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乐之前就有些担心,毕竟是邪修,手段诡谲,比起这些年跟正道相处和谐的魔修比起来,恐怕更难招架。而且邪修没什么路数,看起来一盘散沙,其实各有手段,还无从考究。
宗门确实有对邪修常见的手段进行记载,并且还有着应对的方法,但是邪修的诡谲手段层出不穷,很难应付。
在薛唤受伤之后,傅长乐就一直紧盯着,就怕有什么他无法察觉的潜在危险,却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意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傅长乐不敢贸然用药,探脉的结果也让他暗自心惊。
薛唤脸上的痛苦没有半点缓解,傅长乐却连灵力都不敢探入。
舒慧和吕黍也围了过来,“这是怎么了?薛唤的伤势有反复?需要什么药材?手边有吗?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两人一叠声的询问,却只换来傅长乐轻轻摆手。
傅长乐越来越凝重的表情让他们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叶秋戈还坐在原地,不远不近地看着,神情依然十分淡定。
大概是因为在薛唤出现异状的那一刻,残魂师父就在识海里“哟嚯”一声,详细跟叶秋戈阐述了薛唤此刻情况十分危险,以他们几个的手段,恐怕没办法解决。
入魔。
这个词在叶秋戈这里,并不陌生,魔修和正道和睦相处,但正道修士依然不觉得入魔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正道修心,魔修却讲究肆意妄为,心境上跟正道相比,也不知道谁更占优势。
明面上魔修进阶的时候不像正道修士还有心魔劫,但实际上魔修每一次进阶都是一次巨大的心魔劫,需要承受的压力可比正道修士大多了,直面劫雷的威胁更加巨大,更多的魔修都是直接被劫雷劈散了。
当然,留下来的也更强大。
邪修就不一样了,修炼功法千奇百怪的诡谲,更有各种神奇的手段转移进阶的威胁,想尽千方百计都要另辟蹊径。这样的邪修如果暴露在劫雷之下,一般都会死很惨。
扯远了。
叶秋戈神情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与残魂师父传音:“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像曾经在桑潜秘境里入魔的叶逸航,虽然叶逸轩想要想尽办法保住他,可最后也只能被锁在北斗剑宗的寒宵崖,一点一点的抹去体内的魔气。
除非叶逸航放弃现在所有的修为,还有在北斗剑宗的一切,转身投入魔道宗门,要不然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一点点修复经脉。
可心魔已生,哪有那么容易清除。以叶逸航的心态,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关在寒宵崖了。
薛唤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是被那些邪修下了魔种,如今魔种已经生根发芽,正在薛唤的经脉内茁壮生长,除非此刻有一位元婴以上的修士帮他切断魔气的增长,直接冰封,再慢慢考虑怎么拔除魔种的问题。
薛唤入魔,是迟早的问题。
先不说几个邪修手里为什么会有魔种,残魂在魔种爆发的瞬间就看出来,这魔种非同一般。
“如果我还活着,可能还有机会。”
可他早已身死道消,只剩一缕残魂,面对这上古流传下来的魔种,谁也没办法。
第91章 黑蛟路桓
一直待在老君炼丹炉, 啊不,便宜师父炼丹炉里的荨之之并不知道,在炼丹炉外面, 已经开始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就像是在一个撕裂的环境里一直挣扎,却丝毫也动弹不得, 难受, 无处飘零,又一点点毁灭,再一点点重生。所有的经脉骨血,撕碎,碾成尘埃, 然后又一点点凝聚, 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一点点虚无缥缈生机, 就是支撑着荨之之没有在炼丹炉里崩溃的关键,抓住这一丝生机,挣扎着想要破开——破开什么呢?
那就像是一个茧, 有着坚实的壁垒,只要能打破就能获得新生,可她努力又努力,挣扎又挣扎, 只在这方寸之间, 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在这样的环境里, 被荨之之遗忘已久的东西却渐渐浮出了水面。一直以来纠缠着她的噩梦, 让她时不时被惊恐缠绕, 却在梦醒的时候只记得破碎的画面, 牢牢束缚着她的只剩下对寻宝鼠死亡命运的恐惧。
其他的记忆, 对“剧情”的记忆,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她只剩下了迷茫,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自己的迷茫。
可想要活下去的心,从未变过。
上辈子获得那么艰难,她也从未放弃过,直到死神将她带走,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而这辈子的死亡,她“看到”的未来中的死亡是人为的,她是不服气的,就想为自己活下去的权利,再多争取一下。都走到这一步了,她才不要被炼化在这奇奇怪怪的炼丹炉里呢!
更重要的是,她在极度的痛苦挣扎中,在支离破碎的梦境中,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位在“剧情”中,身为叶秋戈的敌人,出手捏死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不信!
她不服!
就在这一瞬间,一直安静矗立在阵法中央,被重重祭火包围的炼丹炉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动静。
这些年,路赫然寸步不离的守在阵法边上,不仅是守护,更是阵眼的存在,维持着阵法的运行。
荨之之在炼丹炉中经历的一切,他都历历在目,那些生生不息的执着,在修士看来其实十分微渺,但从中透露出来的生机和倔强,却一直在萌发。
路赫然感受着这一些,随着那生机的律动,从全息的角度去感受这个世界。
体内的元婴慢慢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就是他所求的契机,果然在荨之之身上。
生机之上,是一片苍茫的星空,星光熠熠,在千元界从未见识过的景象,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带着不同的规则律动。
元婴突破化神,必然要领悟相应的规则,才能踏出那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他在荨之之身上感应到了。
而在炼丹炉震动的这一刻,他更清晰的认知到,为什么会是荨之之,为什么偏偏是荨之之。
来自异世的灵魂啊!
