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祁口中虽然语气温和,可是却字字句句十分狠毒。
像是对萧长翊带着满腔的恨意。
确实是这样,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钱是自己死于这样一个欺骗自己感情的人渣手里。
这辈子也一定会幡然醒悟,狠狠的将人折磨一顿。
萧怀舟与谢春山对视一眼。
看来这位东夷国的小世子脾气也是十分的暴躁嘛。
在东夷国继续待了几天,萧长翊已经病入膏肓了,连抬起来想要指着萧怀舟痛骂的手指都在无助的颤抖着。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
故里祁亲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了萧长翊的胸膛里,甚至还来回碾压了两下。
总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前世的伤痛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萧长翊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经营的计谋,却在进入东夷国境的时候彻底被瓦解打碎。
他想要伤害故里祁,最后却死于故里祁的手中。
两世爱恨纠葛,终于由故里祁亲手解决了。
此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故里祁甚至连多看一眼萧长翊的尸首都没有兴趣,直接派人扛了他的尸首,丢到后山的乱葬岗去喂狼。
这是萧长翊应有的结局。
只是萧怀舟还是有个问题,一直都没有想通。
毕竟他知道他们背后最大的阻碍不是萧长翊,而是谢春山的师尊。
归云仙府的长屿老祖。
一个一心想要飞升的神经病老头子。
“我还有个问题,萧长翊明明是正正常常的从大雍朝和亲出去的,怎么到了东夷国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任由故里祁宰割,更何况上一世……他背后有你的……”
萧怀舟欲言又止。
因为这个人关乎了谢春山的所有。
不仅仅是一手造成了如今的谢春山,甚至还对谢春山有养育之恩。
尽管他已经和谢春山将前世的误会全都解开,也明白谢春山当初任由他在山门口跪了一整夜,是因为被他的师父困住了。
可那时的谢春山,宁愿神魂离体去城门下相救,宁愿被护山大阵压的血肉模糊。
宁愿被他的师尊抽离仙骨,打碎灵府,斩断浑身经脉。
都不愿意伤害他的师尊。
这一次,谢春山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为了自己和师尊为敌吗?
萧怀舟心中不确定这样的答案,甚至在一路来东夷国的路上,他都不敢问出口。
有些东西你不问他,就永远不会撕开鲜血淋漓的真相来给他看。
萧怀舟语气越发微弱,逐渐沉默下来。
谢春山很明显的感知到身侧人情绪的不对。
一只温暖的手慢慢覆盖上萧怀舟有些冰凉的手背,然后紧紧裹住。
谢春山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抓着的那只手。
语气坚定。
“满身仙力,三百年修行,都已在我离开归云仙府那刻还给了他。”
“这一次不是他驱逐我离开归云仙府,而是我自愿将所有东西还给他,一身修为,皆没入他的灵府,算是偿还这三百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如玉石敲击的声音一字一句在萧怀舟耳边炸开。
“自我再站到你面前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归云仙府的谢春山,也不会是以后万人景仰的谢宗主。”
“我只是你的谢春山。”
“萧怀舟的谢道君。”
君为我道,至死不休。
这句话承诺一出,萧怀舟就知道这一世的谢春山,绝对不会再顾及他的师尊。
他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谢春山。
会和他并肩作战,为他解决所有麻烦,成为他遮风挡雨的靠山。
自失去母后之后,这是萧怀舟第一次在外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
“谢春山,你可记得你的生辰?”
“不记得。”
师尊从未告诉过他的生辰。
谢春山素来知道凡人之间都会过所谓的生辰礼,就是出生那一日收到旁人的祝贺与礼物。
可是他从小被师尊带上山的时候就被告诫过,他们修道之人,不要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亦不要被出生的日期所困住。
只是一堆无意义的数字罢了。
可是当谢春山去钱塘镇历练的那一年,他也曾经羡慕过那些孩童在生辰当日收到来自母亲的礼物,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拨浪鼓,也可能只是一把木头雕刻的小剑。
可那些东西,都是生母所赠。
那些孩童都是被人用心捧着,疼着爱着。
这些温暖谢春山从未感受过。
他不知自己来于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向何处。
从记事的那一刻起,他就似乎是为师尊而活的,无来路,无归途。
万事不由心。
直到他遇到了萧怀舟。
“那从我们相遇的那一日算起,那天便是你的生辰。”
萧怀舟忽的转过脸来,手中几根手指互相掰算了一下。
然后惊喜道:“巧了,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到时候我给你过生辰礼。”
生辰……礼?
一向矜贵的谢道长有些微微发愣,他难道还有机会获得生辰礼吗?
可是他已经三百多岁……
来到东夷的第二日,萧怀舟便里里外外开始忙活起来。
谢春山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
故里祁因为他们二人将自己前世的事情告知他,所以对于谢春山来说是十分感激的。
在东夷也十分优待他们。
离奇的是,故里祁那日也同萧怀舟一并消失不见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萧怀舟才神神秘秘的回来了。
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
谢春山正坐在草原上,今日山顶上的风很大,将绿色的草原吹出了一阵一阵草海浪,从高处望下去波涛汹涌,场景十分惬意。
萧怀舟悄悄的从背后靠近。
实际上谢春山早已发现他的动静,却还是佯装不知,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暴露了他这会儿的心情。
“谢道长,猜猜我是谁?”
谢春山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萧怀舟有些失望的意味,但又觉得像谢春山这样的人,明明发现自己了,却没有揭穿自己,已经算是在陪自己玩儿了。
顿时心情又好了不少。
“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我们相遇的日子,你往山下看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萧怀舟松开捂着谢春山眼睛的手。
山脚下随着故里祁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无数苍鹰飞上天空,伴随着苍鹰爪子下抓的油布被掀开,无数件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暴露在谢春山的面前。
细细数来,似乎有好几百样。
谢春山有些诧异,站在一旁没有动。
倒是萧怀舟拱了拱他:“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你的生辰礼。”
萧怀舟拉住谢春山的手,往山坡下走。
每走一步便路过一些小零细碎的东西。
萧怀舟弯腰从地上拾起第一个东西。
“这是红色的小里衣,我们凡人但凡是出生一个孩子,都会有孩子的母亲亲手绣一件贴身里衣,算作这个孩子进入尘世间所穿的第一件衣服。”
那件小里衣,几乎跟萧怀舟的手掌一般大。
小巧玲珑的很。
上面的刺绣歪七扭八,只简简单单绣了谢春山三个字。
“我不知你生母是谁,想必你也不知道,所以我便亲手为你绣了一下,可不许嫌弃我的绣工。”
萧怀舟继续拉着谢春山往下。
“这第二件礼物,应当是拨浪鼓,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暂时还看不见,可是双耳却十分敏锐,他的父亲便会为他亲手雕刻一个拨浪鼓逗他玩儿。”
“第三件礼物为百衲被,是孩子的祖辈亲手问每一个邻居取了一片布料,然后结成了一条简单的小被子,寓意着一百家的祝福合在这一床小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