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下,小赌狗的亲爹当年把原配妻子打成那样,家里人都不曾插手,那么他对继室填房能有多好?可能因为前头妻子已经跑了,他会稍稍收敛一些,毕竟娶媳妇儿也是需要本钱的,再打跑一个,他就更不好找媳妇儿了。而小赌狗后娘的娘家情况更差,因此她的忍耐度可能相对会比较高。但真要说她的日子有多好,那是绝不可能的。
看如今这个情况就知道了,那人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倒是安卉听着有些奇怪:“你们不是说,那赌狗先前把他的妻女都卖了吗?我知道是卖给了舅家,可要是舅家不要,他也会卖给别人的吧?”
“那可不,就是指着舅家是个体面人家,不可能不要的,故意要了三倍价!”
安卉更疑惑了:“那为什么邹家老头儿是替子休妻,而不是直接把人卖了?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儿媳妇连带孙女都卖了。”
隔壁掌柜听到这话就笑了:“你当他不想?”
“可他就是没有啊!”
“没有就是卖不上价,外加等着看她娘家的说法。”
在掌柜的解释下,安卉才知道原来这年头休回娘家是对娘家的侮辱,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娘家侄女、侄孙女的亲事。被休还不如被卖呢,被卖也有影响,但毕竟只是一时的,人们总是健忘的,过了那阵子就没人提了。可被休是不同的,被休的妇人会一直待在娘家,等于就是在不停的提醒外人,这家有个女儿被休了。
小赌狗当初没这么干,主要是因为他妻子年岁还轻,真要是被休回娘家了,他一文钱得不到不说,转头人家就再嫁了,这事儿估计就翻篇了,那他不得血亏?
听到这个解释,安卉差点儿没绷住表情:“他们家就是一脉相承的歹毒呗?”
隔壁掌柜嘿嘿的笑着:“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头儿自个儿心肠歹毒,生个儿子把媳妇往死里打,得个孙子把全家往沟里带!活该!”
安卉也觉得挺活该的,但在这个事情里,还有无辜的人啊!
就听掌柜的又道:“那妇人应该会自个儿去庵堂里,娘家肯定是回不去的,她娘家但凡靠得住,当年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把媳妇儿往死里打的男人!婆家待不住,娘家回不去,也就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就是可怜了她的两个闺女了,听说大的也就是十岁的样子,小的好像五六岁?亲爹死了,亲娘走了,两个哥哥被除名了,可怜哟……”
哪怕并不清楚邹家对那两个小姑娘如何,就他们家展现出来的人品,大家都心里没底。
不过谁也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两个月,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却是邹五中风瘫痪了。
外人都说这是报应,但其实科学一些说,长子惨死长孙被除名,对于一个极为重视香火传承的老人家来说,是特别重大的打击了。加上他本来就六十好几了,这个年纪放在安卉穿越前,可能还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但搁在这年头,六十多岁那是实打实的老人了。
据说,就是某天早上老太太醒来,发现老头儿已经嘴歪眼斜了。赶紧喊了大夫过来瞧,结果就是中风了,起初是半边身子动不了,后来病情就更严重了,毕竟中风这个病症,搁在千年后都难以治愈。
总之,概括一下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最惨的是,邹五还失去了语言能力。也不是说完全不能说话了,而是说话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基本上就是连蒙带猜的,他又不会写字,就算会也没用了,手上不得劲儿。
因为邹五的长子已经去世了,长房的两个孙子也都被除名了,代替他当家做主的就是他的二儿子。
在确定了老父亲未来只会更差不可能有所好转后,邹家二儿子第一时间跟族里申请了分家。
他如今是实打实的长子嘛,当然是由他继承祖宅以及照顾老父老母,还要抚养长兄的两个女儿长大。至于他的三弟和四弟,则是分家单过。
不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商量的,也有可能因为小赌狗的关系,邹家其实没什么财产可以争的了。祖宅还在,是因为这年头的宅子是不可以随意买卖的,想要卖掉宅子,尤其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第一要经过族里的同意,第二只能卖给族人。碍于这些限制,邹家祖宅才勉强保住了。
但这年头的宅子其实不值钱,又不是什么好位置,也不是什么几进的大宅子。用一个破旧宅子甩掉一堆包袱,邹家的三儿子、四儿子都没什么意见。
兄弟三人属于和平分手。
等这一年年关的时候,再听到邹家的消息,就是分家单过了。
以及……邹五这个老头儿的无能狂怒。
理论上说,父母在不分家。当然,考虑到具体的情况,只要父母同意,那么什么时候分家都可以。也就是说,分家的主动权根本就不在于孩子们,而是在于父母,尤其是父亲。
但邹五中风瘫痪了啊,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敲拐柱骂人抽人。
据说要分家时,也是特地跟他说了的,算是问过了他的意见。至于他究竟说了什么,那谁知道呢?谁听得懂呢?
