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镖头,怎么好端端的就烧起来呢?或许是天气太干燥, 空气中的火星子点燃了货物吧……节哀啊。”
楚阑舟微微侧头,认出那男子便是先前挑衅自己那人。而站在他身边的, 赫然是乾鸿朗。
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此事,眼眸中嘲笑之意几乎能溢出眼眸。
眼看身边有人要将他围起来的趋势, 看热闹的男子脸上闲适的笑容消失,连连后退,仓皇道:“你们干什么?”
“你……”
乾鸿朗挡在了那男子身前,沉声道:“不是我们干的。”
“不是你们干的,你们又怎么会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男子瞪大了眼睛:“你们那火烧的那么大,哪怕是个瞎子也该看见了!”
“头儿,依我看,他们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否则怎么会这么碰巧与我们凑在了一处?”
“这里就这么点人,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我们自己的人不成?”
眼看闹剧愈演愈烈,人群闹哄哄吵成一团,张镖头还是站了出来:“够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人都安静下来。
楚阑舟在前,宴君安跟在她的身后,一起望向站在人群之中的张镖头。
“我会请仙人查清真相。”起鹅群幺五儿二七五二八一欢迎加入张镖头阴沉的目光扫遍周围所有人,眼眸中的阴寒目光让人心惊:“在仙人到达之前,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
今夜,无论是谁都无法安眠了。
自从张镖头说出这句话之后,质疑声此起彼伏。但楚阑舟发现,他们一个都没有动,就连不断挑衅的男子都没有再出声,这是脸色极差地站在一边。
居然真就因为张镖头的一句话待在了这个客栈之中。
楚阑舟可不认为这是张镖头的功劳。
两队镖局向来不分先后,而且关系并不友善,不可能因为张镖头一句话就停下脚步。真正能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只有那传说中的仙人。
正如此时,两队人聚集在一起,站位隐约分出了两个阵营,形成对立之势:“怎么叫人?”
“仙人委托给我的时候就递给我了这个羽毛。”张镖头冲着身边兄弟点了点头。那人面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根羽毛。
纯白色羽毛在匣子中散着莹莹微光,衬托在黑色锦匣中,一看便不似凡物。
张镖头小心翼翼将盒子捧在手中,话语间是掩盖不住的得意:“只要点燃它,就能叫来仙人。”
四下一片惊叹之色,宴君安上前一步,想要探查此物。
他们本就有想探寻这仙人身份的意图,楚阑舟没做阻拦,甚至帮宴君安接了腔,询问张镖头:“能给我哥哥看看吗?”
张镖头目光中含着深意,落在楚阑舟和宴君安的身上,半晌后才松了口。
他脸上重新挂起微笑,将锦盒递到了宴君安的手中:“你们是我的兄弟,想要瞻仰仙人之物还是其他……当然都可以。”
……
宴君安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很快便把锦匣交还到了张镖头的手中,传音给楚阑舟:“只是鹅毛而已。”
上面还刻了传音符文,不过是最低劣的箓文,修真界随便一个铺子都能买到。
顿了顿,他又道:“盒子应该出于穆家商铺。”
不过穆家香料铺子开得极大,也有与凡间交易往来,一个盛放香料的盒子而已,作不了什么证据。
他看着楚阑舟,将唇尖咬到发白,楚阑舟上前一步,站到了他的身边。
而后轻轻牵了牵他的手。
人群里,众人视线皆聚集在张镖头的身上,张镖头将手里的鹅毛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入火中。
鹅毛微微闪着光亮,未被点燃就猝然消失。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仿若看到神迹,皆是尖叫笑闹起来。没有人看到正站人群角落里牵着手的两个人。
货物燃起的火光未曾熄灭,是不是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宴君安手里牵着一团温热,只消偏头就能看到女子怀着笑意的瞳眸。
此时此刻,宴君安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如今身在凡间,他们隐姓埋名同凡人呆在一处,好像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凡世夫妻。
手中的温度像是幻梦一场,宴君安眼眸微垂,一动都不敢动。
他不敢动,牵着他的那只手却没放过他。
手心被轻轻刮了一下,宴君安指尖微曲,睫毛狠狠颤了颤。
先是一撇,又是一捺,楚阑舟在他的手心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她似乎刻意促狭,画完之后还在他的手心捏了一把。
酥酥麻麻的痒意直窜到心脏,宴君安不得已垂头将作怪的手指紧紧攥住。
楚阑舟是记仇的。
当初他在念虚宗的所作所为被小师妹记在了心底,今日变本加厉报复了回来。
宴君安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此时楚阑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耳根已经全红透了。
在做正事呢,怎么能这么不正经?
