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之一贯冷厉,杀人不见血, 却没想到, 竟有女子能让他不惜违抗圣命,连公主都不愿娶。
陆家上下也都紧张地看着他,毕竟就连他们都不知道,陆庭之口中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子”到底是谁。
宝庆公主死死盯着陆庭之,她倒要听听, 藏在陆庭之心中的女人到底是谁。
菱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直到高潜走到她身边轻声唤她, 她才略略回神。
高潜低声道:“怎么还不去拿炭火?仔细让皇后娘娘起疑。”
菱歌点点头, 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直盯着临水阁中央的方位瞧着。
高潜叹了口气, 命多宝去取炭火,自己则陪菱歌站在原地。
菱歌低声道:“多谢。”
高潜宠溺地望着她,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陆庭之没有回答, 只是久久的沉默。
陛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他死死盯着陆庭之,道:“怎么?说不出口吗?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
皇后担忧道:“庭之,你若不说,便是欺君之罪啊。”
陆老夫人焦急地望着他, 道:“庭之, 快说啊!”
陛下耐着性子道:“若是你说不出口, 便应了这门亲事,朕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宝庆公主紧张地望着陆庭之, 等着他的回答。
陆庭之道:“陛下,臣确实有未婚妻子,只是臣不愿将她置于大庭广众之下,更不愿她受世人非议,受半点委屈。”
他说着,一甩衣袍,跪了下来,脊背笔挺,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你……”陛下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指着他,手指颤得厉害。
霍初宁道:“陆大人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霍秉文坐在远处,恨不得上前去捂霍初宁的嘴。陆庭之这样的人,哪里是他们家得罪得起的?
霍时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翘着脚,喝着酒,满脸潮红。
宋雅芙咬着唇,心里暗自替陆庭之捏了一把汗。
霍时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也喜欢他?”
宋雅芙赶忙低头,道:“夫君休要胡言。”
霍时捏着她的下颌,又瞥了瞥宝庆公主,嫌恶地松开了她,道:“也是,你不配。”
宋雅芙红了脸,却不敢还口。
霍初语在一旁瞧着,轻轻地笑了一声。
陆庭之倏尔抬起头来,还未开口,霍初宁便已吓得瑟缩在了陛下怀中。
皇后温言道:“庭之,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大可说出来。”
陆庭之道:“臣没有苦衷。”
陆老夫人愁得眉头紧皱,道:“你这孩子……”
陛下道:“陆老夫人,既然庭之不肯说,便由您替他说吧。他所定的妻子,到底是哪家人家的女儿?”
陆老夫人捂着胸口,踌躇道:“这……”
苏纨等人也急得厉害,他们虽都听陆庭之说过有这么个亲事,可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却是谁都不知道。
陆辰安眉头蹙起,他本以为他恨透了这个大哥,可如今,他竟然也是担心他的。
陆予礼忍不住,催促道:“祖母,您知道什么就全说出来吧。”
陆盈盈也道:“是啊。”
陆老夫人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陆庭之,道:“这……”
陛下怒道:“是不是从来没有这个女人?你们陆家上下难不成铁了心要瞒哄朕不成?”
霍初宁冷笑道:“陆老夫人考虑清楚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呢。”
陆庭之凛然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与陆家上下无关!”
“是不是与陆家无关,也不是你说的!”陛下怒道。
皇后看向陆老夫人,焦急道:“陆老夫人,您就说吧。”
陆老夫人急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可她实在不知,便是想说也说不出口。
陛下站起身来,叉着腰走来走去,道:“好,好啊!陆庭之,你罪犯欺君,还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
“好,好!”陛下道:“来人啊!”
“在!”
“来人,将陆庭之……”
“等一下!”
