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望向禾安：“天使者跟你说了什么，我大抵能?猜到。他乃本?源孕育而出的灵物，其实?并不关心其它?生灵的死活，他只把你当做同类。”
禾安不动?声色道：“如此也算不上坏，他既然拥有强横的本?源之力，想来能?助我一臂之力。”
族长笑着摇了摇头，“曾经的先祖也曾这样以为，只可惜……”
禾安：“可惜什么？”
族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转了话题：“我同你说过，起初，不死族并非是不死族，而是人族。是先祖偶然获得了本?源之力，才创造了如此盛世。在我之前，每一位族长都带领着族群更进一步，使得我族从任人欺凌，成为傲视整片大陆的唯一强者。”
他面露自嘲，笑容中带着丝苦涩：“可现在，这般伟大的族群却要毁在我手?。你说，我是不是最失败的族长。”
禾安皱眉：“追本?溯源，此过并不在你。”
“是啊。”族长抬起眸子，面上露出丝感?慨：“可没几?个人知道其中内情，若是不死族侥幸渡过此次劫难，后人又会如何写我？毁掉前人功业，差点?灭族？还是平庸无为，面对劫难束手?无措，只能?靠他人帮忙？”
禾安：“我以为族长并不在乎他人的想法。”
族长轻笑一声：“装的呗，我其实?是个俗人。”
“我的父亲母亲、祖父都是名垂史册的族长，我从小便被?教?导，要将?族人生死放在第一位，将?来要做一位心系苍生、大公无私的领袖。”
“我原以为这一切都很简单，可真到了这一步，才觉得艰辛万分。”
“混沌之力来势汹汹，我若坐视不理，便是覆灭整个大陆的罪人。可要扭转这份劫难，怕是要毁掉我不死族百万年的基业。一旦失去这本?源力量，不死族将?不复存在，重新?变成那个弱小可欺的人族。”
族长的语气中带着悲意：“怎么选，我都罪无可赦。”
禾安看他一眼，没说话。
族长：“我实?在担忧，后人们将?如何看我，会有人探寻过去的真相吗？其实?不会吧，大家?总喜欢用结果评判人。”
禾安：“族长舍生取义，称得上大公无私。”
族长面上露出丝感?慨：“也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多谢。说是大公无私，可我还是不能?免俗，专门叫你来陈述过往，不过是心存侥幸，不想背负这骂名。”
禾安打断他：“我以为族长叫我来，是想劝我站队不死族。实?话说，我对您的身世背景和不死族秘辛，没什么兴趣。”
“……”
族长稍顿：“我确实?是想劝你站队，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道德绑架虽然卑鄙，但好用。不过现在看来……成效甚微。”
禾安：“族长倒是直白。”
族长笑了笑，面上的惆怅感?慨之色渐消，严肃道：“你需明白，如今情形实?在危险，混沌之力并非你一人可逆。无论你心中的计划是什么，都要斟酌再斟酌。天使者是本?源灵物，只要本?源之力尚存，他便不死不灭。可你终究是人族身躯，万不可行差踏错。”
族长的神情带了丝真诚，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是界外之人，唯有逆转混沌之力，让一切回到正轨，才能?救下你的族群。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如联手?。”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看透这个年轻人。对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虽说从表面看，他们立场很是接近，但饶是族长这般见多识广之人，对上禾安，仍觉得心中不安。
这青年一直很是游离，让人猜不透内心的想法。
禾安：“族长不必再多言，禾安心中自有决断。”
族长皱眉，眸中情绪异常复杂。
他脸上闪过摇摆之色，接着怀中取出一金色手?环，递给禾安。
“此物乃先祖创造，其中有各位族长精血。戴上此物可短暂无视圣境中的本?源之力，必要时刻可不受天使者桎梏。”
禾安垂眸望去，仔细打量金色镯子，并未立刻接过。
族长：“放心，我还没卑鄙到在其中做手?脚。我无法干预你的选择，但出于私心，我并不想你被?天使者威胁。”
眼见禾安还是犹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圣境毕竟是我的地盘，你帮我做了那么多，我总得负责你的安全。你若实?在顾虑，可以不戴。”
禾安眉头微敛，终是接过手?环，佩戴于手?腕之上，“多谢。”
族长爽朗地笑了一声，“走吧。”
禾安：“？”
“族长要一同去圣境？”
族长回答得理所应当：“不然呢？”
禾安：“不怕天使者发现你偷听，就地诛杀？”
族长听得直瞪眼：“我偷听？我好歹也是一族族长，自然是去光明正大地听。放心，天使者还不至于杀我灭口。”
禾安很难苟同：“他的实?力恐怕远在族长之上。”
族长摆摆手?：“他不屑于杀我，这人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禾安：“？”
行。
两人返回大殿，齐家?长老与大皇子早已等候在此。
经过禾家?父母先前的修复，圣境入口已经永固，不再需要天阶炼金术师实?时稳定?。
