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推翻云氏自然是和男女主对上的,她先前竟然一直没有想到。
哎,世界太过真实了,便会忘记她是在一本书中。
但她怎么记得,风离殇从来没有到过东洲呢?她不是一直都在中洲打转的吗?前期一路收集美男,后期帮助男主上位,番外也是在皇宫里,东洲如何,书里也没怎么提到。
恰巧玄天派也好、江随舟也好,对东洲的了解似乎都不是很多,所以她才会对东洲的风土人情这样感兴趣。
女主来了东洲?唔,怎么和原著不太一样呢?
不过,女主要烧了这树林倒是十分正常,凭借女主光环,他们能提前来一步,拿到树枝和树种已经很幸运了。
想到这里,韩岁岁心情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的离奇,没有纠结到底是谁要烧了森林,而是道:“那我们多砍一些树枝,万一那树种种不活怎么办?”
于是飞快动作起来,也就没有注意到江随舟沉郁的眼神中有黑红之色一闪而过。
第89章 端倪
韩岁岁飞快往储物袋里塞了不少树枝, 如今她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千山境上阶,放在玄天派里大小也是个长老了,用术法砍些树枝,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等她这一通动作,江随舟早已恢复了正常, 他走上前, 道:“已经足够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说想去千山派看他们的雪山金顶吗?”
韩岁岁拍了拍手, 看着地上已经堆成一个小山的树枝堆儿,心里点了点头, 道也应该够了:“那便走吧。”
于是两个人很快离开了此处。
而他们刚刚离开,山上便开始有人布阵, 隔绝此处天地。有飞鸟途径边缘之处, 莫名便撞上了一道虚空的屏障, 连叫声都未曾发出便化为了灰烬。
云冥瑾在远处的另一座山顶上遥遥望着,心里既有庆幸, 也有后怕。若是这样一大片鬼树林被旁人发现,那他们云氏的玉元阵顷刻之间便会崩溃, 到时候……云氏的超然地位便会骤然失去, 即便真能平定叛乱,也必然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云冥瑾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但他毕竟城府极深, 仅片刻就收拾好了情绪, 搂紧了旁边的风离殇,道:“这次多亏了殇儿发现这鬼树, 待老祖辨明之后,我们便可以启程回中洲成亲了。”
风离殇在封氏一事后也是十分害怕云氏这位老祖,现在能有这样一桩功劳,想必老祖也会高看她一眼的。她有些高兴,问道:“老祖会亲自过来吗?”
云冥瑾笑了笑,目光看向正在布置阵法的修士们,道:“这也说不准呢。”
这件事重要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可他听说,老祖已经找到了这个世上仅剩的唯一一颗阴阳三生果,这是能够晋升因周境的关键,若是能够成功晋升因周境,这玉元阵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相较于玉元阵这样的外物,修为才是老祖最看重的东西,来与不来,倒是真说不准。只不过,不论老祖来不来,这桩功劳必然是跑不掉的了。
“上次老祖责罚,多亏了你找到了补救的法子,这次来东洲又意外发现了鬼树所在,殇儿,我真不知道没了你我可怎么办。”云冥瑾低下头,将脸贴在风离殇额头,感慨又亲密。
风离殇顿时便红了脸,轻轻推了他胸膛一下,随后又依偎在了云冥瑾怀里。
她将目光放在不断撞击着屏障消失的飞鸟上,不知道为何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心慌,明明,事情已经这般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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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派是东洲三大宗之一,为天下剑宗之首,他们门派的雪山金顶向来有名,据说“天下十分剑气,雪山金顶便独占九分”,是当年剑祖晋升因周境时留下的剑气。
虽然时间过去了太久,剑祖也早已陨落,但这个传说却流传了下来,而且自从来到东洲,韩岁岁也听到不少剑修在雪山金顶一朝顿悟的故事,对这里十分好奇。
来到千山派山脚下的集市上,韩岁岁悄声问江随舟:“我们怎么进去?”
江随舟牵着韩岁岁,也学着她的样子悄声说道:“过几日便是千山派联合其他剑派比试的日子,我们到时候可以混进去,光明正大地看。如何?”
