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嫂子拿来了一些喝的,邰爱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她一杯。
恩幼没觉得能有什么,只是这熟悉的绞痛感涌上,也只说:“没事,肠胃炎。我没事。”
可又怎么能没事。
苏恩幼身子不好,饮食这一块也老是他管着的,他知道她有这些小毛病,胃病之类的向来避免。
他又去看桌上的水杯,看旁边的女人。
“你给她喝酒了?”
只一个眼神,别说嫂嫂们。
那是独身一人的邰家小姐都心头一震,难以招架的。
邰爱真的慌张了,因为她虽然早听了哥哥的吩咐跟段淮叙不是一个阵营,可是她也没蠢到在这节骨眼做什么事。
她说:“我没有,我只是递了一下,那个酒她没喝。”
都没见过段淮叙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别说外人,就是自家人也惊了。
文瑞英帮着说话道:“老五,恩幼确实没喝,我陪着她的,刚刚大家就聊天。你看是不是恩幼有什么不耐受的,她刚刚吃了什么。”
苏恩幼任他抱着,这会儿生怕自己影响了他,也慌得不行。
忍着冒汗的疼,也抓着他胳膊轻轻说:“我…我没有,我就是喝了冰的,我记起来了,我今天没吃饭,应该是这样,所以胃病犯了。”
段淮叙也了解了,看她实在难受,垂眸,没多说,只拦腰将她抱起。
可出去时,家中各路人也都围聚到了大堂。
大家今天都在等,在等段淮叙的反应,也在等他破防。
可是什么也没等来,反倒是老二那边人的脸面被打了不少次。
本以为今晚可能就这样过去了,可谁能想这个时候老五突然破了防,本来他有点看戏,可看苏恩幼真的好像有什么事,和同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免有点担忧。
段淮叙抱着人经过时,段文斌习惯性拦了下。
他停住动作,也抬眸看向对方。
大家接触到的段淮叙从来都是温和淡定有风度的,哪怕刚才书房谈事也是如此,他好像永远都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仿佛没有什么软肋。可那一刻,连老二也难得地从他眼中感受到凛冽冷漠的寒意,那种针对的,好像能夺心一样的感觉,叫段文斌心中不免一惊。
隐隐有种感觉。
他觉得,老五现在的软肋,好像真的有了。
是恩幼。
为了她,他能做出任何事。
“二哥现在拦我,是还有什么事?”他从没说过的话,在抱着恩幼时,终于说了出来:“是有关商业上的,还是事业上的?二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聊这些,也没有空听你说。”
段文斌侧目,只道:“淮叙,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事不关二哥的事,也不关我们任何人的事。我们有原则,商务上怎么斗都可以,但我们不会对家人下手,这是不可能的。”
段淮叙嘲讽轻笑:“原来二哥,现在还有这种原则。”
他放轻了声音:“二哥也知道我们是家人。”
段文斌一愣,也有点失神。
那边,邰爱还是放心不下,过去试图解释:“五哥哥,我刚刚真的只是过来和恩幼坐着,只是跟她说话,我没有,我……”
段淮叙只说:“滚。懂吗?”
整个场子都刹的安静了一点。
大家全都沉默了。
段淮叙没再讲,只是抱着苏恩幼走了出去。
但临走前,他还是停了下来,像最后丢下通牒,也像加速进程。
明明刚刚才说过不用急的人。
此刻却到了临界边缘。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他的声音低冽而平和。
像往常,像交谈,可他身上那种气质又深刻地让人知道,这不是一场平等交谈。
“但我确实要告诉你们。”
他又看在场所有人,特别是老二那儿。
“如果她今天有什么事,在座的各位,你们每一个人。大家都别想好过。”
那一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真的触碰到他底线了。
直到段淮叙抱着人离开很久,堂屋里也寂静良久。
大家全都说不出话。
连带着老二那边的所有人。
三嫂在一旁也缓了一会儿,接着颇为复杂地看一眼还委屈着的邰爱,说:“你说,你去惹他做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种情况,别说是女人过去找他说话。
那就是只母蚊子,也别想在他那儿存活。
第54章
出去时, 外面风已很大,夜漆黑得似水。
冷雨呼啸一般地吹过。
秘书跟着一同出去,开车门,递东西, 一切都沉默进行着, 也不敢做声。可看着他将太太抱上车, 又动作温柔地帮她盖好衣服,秘书也有些忍不住说:“其实, 先生刚刚不必动怒的。”
先不说跟那些人生气完全没有必要, 这太不符合他的做事准则, 也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很少动怒,很少动气。
唯一一次生气他们底下人见识过。
可这还是头一次,仿佛碰上她的事, 他周围一切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个节骨眼动气反倒容易让二房那边拿住把柄, 回头讲他的错。秘书也是为段淮叙想。
他只是道:“触及到和她利益相关的, 还是她人身安危的。万秘, 那么我就没有三观可言。懂吗?”
秘书了解, 不再作言。
只是回去的路上,身为下属的万秘透过后视镜还是有注意到, 段淮叙手指在窗台边轻磕着,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微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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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幼的耐痛能力特别弱, 回去路上,一路疼到差点晕厥过去。
以前上学时候她就容易经期痛,一痛起来, 必须得和老师请假, 一整个上午头直冒汗,嘴都发白。她十八岁的时候将将上大学, 那年考上北京的院校,全家都为她高兴。再之后,她也度过了自己作为社恐的校园前半年。
那半年里,有低谷,也有高潮。
她第一次课上来生理期,也是熟识的少年把衣服递给她,阶梯教室的前后间隔里,他把自己衣服递给她,大冬天的自己就穿短袖。
那时候的少年,侧脸桀骜得紧。
手指干净,也和他一样。
“快点穿,穿完了晚点回去处理。”
少年连她的眼睛都没敢看,装作不在意地翻书,写笔记。她以为他也是自己这所学校的学生,后来才知道,他是段爷爷家的孙儿,常年在京的,而他也是比她大一点,北舞的学生。
北舞的学生,来她戏曲学院玩。
再之后,也总是经意却又不经意地遇见,第一次聚会,第一次参加课外活动,她第一次上台表演,然后意外收获到了一众喜爱。熊高岑老师举荐她,去了艺术大舞台。
此后,恩幼的工作路也就此展开。
第一次知道她有生理痛的,是六年前那个少年,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女大学生。
对于感情,从没多想盼望过。
可是六年后,大家在人潮中交错过落,大家都有变化,身旁的人也有了变换。
腹痛是在睡梦中停止的,人也如从高空坠落,身体骤然痉挛一下,她醒了。
睁眼,耳边是成熟男人和别人的低语讲话声。
好像很远,却又很近。
就在门外。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嗯。”
客套,寒暄,礼貌礼节在室内进行得顺利流畅。
可是,她刚刚梦见那些,叫人情绪忽然有一些低潮落寞。
像是怀念自己过去的那些岁月,也像,感慨如今拥有的另一些。
人总会有两个时代。
她的少年时代,陪在她身旁的,是赤诚热烈的男孩。可他保佑不了她的平安,照顾不了她的情绪。
她的成人年代,陪在她身旁的又换成另一个男人,他内敛,也细致,不太会表达爱,可她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保卫之下。他也有自己的内涵,有思想,有自己的个性。她相信,任何人都会很喜欢他。
她不敢否认,曾经的那一段感情就一定失败。
那只是人的必经过程。
而在之后能遇见的,才是何其有幸。
她静静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也和她身体经受的一样,一阵阵的,发着烫。
段淮叙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恩幼醒来靠在床头出神。
知道他进来,她同样微微有些不自然地,搁在被子上的手捏了捏,侧过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