿戴在了她的身上,这该死的合身!周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开始迷糊了。
仿若这一切都是梦一样。
然就在这时候,房门又被人从外推开,只见一身风尘仆仆的阿苗推门而来,正好看到周梨穿着这耀眼的红嫁衣,不觉高声惊呼:“阿梨姐,你好美!”
不过她话音才落,就被蓝黛拉了一下,“阿苗,把你枪放下,挡住门了。”
“哦哦。”阿苗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解下后背的长枪,放在了门边上,随后和蓝黛一起挤进来。
周梨看着走进来的两人,这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就更显得狭窄了,好在那窗户早就被打开,习习夜风不断拂进来,屋子里倒也不显得闷热。
这个时候的周梨,又被大家拉着到了妆台前坐下,她已经放弃挣扎了,也彻底反应了过来,这试婚服一事,根本就没有什么习俗,极有可能若素成婚都是个幌子。
只是她的婚事,她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是以这样自己此前半点不知情的方式完成的。
一时思绪又飘远,不知白亦初如今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按在屋子里换喜服呢?
很快莫元夕在为她上妆,她对于妆容一事,最为擅长,当初在芦州的时候,得空的时候,就没少给周梨收拾一回。
可是在画眉的时候,莫元夕那张偏向于明媚火辣的脸上,眼眶逐渐红起来,“从前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是能送姑娘出嫁的。”
周梨也没有想到,甚至是有些遗憾,她没能亲自送莫元夕出阁。更没有想到自己和白亦初明明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拜过堂了,但是身边这些姑娘姐妹们,一个个都出嫁成家,到了这最后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出阁的。
她也是忍不住感慨一回,果然命运奇妙啊!
时间过得很快,反正她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的,都是大家的祝福声和赞美声,天就是在这她妆容完成,发冠戴上的那一刻亮起来的。
晨辉穿过窗柩照进来,周梨看到喜服上像是真的飘起了朵朵火焰来一般,但自己又没感觉到半点炙热的温度,一时也不得不感慨,这仙游的织造技术强悍。
而大家则七脚八手地去找那喜帕,周秀珠问周若素,周若素说是顾少鸢收起来了。
于是大家都齐齐看朝顾少鸢,而顾少鸢一脸着急,“我记得,好像阿苗来了,她也要看凤凰锦,我给她了。”嫁衣已经穿在周梨的身上,周梨又被那么多人围着,她挤不进去,就只能看喜帕。
阿苗也懵了,“我后来给了央央。”
崔央央大惊,她表姐崔墨沅也心急如焚地催促着她,“你快去找啊!”误了吉时可要不得。
原本有些眉目的崔央央已经想起了什么,但是叫她表姐这么一催,她竟然就脑袋卡壳了,不记得了,“我,我……”目光在这屋子里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的面容上瞧,最后落到了千珞的身上。“千珞姐,你不是拿去瞧
了么?”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千珞的身上,千珞很慌,“我给阿叶了,她怕上面还有线头,说要检查一遍。”
周秀珠反驳:“怎么可能会有线头,这是最好的绣娘花了许久做出来的。”
阿叶急急忙忙正在床上翻找,大家见此,也纷纷跟这帮忙。
这新嫁娘都要出嫁了,万事俱全,却唯独不见了这喜帕,就在大家在屋子里翻找得鸡飞狗跳之际,竟是听得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周秀珠顿时觉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焦急道:“怎么,就来结亲了。”
“这个时辰好。”不知道谁答了一句,外头也传来了周安之和慕长庚的声音,“姑爷要进门了!”
这一催促,使得满屋子的女人都慌了神,只恨不得凭空变出个喜帕来,就算不是凤凰锦也使得。
周梨见她们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她姐姐周秀珠,“不是在姐姐你手里么?”
