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瞳仁里不见一丝光泽,神色晦暗阴戾。
许是最近清瘦了的缘故,风衣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些空旷,他就那么直勾勾锁着乔橙的脸,唇抿着,也不开口说话。
听筒那端苏尧还在说着,“……上次看的电影不错,听说最近又出了新的片子,等你空了,咱们一起去看,你不是说喜欢看话剧吗,有机会咱们再去。”
他越说兴致越高昂,声音也不知不觉抬高。
谢舟眉梢皱起,伸手拿过乔橙的手机按下了结束键,苏尧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把手机还给乔橙,对后方的方圆说:“我跟橙橙有话要讲,你别跟来。”
说话间,他扣上乔橙的手腕,拉着她朝电梯间走去,电梯门缓缓闭合,直到上行时乔橙才反应过来,她用力甩开谢舟的手,轻轻揉捏,“你怎么在这?”
“你是打算躲我一辈子吗?”谢舟淡扫了眼手背上的指甲抓痕,抬脚逼近,“我给你发信息你为什么没回?”
若是之前,乔橙肯定会理直气壮地怼他,但经历了那晚他跳楼的事,或多或少她有那么点心虚。
不经意地她看到了他风衣下曲着的手臂,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带,看样子,应该很疼。
乔橙咽下了原本要怼人的话,淡声说:“在忙,没空。”
“没空回我信息,却有空和苏尧吃饭看电影看话剧?”谢舟每说一个字便逼近一步,话说完时他把乔橙抵在了电梯壁上,用那只完好的胳膊和身体困住了她,“我就那么让你烦?嗯?”
他头低下,脸凑到她眼前,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上,灼热的气息扑面本来,乔橙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攥紧。
她咽了咽口水,那声“是”差点脱口而出,抿抿唇,推了他一下,“不要靠我这么近。”
也不知道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根本推不开。
乔橙睨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来讨债。”谢舟注视着她,“有人改兑现承诺了。”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乔橙把握机会,从他腋下钻了出去,然后大步走出电梯。
谢舟见状,转身跟上来。
乔橙边输入指纹边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房门打开,她拉开门走进去,转身关门时,谢舟的脚探了进来,乔橙睥睨着他,“我还有事,你回吧。”
“说完要说的我就回。”谢舟的脚趁机又往里探了探。
“谢舟你别太过分,”乔橙不是不敢夹他,她瞪眼说,“你起开。”
谢舟不动,还是坚持方才的话,“谈完我就走,还是说,你不敢和我谈,你怕了?”
激将法很管用,乔橙打开门,谢舟走了进来。
房门重重关上,乔橙踢掉脚上的鞋子,弯腰去穿拖鞋,问道:“说吧,你要谈什么?”
她只顾着穿鞋,没太注意谢舟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
须臾,她被他揽住腰肢抵在了鞋柜上,鞋柜的边缘正好抵着她的后腰,撞的太猛,隐隐有痛意传来。
“谢舟你干什么?”乔橙一手抓上谢舟的风衣前襟,一手扶住身后的鞋柜,借此稳住身子。
谢舟手悄悄滑落到她的腰后,把她的后腰和鞋柜隔绝开。
痛意顿时没了,但乔橙思绪都在眼前男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皱眉说:“你讲话就讲话,这个样子算什么。”
“怕你跑。”谢舟原本是等着乔橙来找他的,可惜他等了半个月都没等到她来,他猜,他要是再不出现,乔橙大抵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是他用命换来的机会怎么允许她轻易忘了呢。
“谁说我要跑了,我才不会跑。”乔橙推不开他,只能身子后倾着拉开两人的距离。
谢舟把她的挣扎看在眼里,她就这么讨厌他的碰触吗,心没由来的缩了下,不过他掩饰的很好,面上看不出难过。
他唇角淡扯,“不跑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刚说了,我很忙。”
“见我没时间,见苏尧就要时间?”
“是,见你没时间,见苏尧有时间,”乔橙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惹急了,又恢复成之前满身带刺的样子,“所以,你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舟没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他扣着她腰肢问,“我的债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什么债?”乔橙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欠你什么债?”
“你忘了?”谢舟问。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根本就——”
乔橙话没说完,谢舟推开了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点了下,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橙橙,我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做才行?”
女人:“你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这是一段对话录音,乔橙眼睛大睁:“你竟然录了音?”
谢舟说:“我是怕某人不认账。”
“我哪里不认……”
“这么说你会认账了?”
谢舟逼近,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唇,“你说过的,我跳了你就会原谅我,那么,现在原谅我了吗?”
