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笑着轻叹道:“也许吧。”
窗外大雨更甚,雷声轰鸣。
天已经完全黑了。
温聿打开了屋门。
夜晚的雨又湿又冷,雨水随着风倾斜进屋内,薄薄的雾弥漫,温聿余光多了一团黑影。
没意料到似的,又或者隐隐有一道预感。他看着那道黑影被雨雾笼罩,下一秒就会被吹散似的,安静地蜷缩在那里,只敢占据一块小小的地方,像一具尸体。
他有一瞬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但很快,他惊醒了,那具尸体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脚边。
残余的温热,不是尸体。
温聿神情微怔,低头时眼帘映入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苍白仿若透明,原本就少的可怜的血色已经消失殆尽,衣服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怪惨的。
温聿没有不管他,脸上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就这样很平静地把沈浮骄带进了屋内。
还是之前那张床。
他平静地给沈浮骄换衣,在发现他发烧后喂了药,又喂了些热水,用被子把沈浮骄裹得严严实实,等忙碌过后他什么也没干,只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被子里的人。
那张脸在主人沉睡后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没有温聿熟悉的乖巧,也没有癫狂、小心翼翼——那些情绪本来就不适合出现在他脸上。青年的五官已经长开,脸部线条锋利,眼睛就算紧闭着也能看出狭长的弧度,不同于温聿的温和,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
合该是极其张扬的青年,合该在阳光下骄傲绚烂,但此时的青年像是潮湿雨天被人遗忘在角落的破落蝴蝶,翅膀衰败垂落,再也飞不起来,明明,明明没有人折了他的翅膀。
是蝴蝶不想飞了。
沈浮骄似是做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噩梦,昏睡中也拧着眉,模糊不清地呓语,偶尔吐出一两个字,便引起身体剧烈的颤抖。
等温聿凑近,又什么也听不清了。似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接近,床上的人挣扎扭动,离开被子的压制,手脚痉挛似的攀附上来,再也不愿意松开了。
温聿挣不开,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到底是怕沈浮骄病情加重,把被子重新扯回来裹在两人身上,身体很快温暖起来,但温聿发现身上的人依旧发着抖。
可测了体温,显示沈浮骄的烧已经开始减退了,病情没有加重的迹象。
“不要……”
什么?
耳朵凑近干燥的嘴唇,这次他终于听清了。
“不能不要我……先生……能不能……”
直到现在,温聿心里才有一些不平静,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拥紧身上的人,两人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都感知到了对方的体温。
沈浮骄身体抖动的幅度逐渐减小。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内不同于外界的寒凉,一室暖意。
后半夜醒来时,沈浮骄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了,肯定是梦,不然温聿怎么会主动抱住自己,两个人紧密相贴,像是之前的间隙都不复存在,亲密地贴合在一起,沈浮骄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几乎感动落泪。
他眷恋似的蹭了蹭,如幼鸟回归温暖的巢穴,安下心来。同时又忍不住贴得更紧,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内,妄图身体交融,分不出彼此。
如果这个美梦再长些就好了。
再长些……让他待得久一些……只要再长一点点就够了……
在温聿离开的那些日子里,沈浮骄是连美梦都不曾有的,每当闭眼,眼前都会出现温聿决绝离开的背影,再后来,温聿连出现在他的梦中都不愿意了。
他忍不住用力拥紧些,再用力些……
温聿是被硬生生勒醒的,他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一睁眼就看见怀里的人死命往里贴,感受着发麻的身体和发疼的腰身,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轻轻地挣了下,这点小动静很快被感知到。怀里的人瞬间惊醒了,僵成了木头。
“起来。”
沈浮骄一点点退开了,黑发遮住眉眼。
温聿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终于感到好受一些后,才看向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他顺着沈浮骄的视线看见了桌子上的终端。
温聿猜想不到沈浮骄的想法,于是直截了当道:“你的终端淋了雨,已经坏了。”
“明天再走吧,”温聿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是有一点高,估计明天就全好了。”
“对不起。”
“嗯”
沈浮骄苍白着唇色,“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待在附近没有走。”
为什么没有走,温聿大致也能猜到,但隔着一扇门,能看到些什么又能做什么他只觉得沈浮骄是在自我折磨。
“先生……”沈浮骄人还恍惚着,他大概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之前…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如果当时我……”
他猛地抬头,惶惶然的眼神看了过来。
温聿没有说话,安抚性地摸了摸青年的黑发。
这个动作仿佛释放了某种信号,沈浮骄再次贴了上来。
青年头颅微侧,温聿的皮肤触碰到了他脆弱的脖颈,粘腻潮湿,又有种诡异的凉,像蛇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