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突破了防守,狠狠劈下一刀,靳若招式用老,眼看就要挨砍,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横刀从天而降,替靳若拦了这一招,青龙、白虎二人身如旋风加入战局,众人精神大震,大喊着重新扳回劣势。
玄武背着不省人事的徐柏水冲入正堂,朱雀唤来了方刻。
徐柏水面如金纸,好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着嘴剧烈喘息着,方刻几针下去,毫无用处。
朱雀是四圣里面口齿最清楚的,用最快的语速汇报,“衙狱突然失火,我们、冲进去,他已经变成这样,救他回来,最快的速度。如何?”
方刻:“他中毒了。”
玄武:“能救否?”
方刻又飞快下了几针,掏出瓷瓶灌了些药进去,徐柏水喉头一滚,连药带血一起吐了出来,喘了几口,七窍流血,双眼暴突,气绝身亡。
方刻咬牙,“他被灌下了大量的断肠草汁,神仙也救不回来。”
朱雀和玄武的脸黑了。
靳若那边的战斗进入焦灼阶段,黑衣人似乎用了阵法,只有五十人却打出了上百人的围困效果,朱雀和玄武也加入了战斗,无奈收效甚微。
方刻观察半晌,面色微变,“是云水河上的九宫玄武阵!”
木夏:“对对对,看着的确像!”
伊塔飞出一拳,“四郎,会破阵。”
靳若连挥两刀,“今天没有四郎,方大夫,要不你试试?”
方刻面无表情,“方某对阵法毫无造诣。”
“那怎么办啊?!”木夏快哭了。
“木夏,备金叶子。”方刻提起袍子往内宅跑,“剩下的人跟我走!”
一嗓门把大家全喊懵了,木夏行动力最强,当即唤人抬着两大箱金叶子跟着方刻奔到内宅北侧。
花宅占地面积庞大,一宅几乎横跨整个太平坊,对着衙城方向的正门已经被堵,后宅北院临着坊墙,隔壁则是通义坊。
方刻提起一袋金叶子,手脚并用攀上墙头,抡起一袋飞进了通义坊内,大叫,“有贼人闯入花宅,凡协助擒贼者,可得百金!”
后面的侍从侍女有样学样,爬墙抡起金叶子漫天狂撒,喊声震天,“花宅进贼了!来擒贼者可得百金!”
通义坊内顿时灯火通明,百姓们出门一瞧,惊喜过望,一传十十传百,提着锄头扁担铁锹斧头翻过坊墙,在方刻的指挥下,搭木梯,爬墙头,进内院,好家伙,呼呼啦啦起码有上百人,在木夏和方刻的带领下涌向了正门,“那些穿黑衣服蒙着脸的就是胆大包天的贼人,大家一起上!有金子!”
几乎就在同时,西北方窜起了大红色的信烟,天枢率领的净门弟子也到了。
靳若大喜,振臂一呼,百人大军前后夹击,一拥而上,什么玄武王|八阵顿时被剿了个粉碎。
方刻扒在墙头上,目光盯着火光浓烟的府衙:
那两个家伙应该没问题吧……
*
小剧场
木夏:方大夫这招“一掷千金”果然深得四郎真传!
第260章
花一棠坐在大槐树上, 死死咬着牙关。
树下,林随安已经和金羽卫缠斗了近两刻钟,依然不分胜负。
千净刀风呼啸作响, 刀光璀璨难以逼视,金羽卫的四尺横刀密密麻麻, 寒光渗骨, 犹如从地下生出的无数黑色荆棘,一层一层将林随安包裹其中。
千净刀光劈开一层,又包裹一层,仿佛永远都劈不尽一般。
花一棠本以为和云水河上一样,用的是阵法,观察半晌,才发现与阵法无关, 这恐怖的包围阵势完全是用人肉堆砌起来的。
这些被龙神果炼制过的金羽卫不仅速度快、力量大,用的刀法也颇为奇特,与十净集的“刀釜断殇”和“割喉血十丈”有些神似,皆是一击必毙的杀招, 招招都朝着林随安的致命处攻击,相比之下,林随安明显还在手下留情, 只用“迅风振秋叶”的灵活攻击,凌厉刀锋犹如风暴中旋飞的树叶, 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金羽卫的手脚早已血流如注,显然是手筋脚筋受损,若是常人, 早已瘫倒在地,可他们的痛觉和神经似乎也被龙神果麻痹了, 依然像没受伤一般持续不断的攻击着,甚至——花一棠有种错觉——因为血的刺激,攻击越来越趋于疯狂。
林随安的攻击渐渐变慢了,眼瞳偶尔会出现瞬间空洞,那是体力即将消耗殆尽的信号。
花一棠心急如焚,手指狠狠扣下一块树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怎么办?好像不太妙!
