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还能辅政啊?!”青梅不由得好奇地看向那位公主,“邑南可真好啊,女子还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苏心禾目光不放松地盯着各处,但口中却道:“辅政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老邑南王死后,邑南便陷入了王位纷争,老邑南王只有一儿一女。绮思公主便一直在其中替她弟弟周旋。直到邑南王子成年,才在姐姐的帮助下,夺回了王位。”
听到这里,青梅便更是佩服这位绮思公主了,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见苏心禾抬起了手,示意她噤声。
苏心禾一目不错地看着对面,只见欧阳颂临以手扶额,似乎有些昏沉,他支撑了片刻之后,便慢慢趴在了桌上。
宣明帝见欧阳颂临这么快就醉了,便笑了起来,道:“看来有人不胜酒力了。”
张贵妃适时开口,“陛下,不若让人先送启王殿下到后殿休息罢?”
宣明帝本想让人送欧阳颂临回府,但想着离宴席结束还早,索性让他先歇在宫里,便同意了。
此刻,群臣上前向宣明帝敬酒,宣明帝的注意力便被引到了别处,一个太监走上前来,与亲卫一起,在喧嚣中,带走了欧阳颂临。
亲卫扶着欧阳颂临出了和颂殿,他轻声唤着:“殿下,您没事吧?”
欧阳颂临面色微红,似是醉得厉害,头无力地垂着,没有回答。
一旁的太监张福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夜的酒是御膳房特制的,听闻酒香醇绵,极易入口,颇有后劲,想来殿下是不知不觉喝多了……离后殿不远,有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不若送殿下去那里歇一歇?”
这毕竟是皇宫,欧阳颂临越是位高,便越是不能逾制,听到那宫殿没人,亲卫才点了点头,道:“那就请公公带路罢。”
张福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道:“是,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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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官眷席上,也气氛正酣。
李惜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面应酬着身边的官眷,一面暗地里打量着张婧婷。
张婧婷平日赴宴,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艳压群芳,但今日却穿得极其素雅,坐在人堆里,十分低调。
就在众人言笑晏晏之时,张婧婷却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了席位。
李惜惜见状,便也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安静地跟了上去。
张婧婷出了流心阁,便沿着宫墙向东去了,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两人在暗夜的掩护下,低头而行,避开了一切岗哨。
李惜惜心中好奇,但为了不让她们发现,便只能远远跟着。
张婧婷走到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她的丫鬟上前几步,给守门的侍卫,送上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
侍卫们掂量着荷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便对着张婧婷行了一礼,便让开了一步。
张婧婷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四周无人,才快步走了进去,丫鬟连忙跟上,又小心翼翼地将宫门关了。
李惜惜从藏身的草丛里站起身来,目光上移,落在宫殿门口的牌匾上──“如意轩”。
李惜惜不知道张婧婷为什么会忽然来这里,但她记得苏心禾的嘱咐,所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悄悄地躲在了一旁的树干后面,静观其变。
不远处,有一行人,正缓步往这边走来。
亲卫与张福共同扶着欧阳颂临向前走,张福带他们离开了主宫道,便向内宫的方向走去,亲卫走着走着,觉得似乎离和颂殿越来越远了,便忍不住道:“早知这么远,方才还不如安置殿下在后殿休息。”
张福耐心开口:“和颂殿那是宴请群臣的地方,哪怕是后殿,都人声鼎沸的,哪里能让殿下安心休息呢?大人莫急,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张福说着,便指了指前面的屋檐。
亲卫问:“那是什么地方?”
张福打着灯笼照道,橙红色的光亮照得他面孔发黄,眼仁幽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前面是如意轩,后宫里许久没有进新人了,故而一直空着,没人住呢!”
亲卫便没再说话了,只继续扶着欧阳颂临往前走。
待他们走到如意轩门口之时,看门的侍卫却抬手拦住了他们,“来者何人?”
亲卫满脸不悦,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启王殿下!”
