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顺从这段关系没错,但我大哥想要的是,大嫂你能像他心悦你一样,也心悦他。”张云葶直接点明问题的所在。
这下轮到祁明乐沉默了。
张云葶也不逼祁明乐,而是默然坐在祁明乐身侧,等着她想清楚。
先是张元修生闷气自请去邕州,然后又是张云葶说的这个问题,祁明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浆糊一样。
“我出去走走。”祁明乐突然丢下这么一句,然后直接起身大步朝外走。
坐在廊下吃果子的银穗见状,当即站起来,便要去追祁明乐,祁明乐却头也不回道:“银穗,不要跟着我。”
银穗听到这话,只得茫然停下来。
出了张家之后,祁明乐一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最后直接目标明确去jsg了叶蓁的医馆。
叶蓁如今虽然已经是丞相夫人了,但她平日里并没有养尊处优的待在谢家,而是白天都待在医馆为病人看诊。
祁明乐过去时,医馆里刚送来一个孩童。那孩童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正在不停的哭。叶蓁一时也顾不上祁明乐,便让医馆的学徒女童,带祁明乐先去后堂闲坐。
此时刚到腊月,纵然出了太阳,但天气仍冷的厉害,房檐下倒挂的冰棱都未融化。
原本学徒女童要带祁明乐进后堂厢房里坐的,但祁明乐却站在了天井的廊下:“你去给你师傅帮忙去,我在这儿站一会儿。”
祁明乐时常来医馆找叶蓁,这学徒女童知道她们关系好,便同祁明乐行了一礼,然后哒哒折返回去了。
叶蓁很快便在前堂忙完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后堂走。
掀开帘子,叶蓁就见祁明乐倚靠在廊柱上,垂眸望着台阶,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听见了脚步声,祁明乐转过头见是叶蓁,当既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地上的冰还没化,你慢点。”
叶蓁如今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她身形纤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祁明乐一路将她扶回厢房,又倒了盅温水递过去,道:“这么冷的天,谢沉霜怎么舍得你过来坐诊啊!”
“我哪有那么娇气。”叶蓁娇嗔着笑了笑。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祁明乐身上,“明乐,怎么了?”刚才祁明乐进来时,叶蓁就觉得她脸色不大对。
祁明乐在上京的好友并不多,叶蓁算一个。
而且叶蓁跟她还是前后脚成的婚,如今她们都是嫁为人妇的身份,所以祁明乐想着,来问问叶蓁。
祁明乐便将她和张元修之间的事,同叶蓁说了。却不想,叶蓁听完之后,说的话竟然跟张云葶的差不多。
祁明乐:“……”
所以真的是她的问题?
不过叶蓁比张云葶年长,看问题的角度也比张云葶想的远,所以她问:“明乐,你当时没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未婚嫁的人,或者是情窦初开时,遇到心仪的人,跟对方表明心迹的目的,不就是想与对方结为夫妇么?可我们现在都已经成婚一年了。”
“所以你觉得,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所以不用纠结这个问题?”叶蓁问。
祁明乐点头:“对啊,难不成谢沉霜现在也隔三差五的问你,是不是还心悦他?”
叶蓁:“……”
“我相公倒没有隔三差五问我这个问题。”
“那不就得了。”祁明乐嘟囔道,“好好过日子,不比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强多了。”
却不想,祁明乐刚说完,就见叶蓁摇摇头,笑着道:“明乐,你们跟我和霜霜不一样的。我们在成婚之前,就已经确认过彼此的心意了。而且成婚之后,我和霜霜都能感受到彼此对对方的爱意,所以霜霜不需要问我这个问题。但你和张大人跟我们不同。”
祁明乐看着叶蓁。
“你和张大人是先成婚,然后才开始彼此了解对方的。刚才我听你那意思,张大人曾明确向你说过,他心仪你。那你呢?明乐,你心仪他么?”
她心仪张元修么?!祁明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蹙眉摇摇头:“我不知道。”
“所以张大人那晚问你这个问题时,你没回答的原因,也跟这个有关?”或许是从小就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所以叶蓁在捕捉人情绪这一块儿,格外的敏锐。
祁明乐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须臾,才如实道:“一半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另外一半是因为不知道。”
在与张元修成婚之前,祁明乐便想好了,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她就和离。可成婚后却发现,张元修不仅才貌双全,性子还柔和温润,而且对她也很好。祁明乐便想着,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在张元修问她这个问题,祁明乐想过就这样跟张元修过一辈子,但却从没想过,她心悦不心悦张元修这个问题。
“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愿意同我说说么?”叶蓁问。
祁明乐是叶蓁来上京之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从前祁明乐在卫恕身上吃的苦,叶蓁都看在眼里。后来祁明乐放下卫恕之后,嫁给了张元修。
虽然叶蓁与张元修接触的不多,但从那不多的接触中,叶蓁看得出来,张元修是个值得祁明乐托付终身的人。如今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出现问题了,叶蓁便想着帮衬一二。
祁明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从前心仪过卫恕,但我心仪卫恕的感觉,和对张元修的感觉不一样。”
叶蓁望着祁明乐,等着她的下文。
“我心仪卫恕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要去见他,或者见到他时,我会觉得很开心。但到了张元修这里,就不一样了。”
许是今日天冷的缘故,医馆也没有病人来,所以也无人来打扰她们,叶蓁也不催促,慢慢等着祁明乐接下来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祁明乐才继续开口:“从前我心仪卫恕的时候,见卫恕我都是跑着去的。可我却从来没跑着去见过张元修。甚至在张元修此番去邕州公干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只有回到春禾院后才会想到他。因为这跟我喜欢卫恕时的感觉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我对张元修究竟是习惯,还是喜欢。”
祁明乐说的很真诚,但她这个问题,叶蓁给不了她答案。所以叶蓁想了想,然后道:“你从前待在卫恕身边时,你是什么感觉?”
