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就是你小子弄的,马上进来给我接受惩罚!”
男人:???
凭空掉下了这么一口黑锅,这位倒霉鬼直喊冤枉:“不是我啊主家老爷,我都没有来过这里,真的不是我!”
“你是在质疑神灵吗?来人,把他给我押进去,杖罚!”
“是!”
这些人在所谓的神谕下,毫不怀疑这个卜卦的真伪,神灵说谁就是谁,于是这个倒霉鬼就被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押到了神像前,狠狠按在了专门施罚用的长条板凳上。
眼见胳膊粗的黑色木棒正要落下,一股力道忽然缠住了那人的手。
紧接着,眼前这座垂眉敛目的神像突然散发出奇异的光,一种亘古悠长的声音仿佛在借着这个真身,传达着怜悯众生的慈悲。
这璀璨的金光太过耀眼,让人不敢直视,众人低头跪拜,甘愿臣服。
只见面前的八卦六爻图上的蛇骨突然易位,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图案。
蒯未天忙拿起旁边老旧泛黄的神意对照书,一页一页的仔细翻找起来。
这是几百年前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可以明确翻译出神灵下达的神谕。
直到最后一页时,蒯未天的身形一滞,嘴唇动了动。
上面写着两个释义:【怜世】、【慈悲】。
第119章 蒯阿鸾
朗予常年与暗物质打交道, 对玄学也略通一二,又有结界隐去身形,众人只看见地上的蛇骨凭空动了起来, 都以为是神灵下凡显灵, 纷纷对此结果深信不疑。
倒霉的男性后辈得以逃脱一劫, 感激涕零地跪拜神灵。
戚迷左手收紧,停止了死目发出的声音。
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 贴着人群边走出祠堂。
离得老远都还能听见蒯未天那老泪纵横的声音:“神灵现世了!”
殊不知只是两个小辈的故弄玄虚罢了。
戚迷无奈笑笑:“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玄学这种摸不透看不懂的东西, 从来都是信则为真, 不信则为假,尤其是这种假借神灵下凡的招数, 那是一骗就一个准,她这次只是情急为了救人, 要是被那种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那么整个蒯氏肯定都会成为随意操控的傀儡。
又或许……已经成为了傀儡。
戚迷若有所思,回头看向祠堂外最先走出的蒯未天,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个人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为了搞清楚新娘出嫁的日子,两人没急着离开, 转而走到了喜丧厅的后院,蒯阿鸾的房间。
隔着门都能听见屋内微小的啜泣声, 还能嗅到一些药膏的味道。
戚迷让朗予留在门口,自己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允许她进入。
戚迷推开门看, 蒯阿鸾趴在床上,白净的小脸满是泪痕, 眼睛已经哭肿了。许是因为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她, 蒯阿鸾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几秒钟后,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当即又哭了出来。
戚迷忙做噤声状,实在是看得不忍心,便帮她擦了下眼泪。
蒯阿鸾吸了吸鼻子,一边紧抓着戚迷的手,一边却又用力地推搡着她:“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啊,要是被主家老爷发现你可就完了。”
“放心,他们抓不到我。”
对于这一点,戚迷还是很有自信的。即便是蒯家上万人一起攻来,是想动手还是想走,完全就看她自己心情,只是没有必要非得正面冲突,能避免的话最好还是要避免。
她来回打量了下这个十多岁的女孩,穿着和昨天见面时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腰间红布,一样的脚踝红布,唯一不同的,就是屁股上鼓鼓囊囊的塞了很多草药,用于疗伤。
昨天见面仓促,今天被蒯阿鸾的小手这么一握,她才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手又小又软,瘦弱得跟没有骨头似的。
蒯阿鸾擦了擦眼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恢复得怎么样?”戚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伤。
蒯阿鸾摇头,扯了下嘴角:“放心,我到底是神灵钦定的新娘子,主家在下手的时候都留了些情面,又有上好的膏药治疗,不会有事的,倒是小芸……”她顿了两秒,又忍不住哭出声,哽咽道,“十指连心啊,他们那些人就用铁钳子,一颗一颗的拨掉了小芸指甲,她该有多疼,该有多恨我。”
怕声音太大,蒯阿鸾一直在用被子蒙着脸,哭得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这床被子已经被她眼泪湿透了,想必这孩子已经哭了整个晚上。
戚迷叹了口气,刚下意识抬手安慰,忽然想到[生命值掉落警告],便堪堪垂下手。
几分钟的痛哭后,蒯阿鸾从手边抽出了几张纸,擦干鼻涕和眼泪。
见她情绪稳定了很多,戚迷问起正事:“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按照蒯家风俗,只有新娘子出家当天地宫的主神庙才会开启,既然通行证的残张是在里面发现的,她想着可以混在送亲的队伍里进入调查一番。
蒯阿鸾想了下,问:“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出嫁是嘛?”