还有一个事儿也是卡在年关里,得到了后续的消息。
就是数月之前,来求子却最终改成了求保住家产的傅老爷,安卉对他那是印象深刻。不是因为最初误会了他重男轻女,而是因为傅老爷求的是保住家产的庇佑,最后要付出的代价,是破财。
多稀罕不是!
保住家产也是属于求财范围内的,结果代价却是破财,那求这个庇佑的意义在哪里?
安卉后来琢磨了很久,大概猜测是可能宁愿破财,也不愿意将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给了毫无感情的老父和兄弟们。这样其实免得说得通,毕竟破财又不是破产,总归还是能剩下不少的。
万万没想到,后来洛江发了大水,傅老爷啊,你猜他为什么会跟钱胖子认识呢?
他俩啊,有部分生意是重叠的。不属于竞争对手,应该是类似于合作伙伴这样的。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安卉着实惊讶了一番,她不敢相信,就她那个胖子哥,居然还有人敢跟他合作!要知道,钱大富可是被整个洛江县商户拉黑的对象。
捋清楚了这里头的关系后,对于傅老爷破财一事,安卉就不惊讶了。
那都跟钱胖子有生意往来了,你不破财谁破财?
好消息也是有的,因为洛江发大水,所以傅老爷遭遇到了堪称惨重的损失。又因为流言蜚语这个东西的不确定性,总之传到他老家,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傅老爷已经破产了,甚至债台高筑,债主都上门了!
听到如此可怕的消息,傅老爷的亲爹立刻表示要分家。
前头就说了,这年头尽管默认是父母在不分家的,但只要父母愿意,那是随时都可以分家的。甚至还可以将十来岁半大孩子分出去单过,美其名曰自立门户。
而傅家的分家也很有意思,大概的情况就是,尽管傅老爷是长子,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传给了除他之外的其他儿子。当然,得了家产就要赡养老人,所以傅老爷的亲爹就由他的弟弟们赡养。也正因为傅老爷不需要赡养他父亲,所以他就没有一文钱的家产。
这话听着有点儿绕,但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
傅老爷净身出户。
得了这个消息后,他立马置办了丰厚的年礼,亲自送到了安氏殡葬铺,表示安大师真厉害!
破财不怕的,做生意哪儿有每一笔都大赚的?有赚有亏起起伏伏才是正常的。真要是想要有稳定的收益,那还是建议去打工。
傅老爷做生意多年,这个道理当然是知道的。
何况,他破财了怕什么?他的老朋友钱大富却是大赚特赚了。
“安大师您放心,我如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都分家了,还一文钱不曾分给我,那个家往后就跟我没关系了。”家人和亲戚是有区别的,正是因为本朝注重孝道,反过来一旦分家,那就不是家人亲人了,而是单纯的亲戚了。
最简单的一个事儿就是,亲戚是不可能插手别人家的家事的。往后,傅老爷是想给闺女招赘,还是想把家产分给几个闺女,作为亲戚是没有发言权的。
安父挺放心的,因为傅老爷早已不是破财之相了,当然也没看出来他要发财,估计这次破财的损失很难在短时间内挽回了。不过无所谓,其实傅老爷如今的家产已经相当丰厚了,不算损失的那些,也仍然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
倒是安卉不是很放心:“你以后要跟我哥一起做买卖呢?”
傅老爷知道她说的是钱大富,因此点头道:“是的。其实说来也是凑巧,钱老爷原本就是因为被洛江县的那些商人联手排挤,被迫卖了好几艘货船,生意线也往隔壁州府挪了。想着水路不行就走陆路,为此他还置办了一个偌大的商铺。没想到,洛江却发了大水……”
这不巧了么?
