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也小心翼翼地劝道:“嘉玉,娘说的对。”
嘉玉一时没有表态,沈其安见沈夫人和周氏一左一右地细心劝慰,但是嘉玉岿然不动,顿时拍了下桌子:“沈嘉玉,你怎能忘恩负义!”
嘉玉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愕然地望着沈其安。
周氏见了,拽了拽沈其安的袖子。
“大哥,你说我忘恩负义!”
她话落,见沈其安要说话,周氏忙对沈其安道:“大过年的,你少说一点。”
沈其安一把扯回袖子,他刚那句话其实也是火气上头,说出去感觉有些不对,但嘉玉忽地下起身怼他,他情绪跟着失控了。
当下就道:“若不是当年陛下相助,我们沈家人早就家破人亡了,陛下救了沈家,如今对你也是事事周到,处处体贴,你看看你这大半年是怎么对陛下的!”
“大哥,你有脸说我!”嘉玉嗤笑了声。
“我怎么没脸说你了,我们沈家怎么养出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女儿出来。”沈其安怒道。
我是无情无义,沈家的爵位是谁丢的,是谁害的沈家差点满门覆灭,我无情无义,却比无能愚蠢好的多!
气上头来,一肚子最能刺痛人心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并且能狠狠反击回去,让沈其安羞愧难当,嘉玉差一点就将这话说了出来,但最后忍住了。
说了只是逞一时之快而已。
来自亲人的恶语她刚才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让她四肢冰冷,胸口□□。别这样做,沈嘉玉。一时目光再落在满脸担忧的沈夫人身上。
于是她将这股情绪忍了下去,只是望着沈其安道:“你们吃吧。”
话落,她转过头,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依旧觉得委屈,大哥看到了这段时间左卿安对她的委屈求全,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这样对他。
为什么?
她真的忘恩负义的人吗!
沈夫人看了眼沈其安,斥责他怎么说话的,沈其安有些后悔,有些事他明明不想发生的,可情绪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够控制的,但让他现去道歉,却有些拉不下脸来。
沈夫人跟着嘉玉去了她房间,嘉玉刚坐下,看见她娘进来了,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娘,沈夫人攥着嘉玉的手,道:“你别和你哥计较。”又道:“今日是除夕,可不准哭的。”
她揉了揉眼睛,说知道了。
想想,沈夫人拍了拍嘉玉的手,问道:“嘉玉,大半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说你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一时又道:“嘉玉,别用以前那些话敷衍我,你和陛下到底怎么了?”
嘉玉的冷淡是只给左卿安和小二狗的,对其他人,她依旧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嘉玉,听后对沈夫人道:“娘,你不是说过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我的吗?”
沈夫人难得对嘉玉声音有些重:“可我没让你那样对你的亲生儿子。”一时又握着嘉玉的双手,哀切地道:“嘉玉,你要想清楚。”
嘉玉望着她被沈夫人握着的那双手,静默了半晌,说道:“当年我选择错了,如今我只是想纠正这个错误。”
“可就算有错误,和小二狗有什么关系。”沈夫人问。
不等她答,她目光炯炯地凝着嘉玉:“小时候,陛下没有平王世子的疼爱,你觉得他很可怜,如今,你也想你的孩子成为那样的可怜人吗?”
嘉玉一窒,垂在袖子里的手在发抖。
“嘉玉,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但是这么久了,我发现你依旧没有弄清楚。”
沈夫人的声音陡然严肃了,她仔细地盯着嘉玉:
“沈嘉玉,没有人逼你做母亲,可既然你生下了他,你就得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小二狗可没求着你将他生下来。”
“我不知道你和陛下之间有什么问题,可若是只陛下一个人,他是决计将小二狗弄不出来的,你好生想想。”
这番话罢,也不管沈嘉玉是如何想法,沈夫人起身离开了屋子。
出了房间转弯,就看见廊檐下站着的的左卿安,她走过去问陛下怎么过来了?
左卿安本来是听仆人道嘉玉和沈其安吵架,一时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到门口时却听见沈夫人这番话,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他诚恳地道:“多谢表姨。”
“陛下不必多礼。”沈夫人回望着嘉玉的房间,轻吁了口气,“说句逾越的话,他身上也留着我的血。”
“只是,”她抬起了眼,眼前的男子身材挺拔,面如冠玉,是她看着他从一个孩童长成了少男,然后是帝王,父亲。新帝登基接近半年了,具体如何她这个小妇人不知,但以小窥大,已是冬日,但帝都今年街头的乞丐却似乎比往年难寻了。
而且权利更迭继承极其平稳,如今朝野内外,更是没有新帝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
“陛下,我的女儿我清楚,你若不是对不起她,按照嘉玉的性子,如今这种事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陛下,我过去了,您去看看嘉玉吧,她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心狠。”
左卿安敬重沈夫人,却也只是因为她是嘉玉的母亲,爱屋及乌不过如此,但今日她这番话罢,他才猛地发现每个人都有她聪明的一面。
当下嗯了一声,等沈夫人走远,他却没进门,而是回了隔壁,将熟睡的小二狗裹得严严实实,抱着他一起去了嘉玉的房间。
今日是除夕,团圆的时节。
他不想只有他和二狗,还应该有二狗的娘亲。
她们是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哪怕她不和他说一句话,不看一眼二狗,但有她,才一家团圆了。
第49章
一时进了房间, 果然她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径自垂下了脑袋。
左卿安在门口立了半晌的, 将熟睡的小二狗放在床榻上,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哪怕空气是沉默的,可是她人还在,且允许他陪在她身边,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一个时辰后, 他坐在那儿, 却是一直不困,嘉玉却有些忍不住了, 手支着头开始打瞌睡, 一时头往下垂, 然后努力睁开眼睛, 如是数次, 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响起起, 她忽地一下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 他离得极其近, 只要她轻轻一抬头,就可以碰触他的鼻头, 她刚刚睡醒, 反应不敏捷,呆呆的望着他,忘记伸手推开他。
他见状, 忍不住弯了弯唇:“嘉玉,新年到了。”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熟悉又陌生。
这时床上的小二狗传来闷哼声,他又起身去抱小二狗,然后问道:“你要去出去看烟花吗?”
