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垚接着道:“让我猜猜……啊,肯定是你召来那三昧真火的时候对吧?哎,怪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召来那玩意……也怪我修行不到家,还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好表情。下一次,我一定……”
他露出懊恼的表情。
佑宁不想看他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道:“没有下一次。我们开门见山吧,你费尽心思,把我们引进来,又把我留下来,目的是什么?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你细细品一品三昧真火的滋味。”
“可是,佑宁姑娘你也说过,你的召火之术召来的奇火不固定,万一召不出三昧真火怎么办?”
佑宁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冷笑一声,道:“那你要跟我赌一赌吗?”
师垚收起脸上轻浮的笑容,定定地盯着她。
佑宁不甘示弱地回瞪。
片刻后,师垚突然垮下肩膀,泄气地道:“算我怕了你了,我不跟你赌。”
佑宁将手中灵剑逼近一分,削断了他鬓边一缕青丝,“那就老实交代!”
“如果我说我是来找佑宁姑娘做一笔交易的,姑娘你信吗?”
始料未及的回答,佑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愿意告诉你我们的背后之人在谋划些什么,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达成你心中所想,只求姑娘最后能庇护我一番,不知姑娘可愿意?”
第73章 73 .进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垚斜睨一眼脖子上的灵剑, 答非所问:“佑宁姑娘能否先把这个东西……”
佑宁冷声呵斥:“少废话!”
“好吧,”师垚作老实状,“我不是傻子,那人把我们放出来为的是自己的野心, 谋求事不管成不成, 我们这些棋子最后都躲不掉天道的清算。我还想好好修炼,争取将来飞升成仙, 面对此等境地, 自然得想办法自救,选择‘迷途知返’, 求的就是最后清算时能保住一条命。”
佑宁问:“你既然都出来了,大可以自己离开, 好歹也是恶妖,怎么会被她拿捏住?”
师垚嗤笑一声,“佑宁姑娘, 你以为那人是什么菩萨心肠吗?被她放出来的都是于她计划有帮助的恶妖, 而且她手里有蛊王, 释放我们的时候,她可是用蛊王在我们心里中了蛊的。苗疆仰阿莎手中的蛊王是从天上得来的东西, 威力非同小可,只要她想,随时能取我们的小命。”
佑宁不禁问道:“庄从南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所以佑宁姑娘要答应这笔交易吗?”
眼看着真相就在自己面前,佑宁觉得百爪挠心,心中几番挣扎之后选择了答应。
她收起剑,正色道:“我答应你。”
师垚也是个干脆人, 朗声笑道:“好!我就喜欢佑宁姑娘这样豪爽的人,道心誓和心魔誓之类的虚礼就不必了, 我相信佑宁姑娘。”
他靠近一步,突然把声音压低几分,道:“姑娘既然知道那人的名字,应该也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是什么身份吧?”
佑宁点头,当今天子的后妃,还是后宫四妃之一的德妃。
“十八年前,她开始私放十万大山中镇守的妖,同时跟着一个凡人离开十万大山,而那个男人便是当今的天子;十五年前,天有异象,她突然开始提高私放妖族的频率,并命令我们藏在天下各角,不得作乱;而大概一个月前她传来命令,命我们抓走天下所有天窍期的孩子,同时还许我们随意行动,不论是吃人还是杀人,都可以……啊,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天下的种种祸事,应该也有你们凡人那位皇帝的手笔在……因为不论是放出恶妖,还是掳掠孩童这桩桩件件能瞒下来可都是他的功劳,我猜,他的所求应该是追寻永生吧。”
佑宁第一时间反驳出声:“不可能!”
