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碍着府中众人在,他高兴得都要大叫几声。
坐在闻渊身后的人此时也热闹了起来。
闻氏也湿了眼眶。
陈氏站起来道,“闻世子居然中了会元,这怎么可能?”
与她交好的妇人附和道,“就是,他才回府上多久,才上了多久的学?”
有长辈道,“难道是徐夫子特别厉害?”
陈氏质疑道,“我怎么有点不太信,话说除了闻世子本人说他中了会元,府里其他人亲眼看到吗?家主派去看榜的人回来了吗?”
附近有人阴阳怪气地提醒道,“陈姨娘,闻世子一般不会乱说的。”
闻世子是什么人品,他们是知道的,从来不会无中生有。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信口胡说戏弄大家呢?
张文是见过闻渊考裴秋生的,知道裴秋生学问厉害,连忙补充道,“对了,李尚书的家丁也说闻世子是会元,我亲口问的。”
陈氏面色有些不好看,喃喃道,“是吗……”
闻北坤和闻北城虽然没说话,但若是细心的人就能发现,他们是咬着后槽牙在,眼底里都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思议在张文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变成了不服气。
他们在裴秋生入府的时候,是合起伙来考过他的学问的,格外普通,平心而论,水平比他们俩还要差些。
凭什么他一回来,父亲闻渊就给他请最好的夫子,让他的学问得以突飞猛进?为什么给他家请的夫子,就要差一筹?
人群中有人问道,“对了,闻世子可有说闻北哲考得如何?多少名?”
张文闻言摇摇头,“这倒是没说,回来的时候他是被人追着的,不一定来得及看。”
“被人追?被李尚书的家丁追?”闻渊奇怪道。
“是,”张文道。
闻渊哼一声,冷声道,“这李尚书的家丁好大的胆子,我镇国公的世子也是他们想捉便能捉的吗?他家那女儿得多大了!”
陈氏看热闹不嫌事大,“家主也不能这样说,李尚书的女儿生得还是相当标致的,说不定世子他喜……”
闻渊怒喝道,“住口!我呸,他们也配?!”
陈氏被喝得面色白了几分,顿时不敢说话了。
闻渊想到裴秋生的成绩,面上的喜色很快又恢复回来,他回到位上,“我们再等等,北轩都已经回来了,北哲应当也快了。”
就在此时,一道稳沉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诸位不必等了,闻北哲他落榜了。”
众人循声一看,不是徐夫子又是谁?
闻渊起身迎道,“徐夫子。”
徐夫子行了个大礼道,“老朽特来向国公爷请罪。”
第133章 状元游街
众人格外惊异。
他们不知道闻北哲的近况, 只知道以往每回科考,闻北哲都能榜上有名,向来是镇国公口中盛赞的年轻有为之人, 也是他们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次怎么会落榜呢?
尤其是徐夫子还特意教导了他两三个月, 按照他以往的水平,也不应该啊?
闻北哲落榜, 连个名次都没有, 闻渊心里确实是有些失望。毕竟他是他看着长大的, 也悉心教导过不少回,一直以来他的用功他都看在眼里, 从来都是对他寄予厚望。
只是这孩子似乎从北轩回府以后便变了,变得心思重了许多, 不像从前那样专心学业了。
他会落榜,恐怕怪不得徐夫子。
毕竟他最近也考过闻北哲学问, 较之以往, 确实长进了不少。
面对徐夫子的请罪,闻渊笑道, “徐夫子说笑了,您是我国公府的大恩人才是,何罪之有?”
徐夫子严肃道,“老朽自诩科考教学从无败绩,从未有过参考落榜的学生, 今日闻北哲落榜, 令国公府蒙羞,我也有罪过。”
徐夫子若是早知道今日, 绝不会心软让闻北哲参加,毕竟参加下一次的春闱也是一样的。
闻渊此时哪会怪罪徐夫子, 反而怀着笑宽慰他道,“徐夫子严重了,北哲想必愚笨松散些,因而落榜。北轩他可是中了会元,这可是您的功劳啊!”
徐夫子半举着手弓着腰推拒道,“镇国公谬赞了,说来惭愧,闻世子童试前,基本功原本就很扎实,我也确实传授了不少解题破题思路。但他在童试后,脑袋便有如神助,学识渊博不说,思路灵活清晰,有时候我都跟不上他。世子能中会元,委实不是我的功劳,全在他自己。”
“可以说,童试以后,我便几乎没什么能教他的了,反而是他解答了我的不少疑惑。在世子面前,老朽常自愧不如。”
徐夫子说完,空气中落针可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徐夫子乃当朝第一夫子,论学识,若说他是第二,便没有人能称第一的。
他刚刚,居然说在闻世子面前自愧不如?