她一开始就看到了,她姐姐在她妆容未完成之前,就已经拿在手里,随时准备给她盖上的。
哪里晓得这抱着孩子找孩子,她也是服气了,偏偏这么多人,那么一大团耀眼的红色就在姐姐手里,硬是一个人没有发现。
她一开始没有吱声,还以为她们是要闹个什么玩法,故意而为之,哪里晓得这会儿真着急起来。
周梨才出言提醒。
众人大惊,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相当的精彩。
这一幕也让周梨在盖上喜帕之前,露出个弧度比较大的笑容来:“我成婚,你们紧张什么?”一个没看到喜帕就算了,这么多人,个个没看到,实在是……
“怎么不紧张,要是我们张罗,你和阿初是要等到头发白如霜了,是不是才准备成婚?”周秀珠念叨着,一面紧紧抓着她的手。
周梨感受到了她姐姐颤抖着的手,就很奇怪,明明以前自己常年累月不在家里,她也没这么舍不得过自己,眼下虽说是出嫁,但不出意外的话,今儿成婚去白亦初那院子,也是走过场罢了。
最终还是要搬回来,跟大家一起住的。
于是她轻声安慰着周秀珠:“姐,你别这样,这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周秀珠的眼泪就决堤了,引得那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也红着眼眶的元氏哭起来:“你这个丫头,总算是等得你出嫁了,从今以后,你安了家,有人疼着,我和你姐就算是现在闭上眼睛,也能明目了。”到了底下去,不愧对周梨的爹娘。
周梨心说什么胡话?正要劝解,已是有人出言。
而这个时候萝卜崽上官飞隽他们也来了,周梨没有什么亲兄弟,那周天宝恢复不如旁的昆仑奴,虽是来了,却也只能在旁边凑个热闹。
所以除了一个侄儿周安之和刚认回来,且不大聪明的表弟慕长庚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所以萝卜崽他们这帮小兄弟一来,也是充当了周家的弟弟们,一时也是将那上门姻亲的队伍拦住。
一道道关卡,投壶作诗作文,甚至那李仪竟然也来了,也设下了一题。
到底她是周梨的表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胜过了血缘。
只不过这些关卡,对于能文能武的白亦初来说,形同虚设。
他一路可谓是大杀四方,浩浩荡荡跟随而来的伴郎团都没有一点用武之地。
很快便就到了这新房之前。
周梨坐在床榻上,头盖着喜帕,睁眼所见要么就是一片璀璨的红色,垂下头看到的,便是自己的脚尖,但对于窗外的一切热闹欢喜,好像又咫尺再近。
她能感受到大家在外的喜乐。
‘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萝卜崽他们的声音一起涌进来,大家都争相着要背新娘子出门来。
为此竟是要大打出手,最后那白亦初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投壶。
于是又在房门口设下了一场比赛。
慕长庚本想参加,但奈何他的身体也在恢复之中,因此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便愤愤不平地同岚今抱怨。
岚今也没想到跟着来吃一趟酒席,居然吃的是周梨和白亦初的,满心欢喜的等着他俩生孩子给自己做徒弟。
投壶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那上官飞隽得了第一,好不得意地冲进房间里,“阿梨姐,由我背你出阁。”
“多谢。”周梨笑着应了声,将手伸了过去。
然就在早前她姐姐抓住她的手颤抖舍不得她出嫁的时候,她还安慰着姐姐,可现在从房间里被上官飞隽背出来,横跨门口的那一瞬,周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好像自己的人生,可能以后真的将不一样了。
恍恍惚惚中,她落入了一个温厚熟悉的怀抱,随后听得大家的取笑声。
她被白亦初抱进了轿子。
仪式很反锁,但又具有一定的意义,让周梨整个人都真切地感觉到了这些仪式所存在的价值。
当听着作为司仪的陈正良高声读出他们的婚书,她在婚书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喜帕飘起来,她瞧见了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自此后,她与白亦初便是夫妻一体了。
宽敞通畅的新房里,她这一帮手帕交也陪在此处,已婚了的姐妹们则凑在她的耳边教着她一些御夫之道。
没有成婚的,也忍不住来发言一两句,总之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