林随安连刺五刀,五朵血花在眼前爆开,染血的千净嗡鸣不已,好像有百十来个未接电话,震得手掌、手腕和手臂一阵一阵发麻,无法分辨是因为超时战斗导致的肌肉疲劳,还是——嗤,几点血浆落在了脸上,针刺似的疼。
林随安飞快抹去脸上的血,可早就迟了,适才太过专心战斗,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微小的刺痛,血早已溅了满身,在千净碧绿刀光的映照下,金羽卫的血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紫蓝色。
是了,她早该想到的,他们的血里面含了龙神果的毒素,对于她这具身体来说,是个大麻烦。
刀刃交接之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林随安不停游走腾跃避开致命的攻击,不停挑断敌人的手筋、脚筋,不停敲断他们的肋骨、筋骨、手臂,执拗地想要保全他们的性命,可是,似乎所有一切都是无用功。
如此压制的打法不仅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雪上加霜的是,每一次金羽卫受伤飙血,龙神果毒素对她的污染便会更甚,变成了恶性循环。
潜伏在身体深处的血腥杀意伴随着心脏跳动涌入了血管,鼻腔和咽喉都仿佛吞了火炭,眼瞳烧得厉害,林随安强迫自己压抑沸腾的杀意,几乎是靠着本能和手感在战斗。
千净攻击的准确性越来越低,不得不放弃精密攻击的“迅风振秋叶”,换成大开大合的招式。林随安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这些金羽卫应该快撑不住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再伤他们一次,他们定会倒下去,她能赢!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呢?不是有更简单的办法吗?】
突然,脑海里钻出了一道声音,仿佛恶魔的呓语。
【以你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们。只要杀了他们,便是永绝后患。】
林随安:闭嘴!
【不杀他们,你就会死。杀了他们,你才能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林随安:吵死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
【是怕自己杀了人,变成真正的破军吗?】
【因为这个身体本就属于破军,不属于你,你怕你根本控制不住它?】
【呵呵,你怕的,从来不是杀人,也不是破军,至始至终,你害怕的都是你自己。】
【其实,你最无法相信的人,是自己。】
滚!林随安心中怒吼。
【滚?可笑,我就是你啊……】
一道刀光狠狠劈向了林随安的额头,黑色刀刃上倒映出林随安的眼瞳,视线中白光一闪,金手指发动,这一次,白光中出现的不是他人的执念,而是林随安自己的记忆。
一扇棕红色的防盗门。
小学四年级时,家里的大门。
林随安站在门前,瘦小的手指捏着一柄钥匙,抵在锁孔边。
她不敢开门,因为从这扇门开始,将会是至亲之人一次又一次的的背叛和欺骗,最终导致母亲的悲剧,还有……自己的死亡……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或许还能活在那个美好的时代和世界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你一直都知道,最初的一切,是从你开始的。】
【如果重来一次,你要怎么选?】
【害怕吗?那就不要打开这扇门。】
【安静地离开,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好么?】
钥匙缓缓、缓缓离开了锁孔……防盗门一点点隐入了黑暗……恍惚间,飘来了一缕似有似无的香气……
【一切都没发生过?幸福的生活?呵——】
林随安猛地攥住手中的钥匙,刺骨的剧痛中,钥匙幻化成了割开手掌的千净,手腕一抖,千净刀光炸裂,拦在眼前的防盗门瞬间碎成了粉末。
【啖狗屎!与其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幸福里,我宁愿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
五感瞬间回归,首先是嗅觉,鼻腔里满是熟悉的果木香,然后是视觉,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耳朵和发簪,最后是触觉和听觉,有人紧紧抱着她,还有呼啸劈来的寒光刀刃——
是花一棠!他什么时候——
电光火石间,林随安狠狠荡出千净,凌空劈下的黑刀断成了两截,腥臭的血浆如喷泉乱洒,一个金羽卫飞到了半空,直勾勾盯着林随安,重重落在了地上,青色的白眼仁中留下蓝色的泪来,光芒泯灭,死了。
林随安心脏骤停,眼前幻化出一片冰蓝,整个人仿佛撞进了一块万年寒冰,冷得刺骨,周围此起彼伏响起惨叫和哭喊声。
【杀了我!】
【杀了我们!】
【求求你,让我们去死吧!】
【我们已经不是人了,让我们去死吧!】
【好痛苦!好痛苦!】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林随安!林随安!!”花一棠的喝声几乎震破耳膜,林随安一个激灵回神,看到了花一棠通红的眼眶,眸光一转,看到了周围金羽卫们歪斜淌血的身体,和眼中冰蓝色的泪。
林随安眼眶烧得厉害,喉头一片酸楚,把花一棠揪到了身后,“让开。”
花一棠的声音都在发抖,“你……”
“我很清醒。”林随安上前一步,撕下袖子将右手和千净绑在了一起,定定扫望四周的金羽卫,“这是你们最后的愿望吗?”
金羽卫没有回答,只有无声的泪,他们再一次举起了黑色的横刀。
“好!”
林随安抄起千净杀入了敌阵,这一次,没有任何花哨的走位和风骚的招式转换,只有最纯粹清澈的杀意。
一招“割喉血十丈”砍断脖颈,两招“刀釜断殇”开膛破肚,三招“待斩若牲畜”斩飞双腿,四招“迅风振秋叶”刺穿心脏——这是十净集真正的威力,杀人之刀,杀人之招,用最残酷的刀法收割人命,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花一棠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