“啊……嗯。”戚迷回避了她的眼神。
蒯阿鸾慢慢松开她的手,突然沉下声:“五天以后,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就要出嫁了。”
戚迷哦了一声,一抬头,她竟从蒯阿鸾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要去赴死的认命感。
名为妥协。
“能跟我聊聊天吗?”蒯阿鸾唇角挂着淡淡的笑,这个角度看上去似乎带着请求的意味。她将被褥移开,腾出了一个空位,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戚迷坐在这里。
戚迷下意识瞄了眼门外,坐下。
房间归为沉默。
蒯阿鸾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尽管是马上就要嫁人的新娘子,但举手投足间还是不掩少女的天真烂漫,她盯了戚迷两秒,唇角上扬得更深。
戚迷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摸了两下:“怎么这样看我?”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蒯阿鸾毫不掩饰的夸赞道,“从我昨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了,你像是书里描述的那种……很明媚的女孩。”说到这里,她表情又忽而转为落寞,笑容带了苦涩,“我也好想变成你这个样子啊,可是……”
她抿住唇,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这句话,没有再说,生怕一语成谶,永永远远都逃不了这座囚牢,因为从始至终她的心中不知道从哪里抱着一丝希望,她觉得只要花轿还没有上,就还有机会再挣扎一下。
感觉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戚迷偏过头,思忖片刻问道:“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你喜欢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命罢了。”
“那如果五天之后将要迎娶你的,是你真心喜欢的人,你觉得你还会这么不情愿吗?”戚迷又问。
蒯阿鸾仔细思考,摇摇头:“应该不会吧,我喜欢的人来迎接我的花轿,我当然会开开心心的上了。”
“所以啊,世间万物不过一个喜欢二字。”戚迷微笑着向后一靠,略带几丝慵懒,“你喜欢红色,可别人非要给你蓝色,你就会不开心;你喜欢吃蛋糕,别人却非要逼着你吃肉,你也会痛苦;你向往自由,别人却要拿笼子困住你,你当然会绝望,关键是你……你要不要勇敢一些,试着反抗一下?”
话音刚落,耳边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机械女音。
【耐久值-1,你目前的耐久值为99】
戚迷:???
戚迷倏地站起,一脸懵。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又触犯了哪条规矩,只不过坐在这里跟蒯阿鸾说了几句话,突然就又掉了一个生命值。回想提示响起前,她只不过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难道那也不行?
蒯阿鸾因为戚迷突然站起来的动作,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恰巧这时看门的朗予发出了一声轻咳,示意有人来了,戚迷急忙出门进入结界。
走廊中,蒯珍珠用纱巾蒙着脸左顾右盼,偷偷摸摸推门进来,送来了一瓶膏药。
“阿鸾你看,这是我在外面专门请人为你配的药,说是只要涂抹三天,一点疤痕都不会有的,五天以后你就能干干净净嫁给神灵了。”说着,蒯珍珠就要掀开蒯阿鸾的衣服。
蒯阿鸾一把按住她的手:“妈妈,还是不用了。”
“用的用的,五天后你就要出嫁了,可不能一身伤的嫁给神灵不是?”蒯珍珠将她的手推开。
蒯阿鸾以为戚迷还在,害羞的赶紧用被子捂上,不注意碰到了伤口,痛得闷哼了一声。
“你看你这孩子跟妈妈还害羞什么。”
“妈妈!您还是先陪我坐一会儿吧。”蒯阿鸾心虚的在房中扫视一周,拉着蒯珍珠坐下。
蒯珍珠拿她没办法,将药放在床头。
蒯阿鸾顺势抱紧了她,自从配天婚后,她就已经很少能和母亲接触了。主家虽然将他们一家人都接了进来,但碍于是支系小辈,他们一家人在这里每天过得都是水深火热,主家但凡有点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他们家出力得多,最后还总是热脸贴人冷屁股。
安静间,蒯阿鸾想到了戚迷刚才的那番话,鬼使神差的表明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妈妈,我不想嫁给什么神灵……”
岂料话刚说到这里,立即就被蒯珍珠一把推开,她压着声音吼道:“我看你这丫头真的是疯了!胡说什么呢!”
不知道是被母亲推开时扯到了伤口,还是内心的委屈太多,蒯阿鸾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妈妈,我没疯,我只是把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了而已,我真的不想嫁给神灵……”
“够了!你是还嫌这伤口不疼嘛,给我闭嘴!”蒯珍珠斥责道,她快步走到门边到处瞧了瞧,见没有人在才松了口气,“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配天婚和神灵生下孩子,我们在主家的地位才能不动摇你明不明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蒯珍珠将膏药塞到她手里,“我们已经在蒯家犯过一次错了,你哥他……这次幸好是神灵钦定了你为新娘,我和你爹才能挺起来腰杆,你要是想害死我和你爹,你就使劲作吧!别管我们死活了!”
“妈……”
“你别叫我!”
说完,蒯珍珠就气冲冲头也不回地离开。
结界中,戚迷和朗予对视一眼,松开了这个偷听墙角的熊孩子。
就在五分钟前,蒯珍珠刚进房间不久,蒯未航这个熊孩子就又趴墙角偷听,是被戚迷一把拉入结界狠狠收拾了一番后才老实的。
她最讨厌不知深浅的熊孩子,几下就将这个孩子教得服服帖帖,相信以后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会再敢偷听了。
蒯未航出了结界,一脸惊恐地摸了下火辣辣疼的屁股,嗷一大嗓子哭出来,边跑边喊:“老家主,我屁股被鬼打了!还是只女鬼!”
戚迷探出头:“注意修辞,是漂亮的女鬼。”
“?”蒯未航神色复杂地回头扫她一眼,还真的配合嚷道:“是只漂亮的女鬼!”
朗予低低笑了声:“走吗?”
“嗯,走吧。”
两人离开蒯氏庄子。
不知道是不是戚迷的错觉,离得蒯氏庄子越远她越是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庙宇旁边的泥土味道都要好闻太多。
正是晚饭的时间,炊烟袅袅萦绕在上空,淡淡烟火气让人感到十分安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