文宗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观他这些年在那个位置上的所作所为,也担得起一个“明君”二字,如今却说祸事由他而起,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师垚笑得意味深长,道:“为什么不可能?光是掳走天窍期孩童,抽走他们的生命力为自己续命这一条,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这么干!他所依仗的正是他真龙天子的身份,不然换做任何普通人或者妖族,干出这事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天道降下仙官令给灭了!”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将佑宁镇住了。
“放出我们这些恶妖一是为了混淆视听,把天下所有人包括玄门的注意力都引到别处去;二是为了借我们之手抽走这些孩子的生命力。旁的恶妖唯恐天下不乱,一听可以正大光明地杀人就乐得找不到北,什么都不管。但我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蠢货,”师垚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当初我被镇压,是因为年少无知一时好奇,吃了几个人类试试味道,这些年在山里也反思己过,知道自己做错了……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妖生漫长,以后的日子我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所以,临河府所有青年死于非命,嵩州城破万人丧命,如今天下妖祸四起,民不聊生,不过都是为了当今天子追求永生的私欲?”佑宁讷讷地道。
“可以这么说,但不止,”师垚道,“那个人会和人皇混到一起,可见两人是一丘之貉,你以为她不想追求永生?你以为她不想当这天下之主?呵,只怕帮助人皇是假,等着撷取人皇成果才是真……看着吧,最后这俩人定会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是否真如师垚所说的狗咬狗佑宁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得让岁偃和庄一雯他们知道。
佑宁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人的模样,有姜文君的,那太后和皇后的,有那对双生子的,有太子的……如果可以这事还得让这些人都知道才行,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李弘深和庄从南之间的斗争,如果前者赢了还好说,如果是后者赢了,与皇家有关系的任何人恐怕都难逃一死,天下也将从此坠入深渊。
最可怕的是,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庄从南的赢面都比李弘深要大。
佑宁的成长经历让她心中装不下那么多的天下大义,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些曾有恩于她的人死去。
她收回灵剑,直接拎住师垚衣领,粗声粗气地道:“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些孩子送回去,然后和我一起去京城!”
师垚戏谑道:“怎么,姑娘要去当救世主吗?”
佑宁一脸凝重没有回话。
既然师垚这个负责看守的妖物都投诚了,剩下的孩童也就都是安全的。所有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地将人都送了回去,然后回到临河府同田平辞行。
师垚也跟着一起。他先前口中所说的那些话,除了一个名字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跟佑宁坦白后,干脆连样子都不装了,根本不去嵩州看看,就连嵩州的孩子都是姜程二人帮忙送回去的。
临行前,田平交给佑宁一卷织锦卷轴。
佑宁打开一看,是田平亲手书写的引荐信,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在临河府的善行。文字内容只占了卷轴的一小部分,剩下的竟是密密麻麻的手印!
手印按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上。
田平解释道:“这是临河府百姓们主动要求盖上去的,他们说他们也要为姑娘作证。”
佑宁看看手中的卷轴,复而抬头看了看田平与他身后熙熙攘攘,来相送的临河府百姓,心中酸酸胀胀的。
她更加坚定了要阻止李弘深和庄从南的决心。至少要保下临河府的这些人!
*
后面的行程变得十分赶,即便是中途遇到被别的妖物围攻的城池,佑宁也不曾停下脚步。
她知道,不解决掉两个罪魁祸首,即便现在救了他们,将来也一样难逃一死。不过为了阻碍皇宫中的两人,她指挥师垚将所有城池里的孩子都藏了起来。
师垚也是狐族,幻术虽不及岁偃,但也少有对手,由他出马藏人,除非庄从南亲自出动,不然凭那些头脑简单,只知道杀戮的恶妖绝对不可能找得到人。
抵达京城已是半月之后——藏起那些孩童还是花了他们不少时间。
佑宁带着人在京城城门外的一处密林里与人汇合。
除了李旭尧还未到,其他人都已到达。
佑宁第一时间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与另外几人分享。
听完之后,所有人沉默不语,就连方七这样跳脱的性子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方七才打破沉默,低声道:“我们毕方一族虽然是凶兽,但族长也知道保护好自己的族人,不论纯种还是混血,你们人类的皇帝怎么……”
岁偃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所以,现在可以肯定当初哄走庄从南的就是李弘深……不对,他们俩谁哄谁还不一定……而且,今日的局面他们从十五年前就开始计划。佑宁,我怀疑你背了十五年的‘灾星’之名可能也是在他们的引导之下才得来的。”
佑宁不理解,“那碧霄在这里面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也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不,”岁偃笑得颇有几分得意,“他应该是被那两人利用了……自诩高人一等的碧霄道长,结果被他信任的皇帝还有一个苗女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已经开始期待,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什么表情了。”
师垚悄悄附在佑宁耳边道:“这个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啊……也是我们十万大山里面被封印的妖?”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全落进了岁偃耳朵里,他收起脸上的笑,黑着脸盯着师垚,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佑宁,他是谁?”