见到禾安跟在族长身后从地下通道走出，齐家?长老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金色小瓶，递了过去。
族长颇感?意外，“好家?伙，老齐你终于干一回人事儿，终于把压箱底儿的宝贝拿出来了嘿，之前我怎么说都不给，这次还不是任我拿捏……”
话还没说完，盘发女子便翻了个白眼，伸手?夺回：“不想给了。”
“诶别别别……”族长赶忙侧身，将?金色药瓶藏在怀中，一脸得逞地在自己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大皇子虽然不知道这次父亲让他带兵前来所为何事，但见齐家?长老将?族中压箱底的小金瓶都拿了出来，便意识到此次之事定?不简单，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父亲！我已将?第一护卫军精锐带到！”
“嗯，好儿子。”族长上前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随我一同进入圣境！”
大皇子：“是！”
走进入口前，族长道：“老齐，务必保证圣境入口的稳定?。”
盘发女子看他一眼，没好气道：“还用你说？”
族长乐了一声，催动?体内力量正式开?启圣境入口。
进入之前，禾安稍显迟疑，他的身形停在齐家?长老面前，斟酌着开?口：“请问，圣境异动?的波动?是否会引起我父母的注意？”
禾家?父母的炼金术通天，若是察觉他在圣境中，极有可能?出手?，强行突破入口附近的结界。
齐家?长老：“大可放心，两位大师炼金术通天，但修为却是远不及我，他们根本?无法进入圣殿。族长有令，此次进入圣境执行任务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闻言，禾安点?头，轻声道：“多谢。”
齐家?长老：“就当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禾安没再说话，只是多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跟上族长父子。
……
经过禾家?父母多日的修复，今日的圣境已经跟以往大不相同。
上次来时，这片空间中还有不少混沌之气流窜，挤出一道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可现在，整片空间异常平整，圣物金藤也不见踪影，若不是本?源之气稍微浓郁些，几?乎和外面没什么差别。
很快，三?人便抵达上次的族长选拔地点?。
族长乐呵呵地停下来，拍着大皇子的肩膀问道：“如今要是再比一场，你有几?分把握胜禾安？”
大皇子正经地思索片刻，答道：“上次有一成把握，这次一成也没有了。”
族长：“嗯？我儿怎么越来越不自信。”
大皇子：“并不是儿子不自信，而是禾安的实?力太?强，他既有谋略又有实?力，远超于我，让他接任您的族长之位，儿子心服口服。”
族长听得满意，“禾安，你觉得老大怎么样？等你真正当上不死族族长，他绝对会成为你的得力战将?！”
禾安：“族长言重了，大皇子行事光明磊落，怎么能?受委屈在我手?下当差。”
族长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当上族长后把我儿驱赶出不死族？”
禾安：“……”
“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们还是尽快前往深处寻找天使者吧。”
这父子俩的思维发散起来，他往回拉都费劲。
眼见禾安已经动?身往深处走了，族长不得不中止话题。
他抬起胳膊，示意大皇子道：“你不必跟进去了，就带兵守在此处。”
大皇子一怔，眉头拧起：“父亲，这怎么行！天使者实?力高强！要是他对您发难怎么办？！”
族长抬眼打量大皇子：“我都打不过他，你打得过？”
大皇子战术性沉默片刻：“……”
随即，他坚定?地开?口：“打不过，但儿子能?为父亲多争取些时间逃命！”
族长面上浮现复杂：“好儿子，心意我领了。但逃命的时候，一米和五米好像没多大差别。”
大皇子皱眉：“可是父亲……”
族长抬手?制止他：“好了，我是一族之长，天使者不会轻易动?我。你在此处布置结界，倘若一会儿有混沌之气涌来，务必保证将?其锁死在圣境之中、无法逃逸。”
大皇子单膝跪地，领命道：“是！”
族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随后从怀中掏出金瓶递了过去：“此物可保你的性命无虞，一定?要完成任务。”
大皇子抬眼，看到族长手?中之物，正是刚才齐家?长老拿出的镇族之宝。
他的头猛地抬起，拒绝道：“不可！此物太?过珍贵！”
族长：“我会同禾安一起面见天使者，他们二?人不会对我出手?。反倒是你，若是混沌之气来袭，你未必能?守得住此处入口。这是军令，你要违抗吗？”
听到已经上升到军令层面，大皇子的头压得很低：“儿子不敢！”
族长俯身，将?金瓶放在他面前，“那就服从命令。”
大皇子的神情中闪过迟疑，但最终还是应下：“是！”
……
禾安等了片刻，族长跟了上来。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族长设下这重重关卡，应该不只是为了见天使者吧？”
族长挑眉：“你还挺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