两名侍卫闻言,还真的过来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着开口:“这毕竟是后宫,启王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可也是外男,还请大人同我去前面找侍卫长打声招呼。”
亲卫拧眉,怒目看向张福,道:“这是何时定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张福满脸堆笑,道:“大人息怒,今夜是中秋宫宴,这规矩是临时定的,大人不了解也是正常,您放心,小人先将启王殿下送进去,您随侍卫走一趟,很快便能回来。”
亲卫看了醉倒的欧阳颂临一眼,又犹疑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于是,侍卫便带着启王亲卫向外间走去,张福见他们走得没影了,便欲将欧阳颂临送入如意轩,但欧阳颂临才被他扛着走了两部,就忽然脚下一滑,倒了下去,张福连忙将人接住,低声斥道:“还不快搭把手!”
侍卫连忙上前,将欧阳颂临的半个身子托住,小声问道:“公公,殿下都变成这样了……还能办事么?”
这话里不但藏着好奇,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张福轻笑一声,道:“生米到底能不能煮成熟饭不重要,要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侍卫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谄媚笑道:“还是张福公公看得透彻,此事若成,想必公公定然能飞上枝头,成为贵妃娘娘眼前的红人!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呐!”
这话对张福很是受用,他笑容得意,道:“哪儿的话,都是自家兄弟!快点儿,不然张小姐要等急了!”
两人说着,便要将欧阳颂临抬入如意轩,谁知,那大门一开,便听得一声轻喝:“站住!”
两人回头,却见李惜惜从暗处走了出来,她冷冷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侍卫明显有些心虚,下意识看向了张福,张福在宫里混久了,是个老滑头,即便见到了李惜惜,也是面色不改,反而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平南侯府四小姐么?您不在官眷席坐着,怎么来后宫了?”
李惜惜面色愠怒,扬声道:“我应该在哪儿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将启王殿下灌醉了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何居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如意轩里藏了什么人!”
第108章 大大大月饼
寒风凌冽, 吹得李惜惜裙摆飞舞,她立在风中,面对着几个大男人, 身形虽弱, 但却不见丝毫怯色。
侍卫被这将门虎女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 但张福却瞪了他一眼, 低声道:“怕什么?不过一个小丫头, 能奈我何?”
他已经应下了张贵妃的差事, 张小姐也已经等在了如意轩内, 若此事败露,只怕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 无论如何, 他们都要将李惜惜挡在门外,助张家成事!
于是, 张福眯起绿豆似的眼,对李惜惜道:“这如意轩常年无人居住, 哪儿来的人?李小姐莫不是看错了?眼下启王殿下醉得厉害, 是陛下让小人送殿下过来休息的, 这儿寒风凛冽,万一将殿下吹病了, 咱们都担待不起!还请四小姐让开!”
李惜惜说不过张福, 却依然拦在了他们身前, 怒道:“不许走!”
张福冷笑一声,道:“李小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后宫!岂能容一介武将之女做主?”
“她做不了主, 那我呢?”
女子的声音穿透重重夜色,仿佛拨开了云雾, 带来了一丝清明。
李惜惜回头一看,面露喜色,“嫂嫂!”
苏心禾身旁还站着欧阳颂临的亲卫,她冲李惜惜点了下头,目光便落到了张福身上,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今夜中秋宫宴,伺候的宫人个个都是挑选过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张福知道苏心禾如今在皇后面前很得重用,方才张狂的态度便收敛了几分,道:“世子妃,小人是跟在张贵妃身边伺候的,方才启王殿下喝醉了,是陛下和娘娘让小人将殿下送出来的……”
苏心禾懒得与他废话,说:“陛下让你送殿下小憩,并没有说让你将殿下送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人,将启王殿下送回和颂殿后殿!”
李惜惜听了这话,第一个扑过去抢人,亲卫自然要去帮忙,那张福和侍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但失了欧阳颂临,还挨了亲卫的一顿拳脚,张福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气得语无伦次起来,“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行事?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定然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么?”苏心禾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福等人,道:“若是我此时将如意轩打开,将里面的人抓出来,你觉得吃不了兜着走的会是谁?”
