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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那男人还没回来,沈青枝没等他,而是去打理四月香了。
这几日她思来复去,总觉得四月香的名字太俗气了,于是在几个姐妹的商谈中,改了名字叫四月阁。
“为什么叫四月?是因为四月桥吗?为什么不叫五月?我觉得五月挺好听的。”李莺画问道。
沈青枝皱眉,很无奈地看着她。
是谁和她说,李莺画很心机,很聪明的。
傅岑托着下巴,对于这个刚加进来,就窥觊她家美人的表小姐,一点也喜欢不上来。
那眼神时不时瞄上一眼她家美人,是当她瞎吗?
她撇撇嘴,很不高兴地开口,“自然是因为我家枝枝四月生的。”
李莺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赶紧拿笔记下来。
美人四月出生,阳光明媚,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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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四月阁正式开张,生意兴隆,客人蜂拥而至,沈青枝几人有些忙不过来,她忙又雇了几个丫鬟。
当日夜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江府。
没直接回屋,而是去了温泉池子沐浴。
洗去一身疲惫,沈青枝这才觉着精神了些。
嘴里还在念叨着几句《香经》里的话,屋里没开灯,她还有些害怕,但冬葵也忙着沐浴去了,还未回来。
她也没多想,便轻轻推开门,她鼻子灵敏,刚打开,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脑袋一片空白,抓着门的手用力缩紧。
随后一阵低沉的呻.吟声响起,她吓得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冷静下来。
“小姐,要点灯吗?”冬葵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沈青枝冷静下来,忙轻声道,“不用,你去歇着吧,我也睡了。”
冬葵应了声,转身离去。
沈青枝忙寻着声走去,便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声音昏倒在衣架处,她惊得捂住嘴,差点哭出来。
“江聿修,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眼眶瞬间红了,双腿都有些发软。
没人应她,她只能借着皎洁月色,蹲在他身边,去看他。
却是一惊,就见那人胸口竟插.着一根箭,离那心脉位置极近。
她惊了一声冷汗,忙摸了摸他的脸,“江聿修?你醒醒。”
她慌乱无比,离开之前,她还称他精力旺盛,身强力壮,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她急了,心……疼死了。
第69章
男人昏倒在血泊中,身上那件墨绿圆袍被鲜血浸透,本就白皙隽美的脸,此刻一片苍白,更甚至,那血从额头处直溜溜落了下来。
沈青枝这才看见,原来额头上也破了个口子。
她不知所措,却是下意识觉得不能喊大夫,不能惊动他人。
她突然想起了萧木木,这几日她娘亲回来了,也好久没见那丫头,但眼下,她又不能分身去喊人。
无奈,她起身,决定到院子里采些草药回来给男人敷药。
现下,她也不知有没有伤着内里。
刚开门,就见白苏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口,手中牵着萧木木,满脸焦急地看着沈青枝,“夫人,大人回来了吗?”
大抵是一路赶得太急,他一直喘着粗气,神色慌张。
沈青枝还是第一次白苏这副模样,当即将门打开,让两人进来。
萧木木手中提着药箱,忙扑进她怀里,“小娘娘,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回来,木木都想你了。”
沈青枝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后背,安慰道,“木木不是有娘亲吗?”
说到这个,萧木木就嘟嘴,“可是娘亲也很忙,今日又不知和爹爹去哪儿了,一夜未归。”
沈青枝现下心中焦急,也不想和她扯些家长里短,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又回头看了眼白苏,愣了愣,“白苏,将他扶到榻上吧。”
白苏点点头,他自是知晓江聿修的现状。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上京,谁曾料到遇到那人。
“小娘娘,伯伯怎么变成这样了!”萧木木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目瞪口呆,虽说好看的人,即使受伤也还是英俊,但江聿修向来严肃凌厉,谁人能伤害他?