菱歌开口道。
高潜急道:“菱歌,你不能……”
可菱歌已管不得那么许多了,她急急走到陆庭之身侧,跪了下来。
皇后惋惜道:“菱歌,你虽是庭之的表妹,可此事与你无关,也不必求情了。”
菱歌看向皇后,道:“奴婢并非是为了求情。”
“那是为何?莫不是你知道他的未婚妻子是谁?”皇后问道。
“是,奴婢知道。”她淡淡道。
“是谁?”陛下抢先问道。
她看向陆庭之,陆庭之冲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她浅浅一笑,道:“是奴婢。”
“什么!”陛下惊道。
陆辰安不可置信的望着菱歌,他分辨不清……分辨不清她是为了帮陆庭之,还是真的喜欢他……
杨惇亦紧蹙了眉头,死死地盯着菱歌的方向。
霍初宁敛了笑意,坐直了身子,她没想到,菱歌竟会跳出来……
宝庆公主道:“果然是你!当真是你!”
皇后捂着胸口,道:“菱歌,你糊涂啊!”
“沈菱歌身为宫中女官,却与宫外男子有私情,实在是……罪无可恕!”宝庆公主怒道。
杨惇站起身来,道:“陛下,沈令人是陆大人的表妹,他们或许儿时被父母长辈定下婚约,如今早已断了情分,陆大人也许只是重诺,才不肯退掉这门亲事,还请陛下明察。”
杨敬道:“住口!还不快坐下!”
杨惇却固执地站着,脸上神色未改。
杨夫人看向杨妍,可杨妍却只是叹了口气,微微地摇了摇头。
梁少衡没说话,只径自去喝酒,可他饮了几次,才发觉杯中早已没有酒了。
陛下的神色缓和了些,道:“庭之,当真如此吗?”
陆庭之道:“确如杨大人所言。只是菱歌早已断情,可臣对她……却未敢忘怀。”
宝庆公主道:“你这是何意?你是说,你还喜欢她吗?”
霍初宁紧抿着唇,不自觉地看向杨惇。
若菱歌当真出了事,今夜之事只怕就不成了……
陆庭之坚定道:“是。”
“你……你……”宝庆公主怒不可遏,指着菱歌,道:“她不过是个奴婢,到底有什么好?”
陆庭之道:“无论菱歌如何,臣自当珍视,不劳公主费心。”
陆辰安站起身来,道:“陛下,大哥与菱歌的婚事确是从前父母长辈定下的。可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自菱歌入宫,这亲事便自然断了。前些日子臣与祖母谈起,祖母亦觉得早该断了这门亲事,反倒干净。”
他说着,看向陆庭之,道:“不若就趁着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在场,将此事断了,也免得再生祸端。”
陆庭之冷冷看向他,还未开口,陆辰安已不安地避开了目光。
陆老夫人只求陆庭之与菱歌平安,便道:“辰安说得是啊。庭之……”
陆庭之看向陆老夫人,道:“祖母,此事我绝不会答应!”
“庭之,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陆老夫人用力捶着拐杖,叹息道。
陛下见他执意不肯悔改,便避过头去,道:“欺君之罪可免,这秽乱宫闱之罪却难逃!皇后,后宫之事由你做主,便由你处置罢。”
大惊之后,他已没了方才的怒意,只觉疲惫。
宝庆公主道:“皇嫂,您可要重重的惩戒沈菱歌,她明知身上有婚姻,还要入宫,谁知道她是安得什么心?还有宁贵妃,是宁贵妃保她入宫的!”
霍初宁盈盈拜倒,道:“陛下明鉴,臣妾实在不知沈令人婚约之事。臣妾实在冤枉,若皇后娘娘执意惩罚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媚奴道:“陛下,贵妃娘娘实在无辜。”
陛下道:“此事和你有什么相干?起来!”
霍初宁委屈道:“是。”
皇后早已厌烦她们的模样,只看向菱歌,道:“菱歌,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肯今日退了这亲事,本宫便当此事与你无关,只惩处陆庭之。”
陆辰安和杨惇都不觉看向菱歌。
陆庭之望着她,冲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菱歌看向皇后,道:“娘娘,奴婢不愿。”
宝庆公主急道:“好啊,你们果然是……”
她说不出“男盗女娼”这四个字,只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