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有徐喻礼在她身边,她应该会好受些,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徐喻礼像是一棒子突然被人打醒,清醒过来,脸上满是懊恼,“姐姐还在楼上,对,我得先陪着姐姐。”
说完他转身就打算往楼上走,没想到身旁的杭南已经一步越过他,然后迅速地上了楼梯。
徐喻礼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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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被众人围着的季夏槐脑子里很乱,又想起来以前的很多事情。
房间门被人打开时,她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待看清楚进来的人后,她更是愣愣地开口:“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医院吗?”
杭南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就在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缓和了神情,语气也放得很轻,“我担心你。”
季夏槐似乎不理解他担心自己什么,表情很是茫然,扯着笑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没事儿,该担心的是你才对。”
杭南心里越发难受了。
他想起那天两人在病房时,他问她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当时季夏槐选择了闭口不答,而如今他已经能够大概猜出来些什么,她依然选择由自己一个人消化。
杭南不是生气,只是心疼。
他不会气她不愿意告诉自己,只会心疼她过去到底遭遇了什么。
其他人见杭南过来,纷纷互相递眼色,于是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徐喻礼。
季夏槐不说话,低着头沉默着。
好长的时间过后她才突然轻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问的是杭南。
杭南没直接回答她,将她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之际,他的脸上突然荡开温柔的笑意,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他们说的,我想听听你说的。”
季夏槐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
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自己,可以说出来了,这么多年了,她可以说出来了。
季夏槐想了想,陷入一种久违的回忆里。
“我和霍隽从小就认识,高中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可能是喜欢他,于是我直接告诉了他,可是霍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我。
我那时候太骄傲了,我不明白霍隽为什么会拒绝我,只笃定他一定还没看到我的好,于是我想法设法地想让他看到我的好。
只是后来她出现了。她和我很不一样,她脾气很好,胆子也很小,像个小白兔一样,不管我怎么对她发脾气,她从来都是对着我腼腆地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以致于有时候面对着她,我会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恶毒王后一样。
我不知道霍隽喜欢她哪里,但我知道她对于霍隽来说一定不一样,因为霍隽看着她的目光时是那么温柔,毕竟他从来没有那么看过我。”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苦涩,但季夏槐说出来的表情已经满是释怀,她对霍隽,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她不免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现在想想那会儿的日子真是单纯又无趣,每天满心满眼都是霍隽一个人,每天分析着他的喜怒哀乐,导致她现在对于高中的记忆里全是和霍隽有关的事情。
高中这样子灿烂的年华,就这么让她浪费了啊。
“我和她其实接触不算太多,只是因为霍隽,我们两个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有一天,霍隽突然告诉我,她想告诉我一件事,约我周六见面。
那时我理所应当地以为她是想对我炫耀,毕竟当时学校里已经有很多传言说她和霍隽早就在一起了。当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小姑娘十八岁的自尊,或许是嫉妒,在明明家里司机愿意送我过去的情况下,我威胁霍隽,让他先来接我。”
说到这里,季夏槐的声音听得出来有些不稳,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闭着眼睛重新回忆那个在自己脑海里出现过成千上万次的场面。
“她...躺在医院里,浑身都是血...她的脸被白布盖着,脸上也都是血,霍隽一直喊她的名字,但她醒不过来,她醒不过来...”
季夏槐的身子也开始簌簌发抖起来,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起,脸色的血色已经消失殆尽。
“我多想她起来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可是她醒不过来,我甚至不知道她想和我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我都答应,这是我欠她的...”
眼看着她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杭南一只手捏住她的胳膊,也管不了其他了,手上使劲,希望用痛感唤醒她,同时嘴里着急地喊着:“槐槐,睁开眼睛!”
一旁的徐喻礼也同样着急地在喊:“姐,快睁眼!不要再想了!”
