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希望极为理智地问。
陈佳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里的坚定慢慢变成绝望。
梅希望放开她冰冷的手,说道,“我可以带你下去。”
“什么?”陈佳佳满脸茫然。
“我有办法进入深渊底部。”
陈佳佳更加茫然,“你有什么办法?你不会被黑水溶解?”
“我会。”梅希望脸色煞白地点头。
陈佳佳,“那你怎么带我下去?”
梅希望下定某种决心,说道,“我们先回宝宝所在的副本世界。我要做一些准备。”
陈佳佳更加绝望,摇头说道,“回不去了。我们没有锁定副本世界的道具。后台面板变灰了,我们进不去系统商城,买不到任何东西。我离开宝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后果,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梅希望翻找自己的道具箱,颓然摇头,“我这里也没有。”
陈佳佳瘫坐在地上,茫然流泪。幸福怎么会如此短暂?绝望怎么能无穷无尽?
她捂住脸,正准备放声哭泣,却听梅希望欣喜地说道:“找到了!”
陈佳佳愣住。
梅希望摇晃着一部手机,开心地说道:“祁阳的手机在我这里。他买了好多锁定副本的道具。”
陈佳佳眨了眨眼,忽然就笑起来,“狗东西,你是为了回来看宝宝吗?你不想丢下我们,我知道。”
陈佳佳笑着笑着便流出更多眼泪。她爬起来,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走!就算轮回转世,老娘也不会放过祁阳!”
梅希望仰望天空,仿佛看见了大家微笑的脸庞。臣晨幽邃的双眼在他记忆的深处眨动,漫出无边温柔。
第180章 里世界
陈佳佳和梅希望回到臣晨家, 看望了小宝宝,又在臣老爷子的帮助下搭乘飞机,来到太平洋的一座无人小岛。
不知不觉数月过去, 梅希望终于走下魔法师的舞台。
陈佳佳从不远处的茅草屋里跑出来, 问道, “没有鸟群了?”
梅希望张开嘴想回答,却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
陈佳佳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你竟然可以有这么多分身!”
这几个月,她什么事都没做, 就是等待。等待梅希望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分身召唤过来, 全部吃掉。她以为这事很快就能办完, 没想到那些分身还能繁殖出更多分身, 这一等就是一百多天。
梅希望收起魔法师的舞台和魔法师的帽子,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还有一个没吃掉。”
“还有一个?那你怎么把道具收起来了?”陈佳佳皱眉。
“这一个在我们脚下。”梅希望低头看去。
陈佳佳也跟着低头, 看见的却是一片金黄的沙滩。
“这些沙子难道是——”
陈佳佳脚趾头蜷缩,整个人都麻了。她对沙虫有阴影!
梅希望摇头,“不是沙子, 是这座岛。”
陈佳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说什么?”
梅希望:“我说这座岛是最后一个分身。”
话音刚落, 大地就开始震颤,高达数十米的海啸漫灌而来, 将两个渺小的人类笼罩其中。陈佳佳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漆黑浑浊的海水,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数月过去, 一男一女跨出漩涡, 踩在厚厚的枯叶上。
陈佳佳擦掉脸上的黏液, 呢喃道,“终于回来了。”
这几个月,她一直生活在鲸鱼腹中,每天与腥臭的胃酸相伴,周围是一片黑暗。若非找到祁阳的执念一直支撑着她,她可能已经疯了。
谁能想到梅希望最后一个分身竟然能长到那种程度?再给它一段时间发育,它可能会进化成一头吞天巨怪!
吃光这头巨怪,梅希望足足花费了大半年的功夫。
“为什么一定要吃完所有分身才回来?”陈佳佳看向站立在一旁的青年。
青年朝前走,徐徐说道,“把一颗大铁球和一颗小铁球同时浸泡在强酸里,哪颗球会首先被腐蚀溶解?”
陈佳佳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小铁球。”
梅希望回头看她,说道,“跳进深渊的时候,我的血肉会持续不断地被溶解,所以我要尽量让自己变成最大的一颗铁球。你明白了吧?”
陈佳佳愣了许久才僵硬地点头。
她明白了,可她心中一阵绞痛。她无法想象梅希望将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才能带着自己游到深渊的最深处。
血肉持续不断地被腐蚀,被溶解,那是怎样一种漫长的痛苦?
