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战损完全报上来:部族死伤近千,边缘大帐也烧破了好几顶,最重要的是,还死了两位勇将。
那古多心头大恨,半晌,咬牙切齿道:“确定,昨夜那些是呼其延那边的人?”
来人点头,“是,从昨日乱中他们喊的那些话,还有他们掉的东西来看,确实是呼其延部族里爱戴的东西。”
那古多锤了下拳,心道呼其延欺人太甚!
既然他不仁,那便别怪他不义!
当日之后,那古多便派人去侵扰依附呼其延的小部族,报此血仇。
小部族苦不堪言,连连遭受几番掠夺后,纷纷往呼其延王帐诉苦,要讨公道。
而公仪武,则趁此时机继续煽风点火,加速两方的矛盾。
两边的摩擦不断加大,最后,在公仪武杀入呼其延手下一大部族时,呼其延这边的人彻底忍不了了。
这回,他们都不用去求证此番作乱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古多手下的人,以那古多近来横行无忌的狂肆态度,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们起先念着还有兵力被大单于那边牵制没有动,可他们不动,那古多却变本加厉,再不反击,下次那古多就直接带大军冲到王帐来了!
到时才是被动。
所以呼其延这边也出手了,两方交战不止。
公仪武这期间一直带人隐蔽不动,如此,一直等到六月初十这日,呼其延派去攻打那古多的大队人马算着已经快到那古多那边,呼其延王帐空虚。
呼其延不是第一回让王帐空虚了,所以并不觉得这会造成什么惨剧,而且,他心底也下意识以为,他今日行动突然,派出大部分兵力打那古多,那古多自然也得全力与他们应战,且分不出那个兵力再来偷袭他的王帐。
所以呼其延便毫无顾虑,派人冲杀而去。
公仪武正是趁这个机会,估摸着呼其延部族已经与那古多打起来的时间,全速往呼其延王帐这边奔来。
呼其延王帐勇士如今也只不过三千而已,公仪武借夜色虚张声势,一边命人埋伏在不远处拼尽全力吹号擂鼓,扯喉咙嘶喊出声势如雷的声音,惊扰呼其延帐下兵将心神,让他们以为他是带着几乎近万的人马攻来,另一边他则亲自带兵冲散呼其延心神不定的守卫,一路一排刀斧手,一排连弩军,再兼一排弓箭手,直接杀的呼其延手下流蹿而逃。
这夜,他几乎全灭呼其延及其部下。
成功斩下呼其延首级后,公仪武放飞黑鹰,向虎踞关方向传信,之后不作停留的一路带人朝忽冶马场的方向狂奔。
呼其延死了,待那古多和呼其延的部下打完分出结局,无论最后是哪方在厮杀后胜了,肯定都会慢慢回过神来,发觉是有第三方在北夷内部搅混水,他们估计会派人来追击他,摸清到底是谁在作乱,所以他得带人快速回忽冶马场。
六月十五,公仪武听到斥候来报,说身后有人在跟踪打探。
公仪武点头表示知道,发令继续行军。
期间,他仍旧是带着精兵们佯装成草原上游牧的部落人,沿途作那古多部下的蛮横之态,混淆视线。
六月十六,公仪武停止行军。
因为他看到张切瑾了,对方领着大几万的人马,正呼啸而来,黑压压的人头几乎掩盖草原的边际线。
公仪武大笑,打马疾驰迎来,“陛下派你来的?”
张切瑾重重点头,也笑。
同时把手中密信递出去,道:“大将军且看。”
第67章
公仪武接过, 撕开信封极其仔细的看里面的内容。看完笑了笑,挽起马缰对张切瑾道:“这回我便与张兄一同斩了那古多!”
张切瑾豪情四起,“正该如此!”
如今呼其延死了, 王帐还被毁, 呼其延一方气势大衰!而那古多那边,他的情形这时也好不到哪去,那古多部族虽首领未亡, 可这几乎半个月来与呼其延你来我往的征战,已经耗了他们许多精力;前些日子, 他们又直接被呼其延部族率兵打去王帐,厮杀之下, 那古多的兵力只会一疲再疲,压根不足为惧!