张福听了这话,后背都凉了一半,慌忙以头触地,再也不敢多言了。
苏心禾冷眼扫视一圈,道:“启王殿下乃是陛下的亲兄弟,你们连他的主意都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的狗头就别想要了!我们走!”
苏心禾说罢,便与李惜惜一起,带着欧阳颂临离开了。
为了不声张此事,苏心禾并没有带多少人来,李惜惜也不肯假手于人,便一路都与亲卫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欧阳颂临。
欧阳颂临身高体长,又喝得醉意深深,脑袋无力地垂下来,正好靠在了李惜惜的肩头,她忍不住侧头,瞧了他一眼,英俊的轮廓近在咫尺,差点儿把她的心逼出了嗓子眼。
李惜惜又想起了方才这桩事的始作俑者,一时怒气上涌,道:“嫂嫂,方才为何不把张婧婷抓出来?她敢做这样的龌龊事,就应该揭开她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苏心禾沉声道:“方才我们不过是在门口拦下了启王殿下,他们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即便将她抓出来,只要张家抵死不认,我们也束手无策……还有可能正中他们的下怀。”
苏心禾这么一提醒,李惜惜顿时醍醐灌顶,“我明白了!张家此举,便是为了逼启王殿下就范!若是我们当真把此事闹大,殿下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他就算不想娶张婧婷,也很可能要对她负责……这张家可真卑鄙!”
李惜惜说着,手指不自觉掐紧了欧阳颂临搭在她肩头的胳膊,欧阳颂临冷不丁闷哼一声,李惜惜才回过神来,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殿下没事吧?”
见欧阳颂临还是闭着眼,她才放下心来。
知道疼,就说明没有彻底不省人事。
待到了和颂殿后殿,李惜惜与亲卫一起,将欧阳颂临放到了矮榻上。
苏心禾吩咐一旁的宫女,道:“去请太医过来。”
宫女应声而去。
李惜惜看了欧阳颂临一眼,他仍然紧闭双眼,眉宇微皱,似乎有些难受。
李惜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便亲手倒了茶水,扶起了欧阳颂临,喂他缓缓喝下,而后,又对那亲卫道:“你是殿下的亲卫,怎么能让旁人轻易骗了?万一启王殿下真的被他们带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人该死!”李惜惜话音未落,亲卫便惭愧地跪了下去。
李惜惜见他面色涨红,满是内疚之色,也不好再多说,便止住了话头,道:“罢了,今夜的事也不能全然怪你,都是他们别有用心……但下不为例,你一定要好好守着殿下罢,莫要再让不明不白的人接近他了!”
亲卫擦了把面上的汗,沉声应是。
苏心禾低声提醒道:“惜惜,我们不宜久留。”
李惜惜会意点头,她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欧阳颂临一眼,见对方依然没有苏醒,这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跟着苏心禾出去了。
待珠帘放下,厚重的木门重新关上,那矮榻上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
亲卫诧异地看着欧阳颂临,喃喃:“殿下,您没事?”
欧阳颂临淡淡道:“居然派曾樊来给本王下药,这张家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从曾樊为他斟酒之时,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将酒悄悄倒掉了,他之所以没有声张,便是想钓出这背后的大鱼——果真是张家所为。
亲卫面上愤然,道:“这张家也太肆无忌惮了!居然敢在皇宫内院对殿下动手!”
“此招虽险,胜算却高。”欧阳颂临语气沉了几分,道:“只要让人撞见本王与张婧婷独处一室,张贵妃再借题发挥,我们便会陷入被动,就算皇兄有心偏袒,却也是不能了。”
“殿下说得是!”亲卫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道:“还好平南侯府的四小姐和世子妃及时赶到,否则今夜之事,也没那么容易收场。”
欧阳颂临轻轻点头,唇角也多了一丝笑意,“这一点,本王也没有料到,原本还想看看张家的这出戏,现在也只能错过了。”
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这条手臂方才都架在李惜惜单薄的肩头上,微微有些发麻……这小姑娘家家的,力气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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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轩中,香焚得极重,熏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张婧婷坐在房中,心中不免焦急,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进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