钱大富前脚刚被迫转卖了货船,当然也不算完全被迫的,人家还是出了个好价钱的,毕竟洛江县的那些商人只是想把钱大富逼走,又不是想把他逼死。正好,跟钱胖子交好的铁脑壳县太爷被调到了去往隔壁州府的必经之路梁曲县里,于是他就顺水推舟的开始转移生意,往更大的地方发展。
能不能发展起来,如今还不得而知,毕竟距离上次看到钱胖子,又过去两个多月了。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洛江发大水对他是真没造成什么伤害。
……呃,不算挨骂的话,是这样的。
第159章
新年新气象。
对于安家来说,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们家收到的年礼那是一年较之前一年更丰厚了,当然前来送礼的人也愈发多了, 据目测别说安家人丁单薄了, 任何一个人丁兴旺的人家也不可能消化掉那么多年礼的。
安卉直接建议安父将铺子里开辟出一小块,打折促销年礼。
没办法啊,东西太多了, 他们家也没那么多要送礼的人家,哪怕算上安家村的父老乡亲,那也是很离谱的。尤其年礼这玩意儿吧,尽管也有接地气的,但多数礼物都是很上档次的, 真要送到安家村也不合适呢!
“爹你想呢, 咱们殡葬铺大过年的生意也不太好,还不如搞点儿副业呢。”
安父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是觉得犯不上没必要。但架不住过年期间确实没啥生意,他被迫要待在家里听傻闺女絮絮叨叨的。这当父母的怎么可能拗得过孩子呢?所以说……
“随你随你。”
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原本盘算得好好的安卉,在得到了允许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在家里思考了几天后,她果断的选择在正月里搞了个福袋开售。
盲盒福袋嘛,搁在她上辈子可太常见了!清仓促销的必选, 也是割韭菜的好选择。
放在她穿越之前是很寻常, 可搁在如今却是稀罕得不得了了。
考虑到盲盒这个词不太好解释,安卉就决定开售福袋。
福袋啊,光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福气满满。而且甭管哪个年代的人, 都会有贪便宜的小心思,福袋是有保底的, 反正不能让人吃亏了,但如果对方运气极好,开到了极品大福袋,那是真划算呢!
尽管安卉穿越前已经有了专门做福袋生意,也就是专职割韭菜的商家,但安卉本人却是真的来给府城广大的老百姓们送福利的。毕竟她又不是专门进了货来卖的,而是用别人送到他们家的年礼来搞的。
不需要成本的买卖,那可不就是超值优惠吗?
安父:……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作妖。
其实过年期间,大家伙儿的生意都挺好的。安氏殡葬铺纯粹就是行业大忌讳,哪怕不少人家都有正月初一给祖宗上香进贡的习惯,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提前购买的。反正腊月初的时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很好的,等小年一过,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年关后,铺子里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大家多少还是怕沾上晦气的。
本来,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可以了,但安卉不是闲得腚疼吗?
再说东西都是现成的,哪怕不图赚钱,图个人气也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临时请了人写了一堆的小牌牌,毕竟年礼又不都是小块的,没办法将实实在在的奖品塞到福袋里,那就只能塞名牌了。抽到什么就兑换什么,简单明了。
这时候就发现待在府城的好处了,要是还在昌平镇上,搞不好花钱都请不到几个能读写的人。但府城这边,读书氛围就很浓厚了,请不起秀才,童生还是很容易的,随便一找就有人兼职打零工,横竖安卉的要求就是能读会写,她甚至不挑剔对方写的字是否好看。
——呃,在安卉看来,这年头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书法家,一个两个的都比她和她爹写得好太多了。
准备工作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好在安家上下都很闲,加上雇佣来的老童生想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好经常接一些零活干,因此格外得卖力。
没两日,安氏殡葬铺的新春福袋就正式上架销售了。
福袋本身就很漂亮,来自于绸缎庄的少东家支援,他甚至只收了一个成本费,算是感谢之前安父的提醒。就这事儿,安父回去思考了很久,他都没想起来,自己对少东家提供了什么帮助。
安卉就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了,她特别淡定的接受了绸缎庄少东家的好意,甚至还免费赠送了一次相面。
她说:“我看你红鸾星动,怕是今年有好事儿呢!”
就这么一句话,绸缎庄少东家又额外的支援了不少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一堆年前没卖出去的荷包。
这古代的荷包跟安卉印象中的福袋挺相似的,都是布袋子,上头不是金线就是红线。不过荷包是有很多图案的,而安卉要的只有上头绣了福字的荷包。
对于经常接到各种离谱要求的绸缎庄来说,就福字多容易呢!
不过少东家一直管那玩意儿叫福包,听多了就容易肚子饿,安卉态度坚决的要求叫福袋。
就叫福袋!
必须是福袋!!
只这般,赶在正月初十这一天,新春福袋终于姗姗来迟。
要怎么形容这生意好坏呢?首先要明确一件事儿,这年头的人们压根就不知道福袋是什么情况,没听过也没见过,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但新事物嘛,总有人会尝个鲜的,尤其眼下还处于正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