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妈妈留下来的唯一一样物件,从小我就带在身边,如今用它裹着这只蛊虫,就当是为妈妈曾经的屈辱复仇了。”
程十鸢不愿意听他们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她只关心高木什么时候能去见阎王,
“你们自己家这些事,关起门来你们自己捋。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把蛊虫下到高木的体内。否则,我亲自杀了高木的那天,也就是你的死期。”
小泽不敢再问了,起身和程十鸢告辞。
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在门边纠结了一会儿。
终于鼓起勇气,转身问道,
“程医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程十鸢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小泽小声问,“北野也是你杀的吗?”
之前北野在回国的飞机落地的时候,心脏病发作意外身亡,时间地点都很微妙,而且在他起飞之前,程十鸢刚给他扎过针。
高木那么多疑的一个人,他自然怀疑过是程十鸢动了手脚。
他找了好几个中医大拿,反复观看了程十鸢给北野扎针的直播录像,但都说没有问题,确实都是治疗心绞痛的穴位,这才逐渐打消了高木的疑虑。
但今天小泽看程十鸢的手段,感觉她好像杀人还挺熟练的,关键是程十鸢的那句话,【死在华国怪晦气的】,这又不由得让小泽多想了。
程十鸢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不该你打听的,不要瞎打听,知道太多对你不好。去吧,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
小泽不敢再问,抬腿迈出了门槛。
门外的院子传来咯吱的开门声,又听到咔哒一声,院门重新落了锁。
北野的事,程十鸢猜到高木会起疑心,在处理他的时候自然也做得很巧妙。
头一天晚上,北野喝了王奶奶治脚气的高度白酒,第二天给他扎了心绞痛的针,一酒一针,缺一件都不行。
而且程十鸢也自信,能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出其中玄妙的中医,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所以她才这么有恃无恐。
程十鸢拿起遥控器,打开一直在追的那部宫斗剧,电视剧已经要接近尾声了,追了这么久,突然就要完结了,莫名的有点惆怅。
*
小泽从程十鸢这边回到酒店,先去房间换了衣服,去掉在程十鸢家里沾上的香薰的味道,这才去见了高木。
高木今天和程十鸢的谈话并不愉快,一方面是合作没有达成,而对他的打击更大的是,程十鸢说他不能再有孩子了,不能有一个纯正的岛国血统的继承人,这件事对高木的打击真的很大。
他靠卧在床上,正在翻看一本书。
小泽走进去就看到了封面,是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每次高木内心不平静的时候,他都会翻看这本书。
书里的主人公从父亲口中得知金阁寺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可在他亲眼看到金阁寺以后,他先是失望的。随着对金阁寺的了解,主人公对金阁寺的态度从失望变成无可救药的爱上,到最后,他彻底爱惨了金阁寺,于是疯狂地、变态地、极致地想要毁灭金阁寺。
小泽始终难以理解这种阴郁,毁灭性的美学,他曾经好几次试图翻开这本书,最后都没能看下去。
现在再看到这本书,他突然豁然开朗,也许华国的中医学,就是高木心中的金阁寺。
从一开始的瞧不上,到了解以后的疯狂爱上,最终,他会亲手毁灭掉中医,他一定会的,因为只有毁灭才能永恒。
想到这里,小泽心里一阵动荡,恐惧使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高木温和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
“小泽,给我拿药。”
高木每天都会吃好几种中药,用来保健身体的,为了便于携带,这些中药都是研磨成粉末再灌到胶囊里,在华国的这段时间,都是小泽亲自给他备药。
小泽从臆想中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走到套房的小厨房那边去给高木取药。
他背对着高木,拿起一粒胶囊,把其中的粉末倒入水池,再把那只蛊虫小心地放入空掉的胶囊壳里,平静地做完这一切,小泽倒了一杯温水,平稳地端到高木那边。
他的神色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高木也像每一次吃药一样,把好几粒胶囊一起放入口中,喝了一大口温水,仰头吞了下去。
就着温水咽下胶囊,高木把水杯还给小泽,
“你回去休息一下,我们要乘坐凌晨5点的飞机离开华国。”
小泽垂着头,恭顺地应着,“好的,高木先生。”
高木的视线重新回到书页上,稀疏平常地说了一句,
“小泽,以后你就叫我父亲吧。”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高木也只能屈尊降贵接受了小泽这个血统不纯的孩子。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他以为优柔无能,不能成大事的儿子,今天干了一件他做梦都不敢梦的大事。
第112章
高木那边刚服下蛊, 这边程十鸢就立马收到了孟珊珊的信息,
【事已办妥。】
蛊虫上了身,养蛊的人是会有感应的。
程十鸢把信息拿给旁边织毛衣的路北尧看了一眼, 随后把手机屏幕摁灭,扔回茶几上, 继续漫无目的地翻着电视机的影视页面。
那宫斗剧看完了, 又一时找不到代餐, 好空虚。
路北尧现在织毛衣的手法突然娴熟起来, 甚至眼睛能看着程十鸢说话, 手指继续在毛衣针上穿梭,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十鸢知道他问的是高木的事,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 手里的遥控器一页页向下摁过去,随口回了一句,
“没什么感觉, 心如止水。早就知道的结果,没什么惊喜。”
路北尧把织出一小片的毛衣举起来,在程十鸢身上比了比, 那模样,就跟个为远游的孩子织毛衣的老母亲似的, 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和他俊朗的外形背道而驰的慈祥。
“那我告诉你一件意料之外的惊喜。”路北尧停下织毛衣的动作,认真地看向程十鸢。
“说!”