不知是他们两人的声音,还是他手上的力道起了作用,季夏槐猛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心下都是一松。
季夏槐像是差点儿溺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了几下,胸腔的憋闷感才褪去。
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那天的事情,包括去看心理医生时,她也只是回忆,一直把这些话死死地埋在心里。
今天是第一次。
第一次,她有了对人倾诉的欲望。
尽管这个过程确实有些艰难,但说出来后,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好像这些年压在自己心底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宣泄口。
季夏槐对着两人说了很久,她说她这些年的自责,说她这些年如何与自己和解,说她如果真的能重来一生她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直到最后她说得泪流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忍不住。
好像有些后悔,也有些委屈。
徐喻礼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姐姐亲口提起这件事,和他猜的内容差不多。
他终究是没忍住,抡起拳头在床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季夏槐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而后又破涕笑出来,有些埋怨地嗔道:“你干嘛啊?把我床再给我锤塌了。”
见她的情绪好了很多,徐喻礼总算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恨霍隽恨得切齿。
他对着姐姐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一旁的杭南在这时开了口,“槐槐,不是你的错,霍隽不过是想拉你共沉沦罢了。”
季夏槐怔在原地。
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后来她离开有霍隽的地方,看着全国各地的美景不是没好好思考过。
只是愧疚一直拉扯着她,她只要一想到霍隽仍然困在原地,她便也无法放过自己。
虽然没有了爱情,可她和霍隽就仿佛是一条船上被困的旅客,他沉她也沉,双方不论是谁,一个人根本浮不上来。
杭南眼神微眯,对着季夏槐冷静开口分析:“你们确定这件事是意外吗?当时的季霍两家没有人敢轻易动手,可是其他人呢?还有你确定霍隽是喜欢那个女生吗?这之中有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
季夏槐整个人都宕机了。
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当年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季家的人,自然也没有调查过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霍隽那边着手派人查过,定论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案件,肇事者也依法受到了法律追究。
再后来事情一年一年过去,就更没有人提起了。
可是如果这件事情背后还有其他阴谋呢?
季夏槐简直不敢想象。
杭南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尤其是时隔这么多年以后的旁观者,在听到季夏槐讲述这件事情后,第一反应就是阴谋论。
不是他心里黑暗,毕竟霍隽作为霍家唯一的继承人,盯着他的眼睛太多,难免不会有人用了别的手段。
加上季霍两家长久以来的协作关系,到了这一代几乎已经是难以分割的局面。
杭南忍不住地会想到一些黑暗面,比如这个女生本来就已经导致霍隽和槐槐之间产生了裂痕,若是因为她两人再也无法冰释前嫌了呢?霍家的联姻又会不会落到别的地方呢?
杭南这么一说,徐喻礼也瞬间反应过来,“对啊,姐!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单凭霍隽一张嘴说,我们必须得自己查个水落石出!”
季夏槐没回应他俩,已经彻底愣在原地。
会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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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话间,房间门再次打开,来人行色匆匆,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的徐喻礼还要难看。
是季景冶。
“囡囡,你怎么样?还好吗?”季景冶径直略过房间里的另外两人,走到季夏槐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认真地问。
听到秘书报上来的消息后,季景冶差点儿把桌子拍烂,拿起车钥匙就往过赶。
路上接到季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骂网上那些王八蛋竟然敢骂他外孙女,也骂季景冶这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山上连自己的外甥女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季景冶无奈地听着他骂,连一句“要造网上的人那么说,这事情是发生在他上山以前的”这样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季景冶好说歹说把老爷子安抚下来,又告知他自己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老爷子这才气愤地挂了电话。
季夏槐对着他笑了一下,摇头,“小舅舅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外公呢?外公是不是也很担心?”
见她神色不像撒谎,季景冶一路上突突跳的心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
天知道他刚看到网上那些消息和直播间里的录屏时,他心里有多害怕。
那会儿季景冶虽然也不着调,但也是眼睁睁看着她好不容易挺过来的,家里人选择尊重她,她不说家里人也就不问,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爱情受了挫,从没想过背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没事,老头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你没事就好。”季景冶让她放宽心,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他的视线从徐喻礼的身上划过,最后又落到杭南身上。
杭南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站出来主动开口:“小舅舅,有什么事情我和小礼告诉你吧,让槐槐给外公打个电话,别让老人家一直担心。”
季景冶虽然有些诧异他竟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也认同他说的没什么毛病。
于是他再次扭回头点了两下,“对囡囡,还是你自己给老头子打电话吧,不然他也没法踏实放下心来。”
季夏槐本来也不想再复述一遍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她虽然现在能说出来了,但也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再来一遍的。
“好,那我给外公打电话,你们聊。”她乖巧地点头。
季景冶于是随着杭南和徐喻礼走出房间。
门外其他人还在等着,见他们出来,都看过来。
杭南对着大家一笑,颇有代表发言人的气质,“槐槐没事,大家放心吧,大家该忙的就去忙吧,我替槐槐谢过大家。”
葛沁阳看了一眼手表,他下午还有其他活动,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房间里的人,探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他只能再次看向杭南,犹豫地问:“槐姐...真的没事了吗?”
两人视线相交,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杭南笑,“真的没事了,放心。”
葛沁阳于是不再纠结,和大家道过别后率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