过犹不及,再斗下去保不齐要激怒宴君安。楚阑舟意犹未尽想要收回手,拉了拉却没有如愿抽走。
小仙君耳根的绯红有隐隐向脸上攀登的趋势,动作上却死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楚阑舟:……
系统仿佛抓到了证据,在她的脑中扯着嗓子道【你看看他,他明明超爱的。】
别的不敢保证,宴君安这种人系统可看得太透彻了,虽然成天把自己伪装成稳坐钓鱼台云淡风轻的钓手,其实背地里早就咬死了楚阑舟递过来的鱼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系统眼里此人明明就是个抖m变态,也就楚阑舟滤镜深重还能把他看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可怜。
眼看系统在脑子里越吵越大声,楚阑舟甚至有种婆媳争斗自己被夹在中间两难的荒谬感觉。
忙乱的安抚好一阵才把系统安抚地平静下来。楚阑舟抬眸冷冷注视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财”帮那个之前不断挑衅的男子:“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表情怪异,但还是道:“你们兄弟的关系真好。”
言语中暗示自己看到了他们握手的画面。
楚阑舟想要抽出手,察觉到宴君安泫然欲泣的目光后,便不再动作。
左右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也影响不到后面的旅程。楚阑舟干脆纵容了他的小脾气。
她这坦诚的举动反倒引起了那个男人的误会。男人面露恍然之色:“我看你们不似寻常出身……怪不得,原来是这种关系。”
楚阑舟:???
系统贴心帮楚阑舟做翻译:【他猜测你们有龙阳之好。】
楚阑舟心想这怕不止是误会了这一点,搞不好连背景故事都给她脑补出来了。
想通其中关窍,楚阑舟皱了皱眉:“你之前,一直在试探我?”
当时这个计划也只是临时起意,有很多都没有部署周全,就比如宴君安的仪态太过端庄,哪怕穿着粗布凡衣也掩盖不住起出尘之色……种种难免会引起他人的疑心。
悯川各地风俗不同,但那些有名望的世家都不允许家中弟子与男子混在一处。那些动了心思的却被家长阻拦棒打鸳鸯的小情侣私奔出来的事情在悯川并不罕见。
看来此人并不像他之前展露出来的那般是个没什么脑子见识的草包,恰恰相反,他很有城府。
男人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大家都混迹江湖,难免提防些。”
说罢,他伸出手,冲着楚阑舟道:“我叫季承业,幸会。”
他的指腹处有薄茧,这种茧只能是握笔所致。楚阑舟的视线从那上头一扫而过,回握了一下,算是原谅了他之前的试探。
应该是常年奔波在外导致皮肤被染成了古铜色,但季承业浑身肌肉紧实,身形健硕,配上那双颇为锐利的眸子,换种角度来看也不是毫无姿色。
宴君安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腕,表情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共同相处过那么长时光,楚阑舟现在已经很能摸清楚宴君安的脾气了,蜻蜓点水一握就赶紧松开。
系统提醒道:【宴君安的眼神不对。】
楚阑舟不置可否,甚至还替他挽尊:“他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系统冷冷一笑【可他之前才让无辜的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它也是和宿主一起经历过宴君安黑化时期的,宴君安凭一己之力关过多少人,他们都有目共睹。
“小做惩戒,不会丧命。”楚阑舟想起他被自己逼着委委屈屈放人的样子,眸中染上了笑意,“他有原则。”
这是没救了。
系统在楚阑舟的脑海中冷笑。
所以这世界上哪儿来的熊孩子,就是因为有这些熊家长惯的。
楚阑舟倒是在想别的事情。
这一路上,宴君安似乎就处于一种莫名的焦虑之中。
楚阑舟不明白缘由,但宴君安的转变肯定与这件事息息相关。
更何况这个商队本就十分可疑。以前都没有消息,偏偏自己刚动了出汴州的念头就明晃晃来了个要送货去汴州的商队,实在是太过巧合。
不过……
仙人迟早会来。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局。
……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
在引燃鹅毛后,很快就有人开始惊呼:“好,好像……有人来了!”
楚阑舟顺着大门方向眯起眼。
以她的目力,自然可以看清远处那些人的身影。
那是一队人。
为首两人皆是青面獠牙头戴着高高的帽子,一黑一白,帽沿上分别写着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两种汉字。他们手中还举着纯白的奠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