路北尧挺了挺后背, “奶奶他们从北欧回来了, 明天下午抵达京市, 我父母的意思是, 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十鸢的表情。
程十鸢没什么反应, 淡淡地说了一声,“好”。
继续翻着影视剧页面,小声嘟囔,
“到底哪一部电视剧好看啊?”
路北尧见她这么平静,也没再说什么,顺嘴问了一声,“明天我要先去机场接奶奶他们,你要一起吗?”
“也好,就一起去嘛。”
程十鸢淡定地应着,继续抱怨,“算了,不看了,这些电视剧一看就很无聊,我先睡了。”
然后程十鸢从沙发上站起身,面色平静地走回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房门一关,程十鸢装不下去了。
她在房间里暴走两圈,把头发抓乱,冲到穿衣镜前看了看镜子里神情呆滞的自己,又躺回床上,掀开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要见家长了?
见到人家父母要怎么说?
“不好意思,伯父伯母,你们辛苦养育二十几年,长得英俊帅气,且赚钱能力一流的好儿子,被我迷得五迷三道的。从今往后,除非忍不住,否则我不会打他的。”
“彩礼是没有的,婚是不结的,孩子是不要的,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是你儿子非赖在我家不走的。”
大实话这么一说,程十鸢觉得自己好渣啊,都怕把路北尧父母当场气厥过去。
就这么神叨叨地东想西想,程十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晚上都梦到路北尧的父母提刀追杀她。
第二天早上起床走出房间,程十鸢又变成了那个,她自以为的清冷高贵优雅淡定美女神医。
直播已经开始了,路北尧这个大嘴巴正在那边给大家说今天要见父母的事。
程十鸢瞥了镜头一眼,淡定地走进卫生间里去洗漱,在走廊上的时候,左右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跟头。
直播间里,
【她心虚了,她心虚了,骗人骗财,这下好了,人家父母杀回来了,我倒要看看这下程小渣要怎么收场。】
【见家长本来就紧张,又是见豪门家长,紧张加倍,他们会不会欺负我们程程啊?】
【想什么呢?谁敢欺负她啊?她可是程十鸢。】
【就是,我们程程虽然脾气不好霸道暴躁又爱乱花钱,但她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他们儿子有什么?啊?除了长得好,脾气好,非常有钱,就问他还有什么?】
【就是,他还被野猪咬过屁股,我们说什么了?】
【哈哈哈哈,程程的娘家姐妹们,咱是不是有点过于护短了?】
【就护。】
程十鸢洗漱好,简单地吃过早餐,和路北尧打了声招呼,就坐着她的轮椅去医馆了。
虽说心虚,但这第一次和家长见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路家肯定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这见面礼,程十鸢就想说给他们带一些冬季养生的汤药。
配好汤药,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去接人了,她就拎着布袋子装好的一大袋汤药,开着轮椅回了家。
回到家里,程十鸢把汤药放在院子走廊下面的台阶上,回房间里打扮了一下。
她画了一个极淡的素颜妆,穿一件香奶奶粗花呢的短款外套,下身一条黑色羊皮伞裙,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耳垂上一对夸张的澳白珍珠,是身上唯一的一件珠宝。
要不网上都传程十鸢的审美是天花板级别的,她这一身打扮,清秀却不显得寡淡,夸张的珠宝不会喧宾夺主,反而衬得她清透的容颜如姣如玉。
【不管,我先截图,又是在看病直播间里学穿搭的一天。】
【把我们小北总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哈哈哈哈。】
还真是,从程十鸢出来,路北尧的眼珠子就跟借来的似的,眨一下都不舍得,就盯着人家看。
程十鸢斜了他一眼,问,
“美死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