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笑了笑, “也没什么事儿。”
那就是有事儿。
林萧:“那我出去溜达溜达, 吃得有点撑。”
韩昭帮她拿了帽子和围脖,眼神希冀地望着她,“一起?”
林萧点点头,“走呀。”
林铮还想跟着去,却被金正青一把抓住。
金正青:“外面冻掉下巴, 你别出去。”
外面真的很冷,空气也非常清冽。
寒星漫天,万家灯火, 欢声笑语很有过年的氛围。
林萧和韩昭并肩而行, 踩到路旁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气氛却又很融洽没有半点尴尬。
走着走着韩昭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包,自己用红纸折的,递给林萧,“林萧,新年快乐!”
虽然家家户户都奢侈地点了煤油灯,可那点光却不足以照亮街上,只有头顶星光闪烁,两人周围黑乎乎的,林萧感觉自己有些凉的手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住,一个硬邦邦的红包就被塞过来。
她忙道:“韩昭哥,咱俩不兴这个。”
韩昭却把手撤回去,笑道:“怎么就不兴?以后每年我都要给你过年红包。”
林萧小声道:“你赚的钱还都在我那里呢。”
林萧把账目理得清清爽爽,每次说把钱分给他,他却说放在她那里。
过年他也不肯拿回去,她还寻思那他怎么过年,结果他另外弄了鞭炮和年货卖掉赚钱过年。
现在还给她红包。
这人!
溜达了一会儿,韩昭怕她冷,就说送她回家。
林萧看正好路过韩家,就道:“我去给大娘拜个娘,都走到这里了。”
韩昭:“也行。”
他陪着林萧过去。
韩家以往过年都热热闹闹的,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很安静。
林萧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大对,看来真的是有事儿。
她故作不知,进门就喊:“大娘、大爷过年好!”
屋里的韩母韩父听见,忙笑着应声,“萧萧来啦,好,都好。”
韩母亲自下地迎她,见她和韩昭一起过来,忍不住趁着黑怼了韩昭一下,怪他不该带林萧过来。
韩昭:“……”
进了屋里,林萧看韩父坐在炕尾抽烟袋,韩大哥坐在炕前的凳子上抽旱烟卷儿,韩大嫂坐在炕上搂着睡着的小儿子,闺女则躺在另一边睡着了。
不见韩二哥,但是屋里气氛有些压抑,看起来是……吵过架?
林萧面上笑容不变,问韩大哥大嫂过年好。
韩大哥还是挺热情的,跟林萧打招呼,韩大嫂就有点神情淡淡的。
韩母拿瓜子花生和糖果给林萧吃,“外面冷,去炕上热乎。”
林萧笑着婉拒,抓了一小把瓜子,跟韩母聊村里正月会踩高跷的事儿。
聊了一会儿,林萧就主动告辞,韩昭跟着送她。
韩母追上去往林萧手里硬塞了个红包,看林萧要推辞,她立刻用力捏了捏林萧的手,让她别声张,免得屋里韩大嫂有意见。
出了门,林萧噗嗤一笑,走远点以后她对韩昭道:“韩昭哥,你这点儿跟大娘还真是像。”
她把红包拿出来给韩昭,他不肯要,让她收着。
林萧:“我摸着估计得十块呢,你给我多少?二十?”
韩昭:“回头你自己数吧。”
韩家等韩昭和林萧走后,韩大嫂就撇嘴,要笑不笑的,“娘,看不出来小姑娘挺有心机的哈。”
韩大哥脸一沉,“瞎说什么呢。”
韩大嫂:“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三弟在城里给她买房子,也没说她哄着三弟和他领证又不跟家里人说不摆酒告诉亲朋吧?”
韩母也拉下脸,“怎么没说?这事儿我都知道,我同意的。”
韩大嫂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你知道啊?”
你可真够偏心的!
韩母:“我不管你们咋想的,老三这房子是他自己借钱买的,人家老教授借给他的钱以后也不用你们还,他自己折腾着还。至于结婚领证,时间紧急萧萧不爱热闹,老三就听她的没摆酒,这是给老三省钱,我当然同意。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谁也别出去胡咧咧,要是让我知道咱自己家人出去嚼舌头,我可不让!”
韩大嫂立刻堵得慌,点她呗,怕她出去说,她是那样人儿吗?
她借口儿子睡了,抱着他回房间睡觉。
韩大哥陪着爹娘说两句话,然后就回屋找韩大嫂,小声道:“你有啥不乐意的?老三买房结婚都没花家里的钱。再说老三这些年也一直往家拿钱拿东西,不说远的,今年家里跟着他卖菜卖蛋也赚不少,要不是他咱们过年能吃这么好吗?”
韩大嫂瘪嘴,“我也没说什么啊。”
韩大哥又道:“你弟弟结婚,凑不齐布票,老三直接给买两丈布,可没要你弟弟钱吧?”
韩大嫂:“咱娘不是给他了么?”
韩大哥:“老三压根儿没要!再说,凭啥咱娘给?”
韩大嫂见他语气有点重,不由得也语气重起来,“你是长子,以后分家这家也是你的,爹娘也得靠咱们养老,咋就不能多偏着你一些?”
老三不在家里上工赚工分,就算他不吃家里的口粮,可他一个壮劳力不得多赚工分养爹娘?