她想了想,没回答,却起了身往外面走,只是走了几步,见左卿安抱着孩子跟着她往外走,她小声道:“他……”刚说了一个字,她闭上嘴,左卿安能抱他出去,想必不会让烟花惊扰他的。
他,小二狗。
思绪转瞬见,她不由自主地抬眸看了眼他的小襁褓,是石榴红色,很是鲜艳。
她就犹豫了那么一瞬,手上被递过来一样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接过,等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立马就愣住了。
双手僵硬地望着胳臂上的小小襁褓,下反应地看了过去,小二狗望见嘉玉,对着她露出一个无牙齿傻笑。
这是近两个月以她第一次看见她,娶
她彻底地呆住了,声音里带着颤抖的音:“你把他抱走。”
“嘉玉,我教你,你一只手抬高,另外一只手从这边套过来,按住这个位置。”他柔声道,“你抱一抱他好不好。”
“不……”好这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二狗又冲着她笑了笑,那个字她瞬间就说不出口了,她记得他在他身体慢慢长大的日子,记得她读诗书时他在肚子里翻身,记得隔着衣裳抚摸肚子时他的回应。
原来他是长成这样的,皮肤嫩白,眼睛乌黑,头发浓密,而且这么爱笑。
“嘉玉,你若是对我不满,我毫无怨言,可是小二狗是需要母亲的,就如那些年的我依样。”
嘉玉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凝固了,她忽地下将小二狗递给左卿安:“你把他带走。”
左卿安很明显一愣,只觉得那种感觉再度袭来了,那种巨大的像是浪潮一般的空虚之感,他仿佛成了一个躯壳,丧失了所有能力。
他是不知足的,哪怕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就够了,纵使她不会对着她笑,但是他能看着她对着别人笑,在午后安静地坐在榻前读书练字,他就该满足的。
他不能参与她的生活,但他依旧可以陪伴她。
可是心里一直有个疯狂的念头被压抑住了,那个念头告诉他,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她和皇陵一般,会对着他撒娇,记得他的喜好,关心他的身体,照顾他的喜怒。
理智和情感日日撕扯分裂着他,进退维谷,不得安生。
她就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不能伸手去抱住他,他曾以为可以用一生去挽回,却发现这半年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孩子最后他接了过来,只是比起他的日日煎熬,他更想让满足她的愿望,即使这个愿望让他遍体鳞伤。
“我抱着二狗,我们继续出去看烟火好不好。”他甚至还能对着她笑。
“好。”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他瞬间又满足了,仿佛又有了新的希望,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爱上一个人,从此她就是你的神,交出全部的喜怒哀乐。
嘉玉望着他的表情,有瞬间的于心不忍,但很快她别过了头。
小二狗,她还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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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夜,嘉玉彻夜未眠,闭上眼睛就是小二狗天真的笑和他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知道她的行为是错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该这样对小二狗。
可是她若是不这样对小二狗,左卿安他不会伤心的,若是不这样对小二狗,她一定会控住不住自己的心的。
那颗要不了多久就会心软的心。
左卿安他一直算无遗策,沈嘉玉容易心软,且软的是一塌糊涂。
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她娘说的极对,当她决定生下小二狗的时候,她就应该对小二狗的负责,毕竟她有很多种可以不生下的办法,最后她却选择了生。
脑袋中的念头浑浑噩噩的转过,到了最后,乱七八糟的睁开眼睛,她知道她的做法是错误的,要如何做,她还没有想好。
当下起床洗漱,不多时沈其安来了,含糊其词半晌,是来道歉的,为昨日的言辞道歉。
“我不生气了。”嘉玉道。
沈其安松了口气,昨日那话他回去细想,的确是他不对的,嘉玉重情重恩,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连皇陵都毫不犹豫地愿意去呢?
当下兄妹两人说开,只是沈其安临走之前,仍就忍不住叮嘱道:“嘉玉,你一定要想清楚。”真的就这样一辈子和陛下相处下去吗,就这样一直对小二狗视若无睹吗?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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