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到这时,唐娴就哀伤地合上眼,憔悴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泪水。
她俩同日起的热症,几日下来,云袅已经康复,唐娴却不见好转。
云袅本就着急,这时候怕唐娴把烟霞的话当了真,拉着唐娴的手着急道:“毛毛你不要信她!我对你好的,我让你回家!”
唐娴阴谋得逞,缓慢睁开双眼。
云袅伸出手给她擦眼泪,忐忑地与她商量,“我一起去你家好不好?我想和你爹娘商量商量你和哥哥的婚事。”
唐娴差点没装下去,这是什么人小鬼大的长辈作风?
“哥哥讨人厌,我怕你家里人不喜欢他……”云袅急切解释,生怕被拒绝。
唐娴要回皇陵,是不能带着她的,但出府需要她的帮助,于是点头答应。
云袅是最好骗的,但她太小,明鲤哄着她,却不能听她的命令放唐娴走。
唐娴开始闷闷不语,人在病中,更显虚弱憔悴。
老大夫每日都会过来把脉,药开了一帖又一帖,人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没精神了。
最终,他确定唐娴是郁结于心,除了她自己想开,否则药石罔效。
明鲤怀疑其中有诈,但瞧着唐娴郁郁寡欢的模样,不敢大意,想去告知庄廉。
烟霞劝阻道:“你也不想想这些日子,他与公子在忙些什么,为这事扰他,误了正事你担待的起?”
明鲤一想也是,青州灾情与叛贼的消息已传入京中,现今京中风声四起,民心浮动,为此,庄廉已数日未归……
事有轻重缓急,不好用这事扰他的。
“没脑子,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烟霞奚落。
明鲤反驳不了,但谨记看守好唐娴的命令,严守不动。
软硬不吃,愁坏了唐娴,直到她假装悲伤过度晕倒过去,吓着了云袅。
云袅又哭又喊,一定要带唐娴去见她爹娘,明鲤才不得不松口。
云停不放唐娴离开的主要原因,是她不肯说出家在何处,只要唐娴答应带着她一起,眀鲤愿意听云袅的令放手。
但是要多带些人手陪同。
——就当是寻常的出府游玩,这回走得稍远一点。
“带上人手会惊动庄廉,他知道了,不就等同是公子知道了?”烟霞道,“公子那脾性你不清楚吗?毛毛她爹娘古板得很,知道他关着毛毛不让回家,定是不肯答应这门亲事的,届时万一公子恼羞,怒起伤人了怎么办?你这不是要逼死毛毛吗!”
唐娴配合地装出奄奄一息的悲切绝望神情。
云袅听得着急,大声命令明鲤放唐娴走。
加上个嘴皮子利索,擅长煽风点火的烟霞,眀鲤处于弱势,在三人的胁迫下,勉强点头。
她自负论武艺,烟霞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烟霞鬼主意多,她玩不过。
眀鲤需要一个盟友,再者说,府中内外遍地的侍卫,她一人无法支使全部,提出再拉上一人垫背,于是林别述被盯上了。
一天之内,林别述先误伤云袅,再撞倒病中的唐娴,被几人软硬兼施地磨了半天,还是不肯松口。
无法,云袅在烟霞的怂恿下拿起了刀子。
“你不送毛毛回家,我就不活了!”
林别述看得心惊胆战。
这二人,一个是云停的心上人,一个是他亲妹妹,哪一个都不能出了差错。
林别述受不起这罪名,被迫倒戈,伙同眀鲤带几人出了府。
烟霞怕眀鲤反悔,再接再厉道:“我一个人哪里斗得过你与林别述?你就放心吧!等公子回来,知道你俩是被迫的,是为了毛毛好,不会怪罪你们的……”
“再说了,咱们是去毛毛家中,你俩还立功了呢……”
“闭上你的狗嘴!”打死明鲤她也不信这份说辞。
她唯一能确信的是,烟霞打不过她与林别述,想从他俩手中带唐娴脱身,非常难。
出城后一路向西,雨天人烟稀少,在暴雨转为细雨之后,才偶然能遇见一两个行人。
这一路,烟霞不是招惹眀鲤,就是笑话云袅,没一刻老实的,把两人都惹怒后,她开始扰乱赶车的林别述。
就在林别述要动怒时,前方不远出现一个简陋的茶棚。
“歇歇脚吧,毛毛该累了。”烟霞提议。
他们晚间出来的,雨天行路不便,顾忌着车厢中云袅太小、唐娴身子不适,控制了马车速度,目前离京城不算特别远。
的确已行了许久。
林别述打量着茶棚,破旧是破旧了点儿,但胜在干净整洁,确实可以进去歇歇腿脚。
雨天饮水的行人少,只有两个裤腿泥泞的官差在茶棚下闲谈,两个茶倌儿闲的得无聊,正在木桌上下棋。
“这地方怎么会有官差?”眀鲤怀疑有诈,谨慎地提出异常之处。
林别述道:“不远处就是河道,是京兆尹派来监测水位的吧。”
猜测完全合理,将明鲤说服。
车厢里云袅已经喊着要下去走动了,林别述与明鲤对官差是放心的,于是勒马停车,扶人下来。
几人落座,瘦巴巴的茶倌儿不知在哪儿摔了一身的泥,脸上也没多干净,懒洋洋地上了壶热水,继续下棋去了。
烟霞想为几人倒水,手未碰到茶壶,就被眀鲤挡住。
“都一条船上了,还防着我呢……”
眀鲤道:“我是被迫的,与你不同。”
烟霞白她一眼,转向趴在唐娴腿上的云袅,道:“去哪儿都抱着你那瘸腿猫,就这么稀罕吗?”