他唇轻动着,唇瓣上的血色还是很淡,可即便这样,气势依然迫人,“还是说你真打算不认账了?”
“……”乔橙一脸无语地回视着他,她哪里猜到他会不怕死的真跳呀。
咽咽口水,她手指抵着他胸膛轻轻往外推,“离我远点,要不能呼吸了。”
谢舟这会儿倒是很听话,直起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空气重新涌进来,乔橙深呼吸两下,脑海中开始思索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要不干脆死不认账的了。
后来想了想,不行,说过的话,怎么不认。
谢舟也不催她,就那么看着她挣扎,只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样子可爱极了。
他有多久不曾这样近距离凝视她了,两年?噢,不过,三年了,这三年连做梦他都不敢轻触她,就怕扰了难得的梦境。
此时如此看着他,他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幸福感。
他好想…这样一辈子。
乔橙不知道谢舟的想法,她挣扎半晌后,心一横,说:“好,我原谅你。”
原谅的意思,代表之前的事都过去了,谢舟眉梢挑高,“真的?”
“是。”乔橙忽略他眼底的笑,淡声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他手劲太大,她腰都被他掐疼了。
谢舟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又后退两步拉开彼此距离,怕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假的,他又问了一次,“橙橙,你真原谅我了?”
乔橙再次想起那晚的话,她真是后悔当时不该那么讲,可说出去的话也没办法收回。
“是,我原谅你了。”她指了下门的方向,“谈完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吧。”
“嘶,”谢舟皱眉发出声音,看向乔橙的眼神含着乞求。
乔橙谨慎问:“你又要干嘛?”
“我口袋里有药水,你可以帮我喷一下吗?”谢舟惨白着脸说,“我手好疼。”
他骨折的是胳膊,但是手也受了伤,拇指肿肿的,手背那里还有一道长长的青紫痕迹,看着就挺吓人的。
“这要是那晚弄的。”谢舟再次提起了那晚。
乔橙就这点不好,心软,尤其这件事还是因为她引起的,要是她不那么讲,大抵也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不是逃避责任的人,没什么表情地说:“喷药可以,但是弄完了请你立刻离开。”
谢舟没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到沙发前,弯腰坐下,乖乖等着乔橙来给他上药。
他那副卖乖的样子简直没法形容了,要是周轩看了,会啧啧一声,说道,丢人。
谢舟已经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为了乔橙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其他又算什么。
见乔橙走过来,他把药递上,淡笑说:“给。”
乔橙接过药,在他身侧坐下,看着肿成猪蹄的手,忍不住蹙起眉,这人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她不情不愿地给他喷药,喷完,谢舟又说话了,“医生说需要用指腹按压,使药快速吸收。
这些事若是曾经,乔橙做起来会心甘情愿,但是现在她只觉得烦,沉着脸拉过他的手,没轻没重的按压起来。
她故意没控制手上的力道,就是想让谢舟明白,是你招惹的,别怪我没手下留情。
和乔橙一副恨恨的神情比,谢舟神色好得很,目的达成,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痴缠地眸光黏在了乔橙脸上,细细打量着,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情不自禁地他唤出一声:“橙橙。”
乔橙手指一颤,压下的力道又重了些,慢掀眼皮,眸光和谢舟的对视上,似乎在说,叫什么叫。
谢舟是真不怕痛,叫了一声后又叫了一声,“橙橙,你真美。”
能得谢舟夸奖,大抵是很多女人期盼的事,但乔橙不想,她用力一按,随后甩开他的手,“行了,可以了。”
甩动的幅度太大,连带着谢舟的胳膊也颤了下,难言的酸痛感瞬间袭来,谢舟有种他胳膊再次断了的感觉。
他脸上的血色褪了几分,“谢谢你。”
“不用客气,”乔橙说,“你可以走了吧?”
似乎,她全身都在排斥他。
谢舟眼睑垂下又抬起,眼底的异样消失不见,带着浅浅笑意,“让你忙了这么久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如我请你吃饭。”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乔橙轻扯唇角淡声说:“不用了,我有约。”
“跟谁?”谢舟想起了之前的那通电话,“跟苏尧。”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乔橙看了眼腕表,“我要迟到了,谢总还不走吗。”
“橙橙,”谢舟扣住乔橙的手腕,如墨的眸子里含着期翼,“别去见苏尧,可以吗?”
“放手。”乔橙眼底闪过不耐烦,“我去见谁跟你有关系吗?”
“苏尧就那么好吗?”谢舟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就那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