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珣对上他胆怯的视线,面色未改,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语气沉沉道:“孤还以为是何事,知道了。”
他看起来有那么不是人吗?
怎么会趁人之危。
更何况榻上的苏婉禾此时看起来虚弱极了,他怎会去折腾她。
且不说两人还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裴珣看了看苏婉禾露出的一截莹白的脖颈,目光极深,用被子将人盖好。
张太医擦了擦额间的汗,颤颤巍巍地离开。
“怎就这样体弱,孤不过是带你出去骑马,就把你给折腾病了。”
裴珣摸着苏婉禾的额头,滚烫触到他的指尖。
张太医口中的“劳累”,想必是他趁苏婉禾风寒将人带出去一整天。
原以为能让她解解闷,反而弄巧成拙。
榻上的姑娘头痛欲裂,沉沉睡去,自然听不到裴珣的声音。
“这样弱,孤不看着你该如何。”
皇家狩猎,钦天监提前选好了日子,每年都有彩头,今年也不例外。
晋帝恩准第一名可以向他许一个东西。
世家子弟,上京小娘子,跃跃欲试,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狩猎比赛可以组队参加,两人一组,男女搭配,自由选择。
兵部尚书的嫡女崔月漓早早就穿上劲装,京中莺莺燕燕不少,为了让人眼前一亮,下了不少的功夫,提前一月便让绣娘准备了衣服。
火红的衣袂飘飘,看起来不像是来狩猎的,其心思,昭然若揭。
晋帝坐在高位,让裴珣主持这场比赛。
不少小娘子望眼欲穿,终于等到裴珣出现。
崔月漓身后站着一众跃跃欲试的小娘子,骑射都不是她的对手,是以崔月漓并不担心。
在她眼中,这种比赛,虽然是怡情之举,也不好拿到最差的名次。
否则再回到上京,也要招人耻笑的。
眼看已经有几对组好了,南康与陈逾白小将军一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陈将军本不愿儿子与皇家交流过甚,只是自家儿子那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是没脸看。
三两成群,徐雁回被单了下来,她把目光投向那人。
本就是出来散心,徐雁回不在乎最后的恩赐,就算没有办法组队,她也不会遗憾。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徐雁回扯着缰绳,想要回到台下,苏婉禾今日又没有出席,无趣极了。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看看苏婉禾。
冬季的日头算不上烈,徐雁回正欲离开的时候,看到地上映着高头大马的影子,将她纤细的身姿盖住,一强一弱,形成鲜明的对比。
桀骜散漫的声音自头上落下来:“徐娘子不介意的话,不如和下官一起。”
这边崔月漓眼巴巴将目光落在裴珣的身上,姜沐蕤不在,无人会夺了她的锋芒。
太子肯定会选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崔月漓不免为自己早就做好的劲装而窃喜,到时她与太子一组,定然让他看到自己的风姿。
趁着现在比赛还未开始,崔月漓让身边的侍女为自己整理着装,务必让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整装待发。
裴珣朝在台下走来,一身蓝色常服,器宇轩昂,看着他走过的方向,崔月漓几乎是窃喜,按捺不住悸动的心情,将头压得低低的,半是紧张半是娇羞地掩了掩唇。
高大的身影落下,崔月漓低下的头几乎要失声,一手紧紧攥着帕子,生怕露怯来,直到那身影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她惊喜抬头:“殿——”
余下的字被吞入腹中,一张她不想看见的脸落在她的面前。
“怎么是你?”
“不是我,崔娘子以为是谁?莫非是——”
“住口,赵书言。”
赵书言见好就收,唇角勾了勾,起身上马:“崔娘子,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身边哪里还能看到人来,只见已经隔了好大一段距离生气离开的女人。
与京中贵女来说,裴珣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一起,就是好事。
已经知道崔月漓心思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无不窃喜。
便是姜贵妃的侄女不在,旁人也不见得有机会。
比赛已经开始,周策看到自家殿下早就已经离席。
不用说,瞧见那离开的方向便知去找苏娘子了。
裴珣原是想带苏婉禾再去狩猎的,上京多羁绊,她整日囿于闺房之中,不见得能时常出来。
昨夜他给苏婉禾喂了药后,守了半夜,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昏昏沉沉,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说些梦话,看起来好不可怜。
像一只娇弱的猫儿,一整夜缩在他的怀中。
昨日吩咐张太医务必要整日守在她的身边,今晨离开地早,他一起身,苏婉禾就醒了,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将手紧紧搂在他的腰上,他哄了好一会才将人哄睡着。
也不知道现在退烧没有,昨日一整夜滚烫的身子都贴着他,他自是受用的,只是将她乱动的身子箍着,以防她一直动来动去。
这样想着,裴珣的脚步加快,掀开帐子来,急急找到人,看到苏婉禾披着外衫靠在床前。
她本就生的白,长发披散下来,恰到好处落在隆起的青山之上,脖颈莹白,面色不见一丝红润,就连唇色也白得透明。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人带走一般,裴珣走了过去,云枝拿着药碗起身,被裴珣拿了过去。
“你下去吧。”
云枝怕都怕死了,尤其是裴珣在这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走的比谁都快。
“ʝʂց殿下。”说着,苏婉禾就要起身行礼,被裴珣一把按住。
“平日里也不见得你这样守规矩。”裴珣没好气说着。
苏婉禾瞪了他一眼,这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总是这样不管不顾。
她都病了,还要讽刺她。
“殿下既然喜欢懂规矩的,不如去找别人,臣女粗鄙,笨手笨脚的,只会惹恼殿下。”
苏婉禾说罢就转过头去,纤弱的身子微微侧身,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裴珣:......