云袅不理她,与唐娴道:“毛毛你是不是有个妹妹?等见了她,我就把跛脚军师给她玩,哄她高兴了,她就能答应让毛毛你与我哥哥成亲了。”
“一只猫就想……”
“你安分点。”唐娴制止了烟霞,端起茶水吹了吹,试试水温,觉得不烫了,小心地喂给云袅。
云袅躲开,把小猫抱起,道:“先喂跛脚军师。”
这只狸猫是她的爱宠,她有什么,就要喂狸猫什么,让唐娴在她手心倒了点儿水,送到了狸猫嘴边。
小猫舔了几下,“喵喵”直叫。
云袅缩回手,与唐娴笑,“痒痒。”
唐娴被她逗笑。
有人觉得她可爱,有人觉得她傻气,比如烟霞就是后者,她撇撇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她对面的眀鲤见她饮下,与林别述交换了个眼神,跟着饮下。
林别述却完全不动眼前的茶水。
烟霞斜瞄他一眼,重新倒了一盏推向云袅,道:“大小姐,你自己玩,让毛毛歇会儿成不成?”
云袅讨厌她的腔调,但不想唐娴太累,顺从地从她腿上离开,趴到木桌上去了。
她这会儿只想喂小猫,把温水倒在手上,倒在桌上小碗中,就是不送进自己口中。
烟霞眼珠子一转,拎起茶壶朝茶倌儿喊道:“水没了,再添些来!”
“来了来了!”茶倌儿抛下棋局跑过来,接过水壶时,恰好挡在烟霞与林别述之间。
在他抽身的瞬间,烟霞陡然发难,一脚踹向林别述坐着的板凳。
林别述从未对与她放下过警惕心,按着桌案躲开,手臂往前一探一拧,就擒住了烟霞。
正要质问,后脑传来风声,林别述旋身一转,看见是茶倌儿提着水壶朝他后脑砸来。
他反应极快地躲闪开,手刚按在刀上想要回击茶倌儿,唐娴惊叫了一声。
林别述分心抬眼,让茶倌儿跑开了,接着,两个官差拍案而起,与烟霞联手向他攻来。
这一下接一下的,没给他留喘息的机会,但三人功夫都一般般,对林别述来说并不难对付。
难的是他怕这些人与唐娴有关系,不敢下狠手,另外,还有人躲在暗处对他用弹弓。
被人三面夹击,这次他的注意力全在三个官差与接连飞来的石子上,一个不察,“咚”的一声,被正中后脑。
林别述倒下,露出身后举着茶壶的另一个茶倌儿。
这事发生得极快,另一边,唐娴抱着云袅,云袅搂紧小猫,两人一猫被眀鲤横剑护在身后。
眀鲤大惊,“官差与小厮都是你的人?”
烟霞笑嘻嘻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着,两个脏脸茶倌儿与官差已围了过来,眀鲤警惕,飞速一扫,道:“我若拔剑,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啊!”烟霞附和道,“所以得用别的法子。”
“什么……”眀鲤忽而皱眉,身形摇晃了一下。
下一刻,“噗通”一声,烟霞在她面前栽倒。
明鲤意识到是茶水有问题,烟霞是在以身试法引诱她,但已来不及,眼前一黑,跟着倒了下去。
云袅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那俩茶倌儿朝着唐娴扑来,硬是把她和小猫挤开了。
“吓死我了!”唐娴展开双臂接住二人,给他俩抹着脸上的泥巴,顺手在其中一人脸上掐了一把,心有余悸道,“还好他没动刀!”
茶倌儿打扮的唐念知嘴硬道:“动了我也不怕,我……嘶!”
又被掐了一把。
还是唐姝更稳重,拉着唐娴道:“姐姐,这两位是……派来保护我与二哥的。”
唐娴明白,省略掉的是孟思清的名字。
果然,两个官差站定,拱手道:“小的代我家大人,与姑娘行礼了。”
双胞胎入京后闹出很大动静,让孟思清丢了很大的脸,这样他还尽心尽力地帮助唐家几人,唐娴对他满怀感激。
与官差道谢后,官差去查看倒下的三人的状况,烟霞与明鲤中了蒙汗药,一时醒不过来,林别述是被打晕的,唐姝劲儿小,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