如此大好的机会, 正是一举要了那古多性命的时候。
所以十二那日裴镇才收到黑鹰带回来的信, 便命张切瑾带兵来呼应公仪武,要他们两人合力一鼓作气拿下那古多。
张切瑾受命后便一路快赶而来, 今日正好与公仪武碰面。
此时见公仪武已经看完信,他勒马上前两步,靠近公仪武,又和他讲了天子要他口述于他的话, “此番还要公仪将军再领着兵马先扮一回北夷人,待你按照上回的杀法把那古多杀恼了,再把那古多派来追击你的兵马引至我的圈套,届时将轻松就能剿其五分兵力。”
剿了对方五分, 剩余的就非常好办了。
公仪武笑笑, “正该如此!”
六月十九,夜里。
公仪武依葫芦画瓢, 按照上回的打法杀入那古多王帐。
那古多自那回偷袭之后已经吃够了教训,兼之后来和呼其延部族厮杀又打的筋疲力竭,如今是草木皆兵!所以他几乎日日都要嘱咐部下勇士打起精神,让他们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
这回,公仪武再次袭来,那古多部下在时刻警惕之下,反应便比上回要快速许多,公仪武杀的不如上回容易。
而这边公仪武才打过来,便已经有人疾步到那古多跟前,高声向那古多表示:此番来袭的人,与第一回来偷袭的人好像是同一批,一样的杀伐勇猛,训练极其有素。
那古多听得猛拍了一下桌子,心想贼人岂敢!但这一拍,牵动到右臂上的伤口,惹得他面色一白,不停龇牙咧嘴。
这道伤口是上回呼其延部下不要命的闯杀进来时留下的,那场大战中,他和对方打的极其激烈,虽然事后他险胜,可在此战中也折损了不少勇士。
原本他是留了一万五千的部族留守王帐的,这阵子打下来,如今部下不过六千,兵力少了一半不止。
好在,对方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不仅没能如愿灭了他的王帐,自身损失也不小!上回他们逃去时,不过只余四千的残兵败将而已,且多数还是半死不活的那种,只怕等他们回到呼其延王帐之中,最后只余三千人。
不过,那古多知道,他们最后恐怕三千人都留不到了,因为他听到消息,呼其延被人背刺,直接趁他王帐空虚时掏了他老窝。
呼其延那老家伙死了。
而掏了呼其延老窝的人,那古多十分怀疑就是上回第一回来偷袭他的人,他先是来挑衅他,之后又趁机灭呼其延,倒是好手段!
但,如今这小子竟然以为他没发现,还敢故技重施,再来他这挑衅!那古多怒火中烧,头发几乎都要气直。
但他不敢再鲁莽,毕竟如今帐下人已经不多,大部分的人马都在大单于那边激烈斗争着,他要更加小心,一切还以自身的安全为要。
他问:“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来人想了想,道:“看着不多,只两千多人。估计是这些日子四处流蹿,又与呼其延打了一场,损害颇多。”
只两千多人,那古多放心了,如此,他占绝对优势!
“围了他们,留下他们的头颅!”声音几乎嗜血,那古多恨透了那偷袭他的小贼。
若是被他抓着了,呵呵,他定要把那贼首五马分尸!
“是!”
