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简单,他想要营造出一种假象,即您的那一系列文章不但没有得罪他,反倒很称他的心意。这会让入侵突尼斯显得像是他主动而为,而不是迫于舆论压力下所采取的无奈之举,这样或许能给他挽回一点颜面。”
  “那么他能够称心如意吗?”
  “别人也不是傻子。”德·拉罗舍尔伯爵大声冷笑了一声。
  他挥挥手,示意谈话结束了。
  吕西安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匣子,直到将它放进了大衣的口袋当中。
  一回到家,他立即来到书房,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藏在一幅水粉画后面的保险柜的钥匙,将那个盒子放在了如今还空荡荡的保险柜之中,这个坚固的铁柜子是当年德·拉罗舍尔伯爵在这里居住时候定制的。
  仆人为吕西安换上晚礼服,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一直在微笑着,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有什么好事情吗,先生?”罗贝尔一边为吕西安的袖口装上玳瑁质地的袖扣,一边好奇地问道。
  “很快就会有了。”吕西安回答道。
  罗贝尔为他换好晚礼服,又将大衣套在外面,“马车已经在外面恭候了。”
  吕西安所包租的出租马车是一辆八成新的四轮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灰色的爱尔兰马,正在用前蹄不耐烦地踢踏着铺路的石头。
  他刚刚走出公寓的大门,便被一个穿着号服的仆人拦住了。
  “伊伦伯格先生给您的信。”
  吕西安接过信,“是哪一位伊伦伯格先生?”
  “是阿尔方斯少爷。”仆人回答道。
  吕西安拆开信看了看,阿尔方斯在信里请求在晚上的歌剧结束之后与他见面。
  “我会去的。”吕西安朝那个仆人说完,就上了车,那位殷勤的车夫立即为他拉上了帘子,并关上车门,驾驶着马车朝圣奥诺雷大街的方向驶去。
  七点差一刻,他抵达了杜·瓦利埃先生位于圣奥诺雷大街的府邸。
  “夫人和两位小姐正在换装。”管家将吕西安带进客厅,“我去向她通报您来了。”
  吕西安在这间他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客厅当中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房门终于再次打开,杜·瓦利埃夫人走进了房间,她穿着一件金色的开司米连衣裙,胸前带着一串黑色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榛子那般大,她的两鬓各插上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杜·瓦利埃家的两位小姐穿着同样的白色连衣裙,姐姐安妮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而妹妹阿德莱德也只是在耳朵上挂着一对简单的钻石耳坠。或许她们的母亲是想让她们给其他人留下天真纯洁的印象,抑或者杜·瓦利埃夫人只是自私地想让她们成为她自己的陪衬。
  “让您久等了。”她伸出手,让吕西安俯身吻了吻,“我们去用晚餐吧。”
  晚餐沉闷至极,杜·瓦利埃夫人一直在讲她最近参加的一场慈善义卖会上的事情,时不时地做几个与她的年龄毫不相称的小动作或是带着媚态的眼神,就好像她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一样。她的这种做派被许多人所暗自嗤笑,只有她本人还蒙在鼓里。
  吕西安暗自有些后悔自己草率地答应了邀请,他一想到自己要和杜·瓦利埃夫人单独相处整个晚上就感到头皮发麻,但他表面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时不时地点点头,用感兴趣的口吻附和几句,以让杜·瓦利埃夫人夫人觉得他正在听她讲话。
  他用余光扫视了一下杜·瓦利埃家的两个小姐,安妮目不转睛地吃着盘子里的菜肴,就仿佛周围的一切和她无关似的;而妹妹阿德莱德则是不是地偷看一下他的侧脸,每一次偷看都让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绯色。
  “您听说交易所里的新闻了吗?”当仆人送上甜点时,杜·瓦利埃夫人终于转换了话题,“杜·瓦利埃先生告诉我,莫里斯·伊伦伯格在突尼斯债券上大赚了一笔,似乎他之前用一个很低的价格买进了大量的突尼斯债券,如今那里的局势平定,债券的价格也上涨了不少。”
  听到“突尼斯债券”这几个字,吕西安一下子有了兴趣,“他赚了多少钱?”
  “据说他在公债上的收益有五六千万法郎吧。”杜·瓦利埃夫人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盖的酸涩,“我听说他还用低价大量购买了一些突尼斯的土地和矿产,现在那些不动产也大大升值了,这一笔恐怕也能捞到一两千万法郎。”
  吕西安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从阿尔方斯那里借来投资的十万法郎,既然伊伦伯格家赚的盆满钵满,那么他的这一笔投资相比也获益不菲,等晚上和阿尔方斯·伊伦伯格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记得问问这件事。
  “杜·瓦利埃先生没有买突尼斯债券吗?”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没有经过考虑就问了出来。
  杜·瓦利埃夫人叹了一口气,“他似乎也赚了一笔,但恐怕也就是一百万法郎左右吧……很显然,伊伦伯格一家没有把他们的投资计划告诉他。”
  她很快就收拢了自己的失望。
  “我们现在出发吧?”她朝着房间里的人问道,不等到他们回复,她已经站起身来。
  杜·瓦利埃夫人和小姐们乘坐她们的马车,而吕西安则登上了载他来的出租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歌剧院驶去。
  第18章 分赃
  吕西安和杜·瓦利埃母女进入包厢时,第一幕已经演了一大半。按照巴黎当下时兴的风气,观众们通常是在开幕之后才陆续抵达剧院,因此在整个第一幕上演的同时,歌剧院里一直回荡着大厅和包厢的门打开又闭合时所发出的碰撞声,和入场观众的鞋子踏在地毯上时所发出的沉闷的脚步声。而对于已经入场的观众们而言,这些声音也并没有打搅到他们的兴致,毕竟观看陆续进场的观众比起台上的演出要有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