他三五天回来一次,就在家睡一晚第二天又跑了,家里活儿不干,也不上工,他往家拿点东西和钱不是应该的?
再说,他拿什么了?
韩大哥看她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服气,他开始细数:“前年你生病,老三从外面带回来的药,家里的退烧药、治拉肚子和咳嗽的药,也都是老三弄回来的,咱爹娘和孩子生病可都吃呢。”
韩大嫂:那才几个钱?
韩大哥:“家里的雪花膏、香脂、口子油,干蘑菇,还有你和孩子做衣裳的不,我和二弟穿的黄胶鞋,那不都是三弟拿回来的?咱孩子学识字的本子铅笔,都是他三叔拿回来的呢。”
韩大嫂看他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说,不爱听,“这点小东西你也记得那么清楚。他在城里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商量,我瞅着咱娘肯定偷偷给他钱了。”
韩大哥:“咱家有什么钱?一年忙到头能分百十块钱,过日子开销,人情往来,修房子,那不都得要钱?”
韩大嫂嘟囔道:“那还有卖猪的钱呢。”
韩大哥:“你算得可真清楚,等咱们孩子大了,我倒是看看你怎么当娘。”
韩大嫂看看自己孩子,再想想肚子里揣着的,等自己像婆婆那个年纪也得是儿孙满堂的,到时候……
她突然有些想不下去,不,她可不偏心,她必然一碗水端平的!
她怕男人说她小肚鸡肠,忙撇清自己,“我是没啥,老三自己借钱买房子,到底花多少钱咱也不知道,反正不让咱们还咱也不多问。可老二怎么想?他指定得闹。”
她顶看不上这个二小叔,自私不说还特把自己当回事,总觉得自己最聪明,最有出息,大哥三弟就该让着他,可实际他比老三差远了。
这么一比,她又觉得老三挺好。
其实她一直挺喜欢韩昭的,毕竟韩昭勤快,回家就抢着干活儿,还经常往家拿东西,对她这个嫂子也大方。
今儿老二突然质问韩昭是不是在外面偷偷买房子,哪里来那么多钱,她乍一听也是又酸又妒,感觉老三不厚道,有门路竟然自己去当城里人,还背着家里人买房,原来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忠厚老实,是个藏奸耍滑的。
她就挺生气的。
这时候韩父韩母也在另外房间商量呢。
韩父:“老三也结婚,那就早点分家吧,也省的都想有的没的。”
爹娘的东西儿子们想平分情有可原,弟弟自己的东西哥哥也想平分那自然不可能。
老三虽然孝顺,对哥哥们也敬重,可他却不是个傻子,更不是没底线退让的。
自从当年把上初中的机会让给二哥以后,他对二哥就比大哥差了一个档次。
但凡有好东西他先给大哥,多给大哥,剩下的才给二哥,老二自然越来越有意见。
这一次也是积累已久的矛盾,老二忍不了老三也不惯着他,如果是以前老三为了家庭和睦也会服软的,可今儿涉及到林萧那孩子老三就半点不让,还威胁老二敢出去乱说话,就让他以后更没好日子过。
作为他们的爹,韩父知道老三说得出做得到,这孩子有股子狠劲的,老二就是个纸老虎,就会嗷嗷叫唤窝里横,跟家里人耍小脾气,实际狠劲儿压根儿没有一点。
再不分家,老二保不齐哪天真犯糊涂踩着老三的底线,真被老三给狠狠收拾那可就晚了。
韩母叹口气,“老二还没娶媳妇儿呢,分家咱跟他过?”
反正总不能把还没成家的儿子单独分出去,那不合理。
韩父:“他不是一直和公社那个闺女谈着么,彩礼高就高,大不了咱借两百块钱给他们把事儿办了。”
韩母不乐意,“借钱?她要两百,保不齐就得奔着三百使劲。谁家能借给我们这么多?”
韩父:“老三那里……应该有。”
“不行!”韩母立刻否决,“说是借,合着就是让老三给他二哥出这个钱呗?老三是弟弟不欠他二哥的。他现在都结婚了,要借钱还得人家媳妇儿同意呢,再说他买房子还欠着钱,赚了钱也都还债手上也没钱。反正我不同意。”
韩父也觉得不大好,可除了老三别人也没这个钱,没这个钱老二一直闹腾也不行。
韩母:“让他闹,再闹谁也别管他。我看人家公社那女的压根儿就没看上他,就吊着他耍呢,他还跟个傻子似的往上凑。不怪老三瞧不上他,老三不稀罕的女人,他哈巴狗似的上去舔,能有啥好?”
韩父:“行啦,你可是亲娘。”
韩母不说话了,却也气鼓鼓的,以后老三给钱给东西她都不要,让他也少给大哥大嫂东西。
结婚了东西留着自己家过日子就行。
今儿老韩家的矛盾,就跟王丽娜有关系。
她一直吊着韩二哥,不说不行也不说行,有时候半开玩笑地谈彩礼,说起码得要两百块,还得摆酒如何如何。
韩二哥起初觉得二百块彩礼太贵,别人家二三十就行呢,王丽娜说她是什么身份,那些女的什么身份?
娶她就得二百起步。
说多了韩二哥也觉得她身份不一般二百块的确不多,应该的,就回来跟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