公仪武这回仍是拼尽全力,能杀就杀,不能让那古多看出他有懈怠,从而怀疑起来。
那古多帐下的人见他们还是一样勇猛,心中真是郁闷的要死,心想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人,怎么杀人跟砍牛羊一样,眼睛都不眨的。
心中还残留着上回夜里的俱意,他们不太敢靠他太近。
公仪武见状,便杀的更加起劲。不过对方这回到底有了准备,又厮杀片刻,公仪武便见那古多有反扑之势了,他没逞强,顺势慢慢收力,佯装不敌,逐步带人后撤。
公仪武这回跑得不如上回快,一路都在那古多追兵的视线中,确保自己在他们会追击的范围内。
跑了约两个时辰,他成功把他们引至张切瑾的包围圈。
那古多部下见势不对,立刻调转马头要逃,但他已经晚了,张切瑾领着几万人马,迅速将他包围,并全歼了他部下三千人。
之后公仪武扒下那古多部下的衣服换上,趁夜又奔回那古多王帐。
他借着夜色让王帐中人误以为他是出去追击的大将,一路朝这边跑来。待他跑近了,那古多帐里的人终于能看清他面孔,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公仪武命手下连弩□□箭齐发,嗖嗖嗖的箭矢密如雨线,破空直冲那古多帐下那些人击去。
很快,那古多王帐外层防卫被破,接着又以他为首,张切瑾的几万大军紧随其后,这夜,彻底围了那古多王帐,那古多殒命。
天亮,公仪武和张切瑾便在那古多王帐整营歇息。
士卒们疲累了一夜,今天要好好吃一吃补一补,而且粮食都是现成的,那就是那古多帐下的屯粮和牛羊。
也正是公仪武这边吃饱修整之时,大单于部落也基本尘埃落定,不过代价是惨痛的,呼其延部族虽最后成功占据马场,但能打的将领基本都已经在混战中死去,此时能领头的,只余一向以庸讷保守而称的巴尔墩,他现在领着自己部下的九千人马,以及从大单于那俘虏的五千多人,还有从那古多这俘虏的三千多伤兵残将,勉强凑齐一万多的人马,把持住马场的形势。
可巴尔墩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刚刚,马场中奔来一批自家王帐下的残兵,两千多人灰头土脸骑马奔来,告诉他王帐被灭,呼其延死了。
如今他们部族,就只剩下他带来的这两千多人。
巴尔墩难以置信。
他蹭的坐起,失声大叫,“怎会!”
“王呢?”不是留了一万多人马守在王帐的?据他所知,那古多那边也差不多,两边再怎么打也该是势均力敌,怎么可能王突然就死了?
来人颓败点头,“早前,王命我等领兵攻打那古多,我等与那古多交战,两边最后俱是死伤惨重。带兵的大将也被那古多手下斩杀,我侥幸带人逃回王帐,可回去时,看见的只有一片狼藉,王帐几乎无一生还。”
之后他怕那古多带人趁机全歼了他,便领着剩余人马一路逃奔到这边来了,心想这边是唯一的出路了,好在,巴尔墩赢了,如今他们有了新的落脚点。
他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
但巴尔墩笑不出来,王帐被全歼,如今自己的部族竟然加起来只剩一万一千多的人马,剩余其他人,全是不堪用的俘虏。
而那古多手下,之前可是还带着四千人往回逃的,要是让他们和那古多再集结起来,那他不是干坐着等死嘛!
巴尔墩焦虑,一张胖脸皱成死结。
可焦虑一时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只坐卧不安,头都要秃了。
这般一直到六月二十三,巴尔墩时时悬着一颗心,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等着人向他禀报,禀报那古多亲自领人来袭的消息。
但他等啊等,不想,最后的消息比这个消息还要糟糕,那古多没来,但是防守的人说,中原人领着几万兵马打来了。
巴尔墩脸色唰一下发白,直接呆木到失语。
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咽着唾沫问:“中原人打来了?”
还是大几万人?
来人也咽一口唾沫,嘴巴哆嗦,“是,是。”
巴尔墩嘴皮抖啊抖,完全生不起硬扛的心思。
上回忽冶马场一战,他也去了,侥幸生还,如今对方不仅勇猛,还有足足多出他几倍的战力,这如何打。
他白着脸呆木许久,后来还是又有人来报,说中原大军已经靠得极近了,他这才回神。
回神后的他彻底没了战意,嘴巴一抿,招人来说,他不打,直接投降。
北夷人投降后的待遇一向不错,中原人会想方设法安抚他们,到时不仅能活,往后的日子还安稳,所以比起仅有一线生机的拼杀,他选择投降。
他手下新选出的将领:……
先是愣了那么会儿,随即有几个人腾地怒目而起,激烈反对,“我等好不容易占了马场,你却打也不打,直接就想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