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她身上的一点气息也没有想沾。
周围没有人讲话了,大家都噤了声,却见段淮叙掀起眼皮,孟寒俪也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保持镇定自若:“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段先生,惹您这样针对我。”
大家听着,不明所以。又不敢轻易作声。
他看牌,说:“针对这个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孟寒俪心脏抖了两下。曾经她跟的那个人与她说过,去这个圈子,有些词不要随便对人说,因为她不够格,如今的她,说段淮叙要针对她,哪来的面儿。
她起身,也倒了酒,知道段淮叙不会要,甚至识相地没推他面前。
“之前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没有想要针对苏小姐。我知道苏小姐是何等尊贵,我不配,可希望段先生能网开一面,我到这圈子打拼艰难,实在是没有办法。”
旁边有人在抽烟,左拥右抱,女人不少。
其实段淮叙跟恩幼的聊天内容,大部分真。
这圈子就是这样现实,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是这样,女伴如衣物,可以随便换。可是他不想毁了恩幼心中对这个圈子的印象,所以一些事没有太直白讲出。
但不代表他不懂。
他到这位置,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段淮叙只是睨着那女人。
神似苏恩幼的脸庞。
但大部分是因为她那妆容的原因。
他点点烟灰,跟人说:“把她妆卸了。”
孟寒俪听了这话,等不得别人来,自己先手脚慌乱地拿过湿纸巾胡乱往脸上擦,把那残次的妆容给擦掉了,没了发髻,没了妆造,她那张脸普通得甚至有点刺眼。
他抽了下烟,又吐烟圈,打量着她。
孟寒俪向来没被这样的男人这样直白盯过,有一刻,对视他那样漂亮的眼睛,温和的脸,她有种错觉,他会对她网开一面。
她知道,要跟他说话挺难的,她只见过他两面,却记在了心里。
上次走的时候她还老在想。
他的容颜,他的行事风格,一切都好像很完美。却没想过他们的下次会面会是这种境况,他确确实实是正眼看她了,打量她了,可是,这样窘迫的处境下,这样难堪的境地,那样不甚在意的眼神。
她心里真的很难受,甚至开始羡慕着那位处在温房里的人。她怎么配,得到他这样人的爱。
“恩幼那把琴,是你毁的?”
她说:“那笔钱我可以赔,您……”
他摇头。
“你赔不起的。”
他的语气轻缓却淡,像想起她,也很温柔。
那种温柔,是别人不可能拥有的。
“她说要唱秦淮景给我听,可是因为你,没有唱成。你觉得,你赔得起?”
那一刻,孟寒俪真的信了。
邰子昂说惹谁也不要惹恩幼,她信了,真的不能招惹。
她真的太蠢。
可是,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一切,眼看着要阶级跨越。
她忍不住往前移一步。
“段先生,段先生,您听我解释。”
段淮叙只说:“抱歉,这儿太脏了,先走了。”
后面那句是和旁边友人说的。
可孟寒俪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那句脏,是在说谁,是说她。
她心脏那块地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落差感。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段淮叙,请你留步。”
没人敢在这种场合直呼他名,谁也没有身份。
当下,别说是秘书,旁边等人也察觉到不对,有点紧迫地看着这场面,有人随时要起身帮着说话了。
段淮叙却停住了,侧目睨向她。
那眼神依旧是平缓的,没有什么情绪的,甚至是,如果不带任何杂质看他,会觉得他这人很温柔,温柔得过于春风拂面。
可是,只有今天的孟寒俪知道,这样温柔的男人皮囊下是怎样的疯狂绝情,他的张力,就来自于那股反差。
令人又恨,却又颤抖印象深刻的反差
“我也知道自己只能在这儿待一晚了,明天,我大概都要回自己出生的那片城镇,再也不能踏足你们这群男人的地方。可是。”
孟寒俪攥了攥手,努力让自己平稳呼吸。
她还在赌,赌自己以她最后的姿色,微微特别的性子,可以得到他怜悯。
“可是,我也不比那位小姐差,我去查过了,她年纪也轻,更不懂事。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可能有些事我会做得更好一点。模样上,我不比她差,年龄上,我风韵正存,我今年二十七,年龄上与您才是最配,她虽然也不再年轻,但好歹也是缺少一份经历。段先生,我不比她差,有时候您也该试试,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不一样。”
这话一出,别说别人,那是不了解情况的人也震惊了。
心中想,她还真是大胆。
这时候了还敢自荐枕席。
也确实,来这行就是要赌,成功了,往后就是荣华富贵,失败了,顶多丢点面儿。然而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段淮叙看她。像是,也觉得微微有那么点意外。
可别人不知道,他那抹意外是对一些事了然于心,还是说,觉得嘲讽。
嘲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也停下了,点了点那根烟管,打量着她说:“你来这行业多久了?”
她一愣,不知他提这些是什么意思:“一年,去年还在直播行业。怎么了。”
“那你知道,她做这行多久了。”
她心头提起,自然知道他说苏恩幼。
围观的人愈发地多,他们的谈话,不再是一场私密性对话。
而是明面上的。
她面子上挂不住,已经后悔了刚才的发言,可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只剩段淮叙那边的人,秘书只站她身后,意味很明显了。
他说:“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已经十来年了,光是这十来年就可以证明,她其实很优秀,对不对?”
这时候了,他也能极尽耐心地,像提问一般地和她说,对不对。
有一刻孟寒俪仰视着他,甚至是觉得。
或许,这也是他对别人比较另类的、仁慈的温柔。
可他弯了弯唇:“但别人不行。”
“别说你今天有什么别的要求,说是感情上如何如何也好,或者是我私人关系上可以有怎样的发展也好。”
他轻轻闭眼:“不行。”
“那是不可能的。不要拿你脑子里对别人的标准来想我,就这么说吧,哪怕只是你把段淮叙这三个字喊出来,我都觉得脏。”
脏,太脏了。
“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和别人有什么其他的可能?不要拿你浅薄的认知来想我。”
孟寒俪满心颤抖,已经有点想找台阶下。
“我喝了酒,段先生抱歉。”
段淮叙却扯唇摇了摇头。
他想,他或许是真的在这里待太久了。
有别人的地方,他觉得他身上都沾了别的女人的气息,那不行,那太污染他心中对自己的那个标准。
那颗袖扣已经有点脏了,他拿手指轻轻擦了擦。
就见段淮叙低声吩咐了两句什么。
秘书也是微微了然,接着说:“郁明德目前应该在巴厘岛度假。”
他说:“那就不必说了,简单发个邮件,就说是我意思,他会同意的。”
这圈子,这样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自以为傍上大款,说实话,没有价值,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只有点趣味的鸟。这样的鸟可以有成百只,上千只,触及到利益,对方不会在意,处理就处理了。
可是恩幼。
恩幼不一样,她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唯一,这本质上就不一样。
事到如此,他也不想再看她一眼,没有那个必要了。
段淮叙说:“明天就下船吧,离开京区,哪也别来。”
孟寒俪意识到什么,眼眶微微湿润:“段先生……”
她忍不住往前挪了两下。
他像看什么脏物,擦了擦手。
又看她的脸,那妆造。
“模仿她,太脏了。”
有人领会过来他的意思,拿纸巾过来掐着她下巴,又特别狠地擦了一阵她的面庞。
那张像她的脸,以后都不可能再有。
她只能是唯一一个,世界上唯一的。
而段淮叙也再没有什么耐心,起身,准备回房,只说:“让她以后在这个行业里消失吧。”
没有什么好说,以后这个女人不会在任何大荧幕上,任何节目、台面,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