连一个小孩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沈青枝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萧木木替江聿修查验了内伤,又留下几副药方,便被白苏送回去了,而沈青枝却是忙着熬药。
半夜时,那人发起了高热,全身滚烫,她一直拿着湿帕子给他擦着身子。
那根箭她没扔掉,而是搁在了桌上,现下她看见那箭,就想起方才白苏拔出来时,他胸口不断涌出来的血。
血止不住得流,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得往下落。
萧木木一直在一旁捂着她的眼,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想不通,那般强壮机敏的人,怎么就中计了,她问白苏,白苏又支支吾吾藏着掖着,不愿开口。
沈青枝这性子,又不是逼问人的性子,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还是在寂静的夜晚,外头蝉叫蛙鸣声不绝于耳时,去胡思乱想。
越想越乱,不知何时拿着帕子的手,越来越乏力,最后她趴在男人身侧的空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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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青枝醒来时,床上那人还是昏迷不醒。
脸色苍白,五官隽美,呼吸薄弱,和离开上京时的气色截然不同。
大抵是夜间高热不断,虽然她已经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稍微清爽些,但又是被汗水打湿了。
沈青枝又忙到衣匣里找了件月牙白长衫。
昨夜黑漆麻黑的,看不真切,此刻真真实实褪去他的衣裳,露出那包扎好的伤口时,沈青枝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她颤着手,将他又潮又热的衣裳扔到一旁,重新替他换上干净的长衫。
他肩膀很宽,身子颀长,穿起来实在不方便,沈青枝干脆直接脱了鞋子,上了榻。
纤细的手指触及他漂亮坚实的肌肉时,她还忍不住红了脸。
麻溜地擦完,将衣裳给他整整齐齐穿好。
这其间,她觉得脸都快红炸了,这人好不正经,明明都昏睡过去,可那处怎还能活跃?
穿完衣裳,她忙连爬带滚地从榻上下来。
那脸羞得潮红,跟外头海.棠花似的。
也不知这人昨夜究竟为何而伤,她拿被子替他盖好,再也不敢去给他换衣裳了。
她不知这其中他经历了什么,眼下也只能待他醒来再询问了。
冷静了会儿,沈青枝转身偷偷摸摸打了水来,给他擦了擦脸,身上……
她想都不敢想了。
沈青枝握住他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描绘着他硬朗的下颚,手微微上移,挪到男人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冰冰凉凉,不复往日吻她的灼热。
心里染起一阵酸楚,她忙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
“你这人,平时不是嚣张冷酷得很?今日怎么连眼皮都懒得抬下?谁欺负你,你找他算账去,现下这般虚弱,谁能替你报仇吗?你那玩意儿还对着我耀武扬威的,好大的胆子!你可真够坏的!昏迷不醒还能动歪心思!你有本事醒来呀!”
她委屈巴巴地趴在他胳膊边,眼泪汪汪地嘟囔着。
心里焦急又心疼,却是无可奈何。
她也不过是个才过了及笄之礼的姑娘,心里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真不知要不要再喊个大夫过来,萧木木那么小,也没见过什么波澜,不知这箭有没有毒……
可昨日,白苏执意要萧木木看,他说大人不想此时宣扬出去。
可沈青枝实在不放心。
她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微叹了口气。
虽说她是信萧木木的,可眼下他昏迷不醒,她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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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冬葵来敲门,沈青枝忙将那人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去。
那人生得高大,整个床榻都是他的身子,脸色苍白,却仍不失隽美,反而多了种平时没有的柔弱美。
沈青枝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去开门。
夏日清晨清凉,风吹打在脸上还带来一阵寒气,夜间凉,屋子关着还未开,此刻门一开,一股子凉气涌了进来。
沈青枝换了件烟粉色襦裙,颜色清新,十分玲珑别致。
她看了眼冬葵,眨眨眼,“怎么了?”
冬葵鼻子尖,立马就闻见了屋内的草药味。
沈青枝也没想瞒着她,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她,多个人知道,兴许还能帮她想想主意呢。
冬葵知晓这事儿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很淡然地点头,“小姐,别担心,大人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无碍的,且他当年冲刺战场,可没少受伤,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