韩岁岁与江随舟对笑了一下,活脱脱像个小狐狸:“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混进去并不困难,剑派联合试练是件热闹事,有许多年轻弟子前来,韩岁岁与江随舟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目标,将他们的身份玉牌复刻了一份,果真“光明正大”地混了进去。
但这几日,韩岁岁的心情却说不上美丽,以至于到了雪山金顶开放的那天,看到了那道大名鼎鼎的崖壁时都心不在焉。
江随舟有些疑惑,但他向来体贴,并不戳破,只是借介绍雪山金顶时悄然拉回韩岁岁的注意力:“你瞧那道崖壁,原本是道完整恢弘的山顶,上覆千尺积雪,终年不化,当年剑祖一剑,劈去了阻挡在它前方的一座山,剩余的剑气则将这道山头劈去了一角,阳光倾洒在积雪上,便成了今日的‘雪山金顶’。”
韩岁岁心不在焉地朝那雪山金顶投过去一眼,“哦”了一声便收回了视线,紧接着便若有若无地朝江随舟看上一眼。
江随舟心中一沉,明白问题大约出在他身上,他不动声色抿了抿唇,继而笑道:“今日比试,我们刚好可以看看东洲的剑法。”
待坐到阴凉处观看年轻弟子们比试时,韩岁岁的精神也已经恢复了几分,而江随舟却一直暗中蹙眉,细细思索着自己这几日的言行举止到底有何不妥之处。
韩岁岁的异常,回想起来,不过这短短几日,那日在千山派山脚下她还兴致勃勃要看雪山金顶,今晨却有了别的心事,而且还与他有关。然而江随舟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细细数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没有发现不对之处。
推倒云氏的布局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连鬼树都已经找到,他的修为也已经稳在了澄明境巅峰,虽说不比云氏老祖功力深厚,但同在一个境界,打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岁岁的藏身之处也已经安排妥当了,他虽然不想瞒她,却也不想将她真正牵扯进来。
至于这几日的行程,也与往常无二……
江随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开始不动声色打探道:“岁岁,中午你想吃什么?这几日都是在客栈里吃,倒是颇有些想下厨了。”
韩岁岁道:“我都可以。”
江随舟仔细观察韩岁岁的神情,继续道:“东洲确实与中洲的风土人情有异,这几日一直食辣,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韩岁岁看了过来,瞧了一眼他的神色,道:“那便换清淡一点的好了,要不然你别下厨了,我们去集上吃。”
江随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何其敏锐,这一番便知韩岁岁确实是在关心他的身体,他们相处已久,他能不能吃辣岁岁一清二楚,如今被他这样一说便信以为真,未做丝毫疑问,便只能是因为——他的身体果真出了什么问题。
而能与这一样挂上钩的,便只有他的心魇了。
一时之间,试炼台上的刀光剑影与相击之声似乎被放大了百倍,剑影映入眼帘,他的眼睛里立刻染上了黑红之色。
但他很快就压了下去。
从幻心境出来不过才三年有余,心魇便如此难以压制,发作的速度实在远超他的预计。而且以往心魇发作他必然是知晓的,可如今心魇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他的探知,悄无声息地在岁岁面前显露出来。
心魇,又在岁岁面前说了些什么呢?
江随舟原本坐得松散,此时却浑身僵硬,心头如坠冰窟。
韩岁岁看完了这一场比试,终于觉出几分精彩来,便推了推江随舟,想与他讨论一下精彩之处,却看到江随舟脸色一片惨白,看见她时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来,可那笑容亦是苦涩至极,令人心头涩然。
韩岁岁登时紧张起来,江随舟的心魇不会在这里发作了吧?!
她瞥了一圈周围正襟危坐的剑派长老们,心知自己顶多打一两个,还不到能打群架的时候,便想将江随舟带离此处,却不想被江随舟拉住了手腕。
他已经镇定下来,道:“方才我模仿剑招,一时有些气血逆行,不碍事的,我们等会儿再走。”
韩岁岁拽不动他,姑且信了,如坐针毡地又坐了好一会儿,江随舟实在看不过去,终于寻了时机拉着她离开了。
一回到客栈,门方才关上,气氛沉默片刻,韩岁岁便与江随舟同时开口问道:
“你还撑得住吗?”
“我是不是心魇发作了?”
韩岁岁瞪大眼睛:“你你你……记起来啦?”