终于在此刻摆脱束缚,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路赫然从荨之之身上感悟到的规则,却不偏不倚的融入了他的元婴之中,金色的小人更多了一丝灵动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能睁眼醒来。
路赫然暂停了内视和感悟,看着阵眼中的炼丹炉,以及炼丹炉中的荨之之,做着最后的挣扎。
捆妖索上的万兽之血,都已经吸收殆尽,现在还剩下最关键的一点。
路赫然抬手召出自己的契约妖兽,一条头上已经生出犄角骨包的巨型高阶妖兽,显出身形的瞬间,就将这精心准备的空间塞得毫无缝隙,盘踞了整个阵法,更是将炼丹炉牢牢圈在了身体中。
黑蛟很嫌弃地“啧”了一声,想要活动身体无果,口吐人言:“百八十年找我一回,就这待遇?姓路的你越活越回去了?”
那架势,路赫然如果不说几句好听的,这屋子连带这阵法还有炼丹炉,它都能给掀了。
路赫然却毫不在意地笑道:“哪儿来的百八十年,路桓你睡糊涂了,离你上次出来才过去八年。”
黑蛟路桓听到路赫然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才八年?”
到黑蛟这修为这年纪,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毕竟到了高阶妖兽这个程度,睡觉也能增加修为,用不着成天打打杀杀。所以平时根本看不到它,都在路赫然随身的芥子空间里睡觉。
嗯,美其名曰,闭关。
被打断睡眠,还召唤到这么狭小的空间,而且看路赫然的笑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黑蛟路桓的心情很不好。
“说吧,什么事。”
但黑蛟路桓也知道,路赫然能在这时候打扰它的睡眠,肯定有事,还不是小事。反正肯定不会是想找它出来聊天,要不然它能直接吞了他。
路赫然指了指因为黑蛟的出现,震动都被挤得小了一点的炼丹炉,“我徒弟,亲传,借你精血一用。”
黑蛟路桓:???
精血也能借的?这东西借了还能还?
而且,什么样的师父才能把自己的徒弟,还是亲传徒弟,就这么塞炼丹炉里,看这里阵法和祭火的样子,锅应该都烧好久,熟都熟透了。
它睡着的这八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蛟路桓跟着路赫然这么多年,本就聪明,更是了解路赫然,轻易不会被他的话带跑偏,吸了吸鼻子,很快就分辨出房间中逸散出的气味,还有炼丹炉里的动静。
丹药,矿石,还有阵法,以及这炼丹炉,都是路赫然珍藏的宝贝,能费这么大劲折腾,还问它要精血的,说明炼丹炉里也是宝贝。
还有空气中无法忽略的浓郁血腥气息,以及似有似乎的规则之力,黑蛟路桓被打断睡眠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铜铃一样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
“你找到契机了?”
恐怕也只有进阶的契机,才会让路赫然破例收徒,还这么大费周章地搬空自己的库房。
路赫然但笑不语。
“就是炼丹炉里这个?哪里来的规则之力?还有这么多妖兽精血!”绝对超过百种,数千种,不,这种个时候,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你从哪里找来万种五阶以上的妖兽精血!”
炼制到关键时刻,这才需要它一个九阶妖兽,即将渡劫的妖兽精血吗!
“路赫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半道上,但也没必要撑着脑袋作死吧?
黑蛟路桓觉得路赫然就是在作死。
“当初我告诉你破禁之法不过是玩笑,流传在传承记忆中的东西,都诞生于上古,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胆子,才敢在这时代应用?还用自己的亲传徒弟做尝试?你没告诉她,这种方法的成功率,不足万一吗!”
当然说过,这么关键的事情,怎么会不跟荨之之说呢。
小鼠鼠也知道危险性,可是不冒险,怎么求得突破。
看小鼠鼠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样子,路赫然也没怀疑过,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
“她可以,异世之魂,破天之命。”
震惊中的黑蛟路桓这才于混乱中发现路赫然气息的变化,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要突破了!”
天惹,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千元界灵力有限,修士修为最高就只能到元婴,然后硕果仅存能有那么一两位能从元婴突破化神,这千元界就再也容纳不下他的存在。
界壁动荡,此刻就只能借雷劫破开界壁,飞升到更高的世界,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飞升失败的,要不是修为跌落,再难有存进,就是被最后的雷劫劈成飞灰,全部灵力化作千元界的补充。
很多人没那个悟性从元婴冲击化神,就是因为难以感受到冲击化神最关键的规则之力。而剩下的那部分,即便感知到规则之力,也没有勇气去挑战雷劫,冲击界壁。
因为失败,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千元界这么多元婴期,大多都隐藏在宗门家族或者山野密林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冲击界壁,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作尘埃。
因为冲击界壁飞升失败的下场太惨烈,让很多人失去了勇气。
路赫然倒是没失去勇气,并且本身也有天赋,但总缺乏一个契机,这么多年都一直停留在元婴后期,离元婴大圆满都差一线。
如今再一看,路赫然已经是稳妥妥的元婴大圆满,随时都能召来劫雷,历劫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