陈佳佳鼻头发酸,一时无言。
梅希望继续朝前走,说道,“进入深渊底部,我们还要涉过那片浅水。吸入浅水蒸腾而成的雾气,我们会遗忘所有。这个关卡你打算怎么闯过去?”
陈佳佳拿出一颗珠子,解释道,“这是记忆珠。我已经把我所有的记忆传输进去了。你帮我保管,看见我失忆,你就把它交给我。握着它,我就能想起全部。”
“我给你保管?你不怕我也失忆?”梅希望问道。
陈佳佳摇头,“我不怕。你总有解决办法。”
梅希望接过记忆珠,点头道,“我的确有办法。”
陈佳佳追问,“什么办法?”
梅希望从登山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百只萤火虫。
“这个塑料袋其实是我的软膜。萤火虫待在软膜里就不会吸收雾气。等我失忆了,我就吃掉一只,恢复记忆。你看,我手上的刺青会提醒我。”
梅希望把手背伸到陈佳佳眼底,陈佳佳看见他白皙皮肤上刺着一行醒目的红色小字:【忘了自己是谁就吃萤火虫。不准多吃,一次一只!】
陈佳佳被逗笑了。
“真幸运陪我打最后一个副本的人是你。”
她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
梅希望摇摇头,不曾回话,只是加快速度朝深渊走去。
---
数小时过后,两人站在深渊边缘,看着脚下沸腾的黑色黏液。几条触手从黏液里冒出来,沿着石壁攀爬,迅速席卷两人的脚踝。
“准备好了吗?”梅希望问道。
陈佳佳嗓音沙哑,义无反顾,“准备好了。”
梅希望抱住陈佳佳,跳入深渊。几条触手像鞭子一般甩过来,却抽打在一头巨大的鲸鱼身上。鲸鱼铁黑色的皮肤坚不可摧,血盆大口张开,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长鸣。
长鸣过后是轰隆隆的水声,鲸鱼钻入深渊,摆动尾鳍,朝底部游去。
陈佳佳和梅希望躲藏在鲸鱼胃部。四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你还好吗?”
陈佳佳摸索着梅希望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焦虑。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在痉挛,在颤抖。他很疼,疼到张开嘴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疼到呼吸时断时续。
鲸鱼遭受的一切痛苦都会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他的血肉正在消融。
陈佳佳抱紧冷汗淋漓的梅希望,摸了摸对方湿漉漉的头发,语带哽咽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已疼到意识模糊的梅希望忽然清醒,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话,“我也有,一定要,见到的人。”
陈佳佳就在这时哭出了声音。
---
扑通一声闷响,抱在一起的两人落在浅浅的水里。
陈佳佳连忙爬起来,伸出手,却迟迟不敢碰触梅希望,只因梅希望已血肉模糊,白骨裸露,气若游丝。他的身体几乎被黑色黏液全部溶解。
若是再晚一点,他就没命了!
“梅希望,你还好吗?”
陈佳佳的声音在发抖。她想摸摸青年的鼻息,却找不到他的鼻孔在哪里。他的脸是一团烂肉。
他曾经那么漂亮,像穿透薄雾的一束晨光。
“梅希望,你别放弃。臣晨一定很想见到你。梅希望,你醒醒。”陈佳佳哭着呼唤。
已失去意识的梅希望忽然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天空。
天空是一片浓雾。
他侧过头,看看四周。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浅水,微白的波纹层层荡漾,景色很美。
他看向陈佳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唤道,“佳佳姐?”
“是我,是我。”陈佳佳找出一颗伤药,哆哆嗦嗦喂给青年。
梅希望偏头躲开,不愿吃药,“我马上就能恢复。”
他爬起来,踩着浅水朝那个半圆形的黑影走去,眼里满是执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长出粉色的肉芽和雪白的皮肤,短短数秒就已复原。
他还想长出翅膀,试了几次都不行。这个地方果然不允许飞渡,只能跋涉。
“他们在那里!”梅希望指着半圆形的黑影,大步走去。
陈佳佳暗松一口气,连忙爬起来跟上。
那黑影看似很近,实则怎么都走不到。两人不知疲倦地赶路,记忆珠用了又用,几百只萤火虫吃得只剩下最后两三只。
当绝望快要把两人压垮时,那黑影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陈佳佳僵在原地,呢喃道,“我以为这是一个隧道,走进隧道,我们就会变成婴儿,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
是脚下的“羊水”给了她这样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