第90章 奇异
听到韩岁岁的话, 江随舟的眼睛顿时暗了一下,在那一刹那,他甚至有些失神。
一种巨大的空茫感袭来, 他忘记了所处的究竟是何时何地,自己是谁, 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无觉的空白。
过了一瞬, 空茫感消失,无尽的痛苦与苦涩涌了上来。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云氏是他的心魇所在,执念所在, 所以他必须要推翻云氏,杀掉云氏老祖, 为谢氏雪恨。上一世云氏覆灭谢氏,他报了仇;这一世云氏又覆灭谢氏, 他没有理由饶过云氏。只要云氏敢对谢氏动手, 有一次, 他便要灭一次。
云氏老祖寿元将近,又刚愎自用, 对晋阶之路无比渴求,他便利用云氏老祖的这一弱点, 用一颗假的“阴阳三生果”使云氏老祖杀掉了不少云氏的心腹修者, 削弱了云氏的实力;又提前将能够威胁到玉元阵的鬼树枝取走,到时候毁掉玉元阵,再鼓动其他世家,推翻云氏便会水到渠成, 无需多少冒险。
等推翻云氏, 便可以着手消除心魇了。
这一条路已经铺好了大半,唯一需要做的是便是忍耐与耐心, 将一切推波助澜之事放在暗中进行。一旦泄露,便要做好与云氏鱼死网破的准备——千年皇族的积累哪里是可以小觑的?
他是一个贪心的人,复仇与岁岁,他哪一个都不想放手。
可现在,心魇发作的程度如此之快,时间反而成了最欠缺之物……
江随舟抿了下唇,指尖已经掐出了血迹,他这一生,自少时起便背负上飘零复仇的命运,唯有遇到岁岁,才又得到一点快乐,却不想到头来还是不能两全。
他将满心的苦涩咽下,无声无息之中便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摸了摸韩岁岁的头,道:“我记起来了,心魇的力量被我压制太过,所以才会尝试反扑,无论它与你说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真正的决定,你不要信。”
韩岁岁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
江随舟对她的“轻信”并不感到意外,一来关于心魇的典籍实在太少,自上古以来世家就将心魇视作洪水猛兽,既欲除之而后快,却又不想记载太多而令人恐慌,这便使得那些典籍仅仅提到心魇之形,却未提其实质;二来则是与岁岁太过信他有关,正如他信岁岁,这样假里藏真的话,才更难分辨。
但他仍是想知晓:“心魇同你说了什么?”
话音一落,韩岁岁便看了一眼江随舟,神色甚至有些好笑:“你不是记起来了吗?也没说什么啊,你只是在说你小时候的事,什么哥哥出门不带你去,你藏去了马车上,半路被发现挨了一顿胖揍,又说你母亲最爱抚琴,夸你天分高但懒于练习,无端端给荒废了天分。”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江随舟,道:“心魇说的全是你小时候的事,未曾想你幼时这样淘气哈哈哈。”
江随舟顿住,颇为无奈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心魇就没提别的吗?”
韩岁岁想了想:“说是没有说别的了,毕竟你夜游的时间也并不久,幸好你穿的是黑色的寝衣,不然半夜游荡到书桌的角落里,真的很吓人。不过你说非常想家,很想回去看看。”
江随舟的眸子顿时停住,喃喃道:“是么?”
韩岁岁:“怎么啦?这有什么不对吗?”
心魇受制于天地规则,必须借宿主之力才能存活于世间,谓之“心魔”,若是有哪一天想要回到其诞生之地,便说明这只“魇”已经快能够吞噬其宿主了。
但江随舟回过神来,却是勉强笑道:“心魇在其诞生之地力量最强,它想让我回去,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韩岁岁:“这样啊,那我们就偏不回去,不要如它所愿。”
江随舟笑起来,眸子有些黯淡:“是啊,我们不如它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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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这桩夜游的心事,韩岁岁又有心情游山玩水了,虽然江随舟还是会偶尔在夜里蜷缩在椅子上默默待着,但再也没有开过口,似乎是心魇的力量正在渐渐消退。
但韩岁岁见到江随舟这样,怎么会不心疼呢?只得更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更加百依百顺了。
只不过,她总有些不详的预感,仿佛哪里扯着一根线,让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这日游鬼市,黑沉的夜色笼罩下,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悬在路边,鬼市中游人如织,俱都带着面具,穿着一色的黑袍,交谈砍价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人当街打架,场面十分混乱,但周围的人却都习以为常,并不惊慌,让韩岁岁颇觉奇异。
他们一路游走逛街,买下了不少新奇之物,就要将要返程之时,却遇到了一个全身着大红袍的妖异男子,将他们拦下来,问道:“今日我与两位有缘,要不要来我的兰溪居坐一坐?”
这名男子并没有戴着面具,在这深沉夜色下的鬼市更显怪异。
韩岁岁惊奇,问:“我们两个?”
那男子狭长的眸子扫过他们二人,笃定道:“对,就是你们二位。”
这鬼市里不做任何遮掩,便直冲着他们两个来,实在怪异,韩岁岁心下有些警惕,便要婉拒,却感觉江随舟牵住她的手紧了紧,让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