“很开心。”
叶蓁又问:“那你待在张大人身边呢?”
“很安心。”
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难怪祁明乐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叶蓁正要再说话时,前面药堂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祁明乐扶着叶蓁出去,就见奉墨站在药柜前喘气。甫一见到祁明乐,奉墨当即眉飞色舞道:“少夫人,大公子回来啦。”
一听这话,祁明乐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走。但走了两步之后,她似是想起了叶蓁,便又停下转头看了过来。
叶蓁笑道:“既然张大人回来了,那你快回去吧,等会儿霜霜会来接我的。”
祁明乐得了这话,同叶蓁辞别后,当即便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祁明乐远去的背影,叶蓁想:这一刻,祁明乐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
第99章 胆怯
祁明乐回去时, 张元修正在花厅里同苏沁兰母女俩说话。
张云葶知道张元修此番主动请缨去邕州的缘由,此刻便有意撮合他们二人,是以一看见祁明乐回来, 张云葶便立刻道:“大嫂,大哥又不会飞走,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呀?瞧瞧你头上全是汗, 赶快擦擦。”
说着,张云葶将帕子递给祁明乐。
原本在同苏沁兰说话的张元修, 闻言转过头,看向祁明乐。
祁明乐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这才问张元修:“你此次去邕州,差事办的可还顺利?”
“顺利的。”张元修轻轻点头, 语气一如从前那般温润。
之后他们一家人说话用饭, 张元修待祁明乐一如既往。祁明乐便觉得, 张云葶可能是想多了。
若张元修当真是因为生她的气,而自请去邕州的,他现在怎么可能,还会这般平静温和同自己说话,肯定是张云葶想多了。
祁明乐在心里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想法,仅仅只维持到了晚上。他们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便各自回自己住的院子。祁明乐与张元修肩并肩的往春禾院走,一路上祁明乐还在问张元修在邕州的差事。
张元修一一答完时, 他们两人已经走到春禾院门口了。祁明乐提裙正要往里走时,张元修却突然停了下来。
祁明乐疑惑回头看向张元修。
张元修站在院门处, 暖融的灯火扑了他一身, 他长睫微敛,轻声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暂时不能歇息,你先睡,不必等我。”
祁明乐听到这话,顿时拧眉:“你不是刚从邕州回来么?怎么又要处理公务?”
“就是邕州的公务,明日早朝要向陛下呈奏。”
既是明日早朝便要向陛下呈奏的东西,祁明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能道:“好吧,那你先去处理吧。”
张元修应了一声,转身提灯走远了。
祁明乐回到房中,沐浴更衣过后,张元修还没回来。采荷见她频频朝外看,不禁问:“少夫人,可要奴婢遣人去书房那边问问大公子jsg?”
“不用了。”张元修既然在处理公事,祁明乐不想打扰他。
采荷听到这话,嘴上没再多说什么了,但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张元修离京公干之后,虽然祁明乐没有如苏沁兰那般,每天念叨张元修三遍。但从细微末节之处,采荷能感觉到,张元修离京这段时日,祁明乐心里其实很记挂张元修。
如今他们二人终于团聚了,但张元修却又在忙于公务,让祁明乐独守空房。
祁明乐等啊等啊,等的灯花都爆了好几回,张元修还没回来。祁明乐等不下去了,便同采荷道:“你找个小厮去前院书房问问。”
邕州这事她听着也没这么十万火急啊!
很快,派去前院的小厮就回来了:“大公子说,他的公务还没处理完,让少夫人您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采荷听到这话,不禁在心里腹诽:公务虽然重要,但今日是他们夫妻阔别重逢的日子,他们大公子怎么忍心说这话。
祁明乐心里有些失落,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道:“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歇息吧,记得在外间留一盏灯。”张元修回来的时候,可以为他照亮。
采荷应了一声,行过礼后掀帘出去了。
祁明乐长长叹了一口气:张元修如今人是回来了,但却还要忙公务。嗐,今夜这灯还是得她自己熄。
照旧留了最后一盏之后,祁明乐才爬上床躺下。
而那厢,张元修人确实还在书房里,不过他并未在处理公务,而是在出神。
张元修本以为,分开二十日重逢时,他能在祁明乐眼里,看到一丁点对他的情意。可今日祁明乐掀帘进来时,神色确实很开心,但那开心与他母亲妹妹的别无二致。
他的夫人,对他仍没有男女之情。原来这二十日,只有他在思念她而已。
如果是从前,张元修还能同自己说,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所以做什么都可以。但现在,在明确知道,祁明乐只是顺从了这段夫妻关系,她心里并没有他之后,张元修就再也做不到与祁明乐同床共枕了。
虽然中途春禾院的小厮来过,说祁明乐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但张元修了解祁明乐。他们成婚近一载,他夜里在书房处理公务时,祁明乐从来没有派人来询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去。今日突然派人来询问,张元修只当是采荷借用祁明乐之名说的。所以他让小厮回去转告,让祁明乐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待小厮离开之后,张元修旋即又突然自嘲:祁明乐夜里一向是沾枕即眠,只怕不等小厮将话带到,祁明乐便已经睡着了。
夜深露重,张家外院书房的一盏孤灯,与春禾院内间的孤灯,遥遥相映了大半夜,最后直到两盏孤灯彻底燃尽之后,才相继落了下去。
第二日祁明乐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怀中抱着张元修的枕头,属于张元修的被子,完全没有拆开过的痕迹。
“采荷,采荷。”祁明乐立刻从床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