闻世子有这么厉害吗,怎么他们认识的不是这样的,莫不是他以前在藏拙?
徐夫子也很难解释闻世子的学识为何能突飞猛进,他只知道在他有一次拦着他、不让他外出几天的时候,闻世子便首次显露了惊人的学识和远超于常人的见解。
而后,他便学得更认真努力,每次答题都更加尽善尽美,似乎是想让他放心,即使春闱在即,他外出几天也没什么影响。
徐夫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生。
他一边惊讶,一边又很有兴趣同闻世子相处,希望能跟他谈经论史,加之春闱前不想给闻世子惹麻烦,因而这番话愣是拖到了今天才说出来。
“老朽今日是来请辞的,待会我便再去见一见闻世子,明日便不来府上了。”
徐夫子想着,闻北哲落榜,便参加不了殿试,不再需要他教授。而闻世子,已然可以自己应付了。
他说完这话,闻北城和闻北坤面色变了几变。
*
春闱后的殿试如约而至。
这日,裴秋生穿着整齐,在宫门口同众人聚齐后,跟随着宫人进了皇宫。
皇宫的巍峨庄严令他肃然起敬,有了先前救火之举,加上自身才学,纵然今日十拿九稳,他手心仍是濡湿了一些。
他只能是状元,也必须是。
成败就在此一举。
姜月这日早早地就占了个视野好的阁楼雅间,等着殿试结果。
《琵琶记·新进士宴杏园》中说:“每年状元及第,赴琼林宴,游街三日。”
姜月还从未见过。
裴秋生穿着红袍,同榜眼、探花三人正门出宫,而后跨马随着指引去游街。
姜月在阁楼上远远地便见到一众男子骑马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绑着红花的不是裴秋生又是谁?
游街时,所有新科进士都会参与。状元走在最前面,榜眼和探花紧随其后,而后才是进士。
裴秋生在最前面,那便是状元。
她眼角有些酸涩,只觉得眼前的风景似乎笼罩着雾气,回忆着这半年来他起早贪黑勤耕苦读,除了陪她外几乎无一日停歇,他让她等他,说考了状元就能只娶她一人——他真的考上了。
这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难事,他真的做到了。
街上人头攒动,欢乐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人们纷纷伸着脖子往前看,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等见到为首那位生得如芝兰玉树、朗月星辰般的郎君,不少女子都红了面。
街上先是爆发了潮水般的掌声,为状元、榜眼、探花,为所有的新科进士喝彩。
只见为首的裴秋生目如朗星,身披红袍,头戴金冠,手持玉带,骑在一匹高大的红棕马上,整个人显得矜贵非凡。
裴秋生刚回镇国公府才一年不到,平日里除了参加诗会和去姜家以外,很少出门,因而除了一些宴会上遇过的人,许多人并没怎么见过他。
众人便在谈论这是哪家的郎君。
“状元郎生得这么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好像是闻世子?”
“嗯,是的,去岁的宴会上我见过他的。”
“就是那个镇国公府走丢了又找回来的那位?”
“什么宴会?快说说。”
……
“这榜眼是不是谢丞相家的,大公子谢云昭?”
“是啊,谢公子长安城谁人不识?可惜已经定亲了。”
“不知道这状元郎将来花落谁家。”
只见众人口中的状元郎身下的红棕马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路中央站着一位小女孩,不知道怎么从路两边的守卫中间钻了出去,一脸好奇地看着骑马而来的人们。
她母亲想把她抱回来,但官兵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听不见,压根不管,拦着大人,也不顾小孩。
骑马游街虽然速度缓慢,但若是裴秋生他们没低头,直接走过去,小女孩多半是要受伤。
裴秋生晴空万里的面上多了两分阴沉,作为新科状元他不便当众教训这群官兵,便自己下马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交还到她母亲手上。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裴秋生平静淡然地做着这件事。
稀松平常得如同在家门口抱了个小孩般。
众人光顾着抬头,这时候才看见路中间居然有孩子。
想着其他的官兵或许看不见,但孩子母亲那官兵不可能听不见她呼喊,却视而不见,百姓们开始说道他实在是黑心瞎眼没良心。
那官兵脸上顿时有些难堪。
在另外一边阁楼上,荣沁公主朱玉瑶也在看游街的来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