佑宁光顾着说李弘深和庄从南的计划去了,都还没来得及介绍师垚,被岁偃这么一问才想起来。
“他是我在临河府那边认识的,叫师垚,原本也是被镇压在十万大山里的妖,后来被庄从南放出来了,但他不想跟着庄从南作恶,所以投奔我来了,我刚刚告诉你们的消息都是从他这听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状。
唯有岁偃,脸色依旧黑乎乎的,“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妖?”
佑宁没多想,顺口回答道:“知道啊,狐妖。”
岁偃瞪眼,声音都走调了,“知道他是狐妖你还把他带身边!佑宁,你变了!”
“啊?”对上岁偃充满控诉的眼神,佑宁一脑门子的问号。
第74章 74 .见面
佑宁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岁偃的小脾气给哄下去了。
众人眺望伫立在远方巍峨的京城, 巍峨的城门与汹涌的护城河把这快天下权力中心保护得严严实实。这里本该是最威严,最安全的地方,可如今远在城外也能瞧见城内飘摇消散的战烟,开启心眼的话, 更能瞧见京城上空黑压压的浊气聚集。
可见身为大庆王都的京城也一样遭受恶妖的攻击。
程慕风和姜文远都有亲人在京城, 见此状,顾不得回宗门的原定行程, 纷纷向佑宁辞行, 欲回京护自己的家人周全。
佑宁没有阻拦两人,只是对着姜文远道:“万事小心, 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姜文远深深地回望她一眼,道:“佑宁……姑娘, 很抱歉没有陪你走到最后,你也要多保重,我们会再见的!”
“嗯。”
两人掠身朝京城奔去。
“看来我们把那些孩子藏起来导致人皇收集不到足够的天窍期孩童, 最后竟是把目标放在了京城。”师垚望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出声道。
大庆京城拥有上百万人口, 孩童数量自然也比别处多,如果可以的话, 李弘深是愿意放京城一手,然而由于佑宁和师垚的捣乱,他和庄从南最终还是朝着这里下手了。
庄一雯的目光中满是悲悯和自责,她哑着嗓子道:“我知她野心不小,不曾想她如今只剩野心全无良心。”
“雯姨……”
佑宁有心安慰她,却见她表情一变, 毅然决然地道:“她闯下这样的祸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进京以后, 你们负责皇帝那边,庄从南这边交给我,我会亲自终结她的罪孽。”
佑宁预言又止,喉间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个“好”字。
放在往日,他们这一大群人想要进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城门出有官府的人查验身份文牒,一两份文牒造假不是难事,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造假,无论如何都会引起怀疑。
祸福相依,眼下京城闹起妖祸,不论是玄门弟子还是驻京军卫都被抽调离开,城门处戒备稀疏,倒是便宜了他们。
借着妖术的遮掩,他们非常轻松地混进了京城。
到底是一朝王都,城内虽有妖邪作乱但依旧保持着秩序,有无数玄门弟子以身作阻,挡在黎明百姓之前。众人一路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直奔皇城。
在皇城的日子,岁偃可没有闲着,他早摸清了皇城的布局。只是在现在的时局之下,皇城的守卫增加了数倍,且又能瞧见不少身着玄门服装之人掺在巡逻的队伍里,偷偷潜入之举仍然风险甚大。
他们不得不在皇城周围徘徊,几番寻找,最终躲在皇城西苑,玄武门旁。从天明等到天黑,看着巡逻的皇家侍卫一批又一批的换班,摸清楚他们换班的规律,这才借着夜色的遮掩,掐准换班的空档一举溜进了玄武门。
进了玄武门后,他们直奔庄从南的金淮宫而去。李弘深的行踪不好找,但庄从南作为后妃,出行受限,所以以她为突破口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