都说生病的人总是娇弱些,但也有不同的时候,就比如现在,裴珣就踢到了一块铁板,昨晚还在自己怀中娇娇怯怯的姑娘,现在哪里有娇弱的影子。
都开始和自己顶嘴了。
思及昨夜的苏婉禾,裴珣怎么会忍心责备她,她还病着,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裴珣将手中的药碗放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怎会,孤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孤不心疼你,就不会吩咐御厨做你最喜欢的糕点了。”
男人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若是南康在此,定然会将自己的眼珠子挖下来,擦一擦再重新安进去。
苏婉禾早膳用得少,闻到淡淡的桂花味,被勾起几分食欲。
这几日都喝药,帐子中都是浓重的药味,就连衣服上都染上了淡淡的味道,即便她每日都沐浴。
可是她就是不想现在就向裴珣低头。
“京中多有女子爱慕殿下,想必殿下多的是红颜知己,即便不在臣女这里,也能到别处去。”
苏婉禾不会忘记每次宴会那些小娘子们的殷切,世人无不爱恋权势,也无不爱恋好姿容,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狩猎,娇艳的花儿不少,裴珣若是愿意,自是有大把的等着他去采摘。
“禾儿不知孤的心思,孤哪次不是宿在你这里,莫非禾儿嫌孤来的太少了。早就该让你住进蘅芜苑的,每日都要孤偷偷到侯府,确实不妥,反倒让禾儿误会了。”
裴珣坐近了去,与苏婉禾咫尺之隔,手还未触到苏婉禾的发丝,就被避开了。
裴珣没有被苏婉禾的小性子惹恼,反而生了几分怜惜,面前的小娘子莫不是醋了,一定是这样的。
苏婉禾较少露出这样的情绪,在裴珣的眼中是很受用的。
“殿下想宿在哪里是殿下的自由,臣女自然是管不着的。”苏婉禾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了,往常也曾有和爹爹一起狩猎的时候。
可在裴珣的身边,是不同的,本就风寒入体,心中却烦躁不堪。
兴许是最近身边的事情太多了,等过段时日就好了。
“孤最近几日都和你宿在一处,除了要处理政务,哪里抽得出时间到别的地方去,禾儿不信,孤就把周策叫过来,他整日都跟着我,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裴珣将一只手放在苏婉禾的手上,一手靠近苏婉禾的侧脸,将散乱的发丝都抚上去,苏婉禾的手挣脱好几次不成,瞪了裴珣几眼,索性不再理他了。
第41章
距离狩猎比赛结束还有几个时辰,裴珣索性就在苏婉禾这里处理政务。
因着这次出来两人都在一起,周策听从吩咐将折子都送到了这里。
就像现在,裴珣就在一边批阅奏折,苏婉禾练字,偶尔也会看看徐雁回送来的话本。
裴珣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自然要在这里多陪陪她。
这段时日下来,苏婉禾的性子越来越娇了,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往常对自己避而不见,如今都公然敢给他甩脸子了。
裴珣当然不会当真,还是个小姑娘,性子娇些也好,也好过将什么委屈都藏在心底,平白自己心里难受。
他早就想说这件事了,现在这样也好。
也就是自己要多花些时间哄人,不过,这有何难。
两人都不是吵闹的性子,裴珣出宫的时候就带了苏婉禾最喜欢的紫檀笔,别看苏婉禾将府上庶务打点地井井有条,偶尔还是个小迷糊。
不称手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他早就发现了,往常又总是忘了添置。
裴珣注意到苏婉禾的视线落在书上已经多时了,她还在风寒,不能太过劳累。
裴珣也不指望苏婉禾能够记住太医的话,能乖乖将药喝完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