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们惊动江予淮来管事时,小鸟为求自保,已经决然跳入轮回,杀红了眼的沈临熙跟着冲了下去。
  在鬼差们大惊失色的注视下,匆匆赶到的江予淮也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幼鸟化形之日,他在旁观礼。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清丽出尘,断不能就此夭折。
  此后便是几百年来的爱恨。
  “袅袅、向榆、和我现在的模样,生得都不太一样,究竟哪个样子最合你心意呢?”回忆毕,陆时微琢磨了半天,抛出一个死亡发问。
  谈情说爱太久,回到鬼国的江予淮埋头于案牍间,飞快地回答:“都好看,都喜欢。”
  她冷哼一声,“花心。”
  “可惜是真话。”江予淮扁扁嘴,“时微不信我了吗?”
  “信信信。”她习惯他扮委屈,“不过按理说,袅袅只有一丁点的力量,应当是和本体长得最不像的,你还能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连知道是利用都甘之如饴,甘愿赴死。”
  她得意地瞄他一眼,志得意满地下了定论,“看来,你爱我高尚的灵魂。”
  他附和:“我爱你的一切。”
  关于婚事的操办,黑白无常操了好长时间的闲心,好容易在鬼国逮住闲逛的陆时微,开始轰炸般劝说。
  “神君您身份高贵,大帝又是鬼国之主,你们二人历劫归来,又要成婚,是双喜临门,怎可随意而为?不妥不妥!”黑无常心直口快,说得痛心疾首。
  他们披露关系后,众人不约而同关切婚期,他们信口回话说简单举办即可,不必多费心思,引得万万不能同意的黑白无常守株待兔多时。
  白无常铿锵有力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时微神神秘秘地左顾右盼一番,凑近他们低声说:
  “也不是我们不想,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在人间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那时有过一场婚事,差点就上演霸王硬上弓了,你们大帝险些贞洁不保!”
  这桩事她时常回忆,每回都忍不住窃笑多时,此次遇上新的听众,自然是事无巨细说来。
  黑无常本还是一副我看你有多少说辞的老神在在,听到傀儡逼迫江予淮换婚服后,愈来愈身临其境,惋叹自己没有眼福看到他罕见的窘迫情态,几乎是抓耳挠腮地遗憾。
  “这……听起来确实是不太美好。”白无常面上的神情千变万化,显然是对这个故事有些消化不良,但想着想着,嘴角竟也牵起了层层笑意。
  “你们在聊什么?如此欢欣?”正是三人的脑袋聚在一处欢笑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的响起。
  陆时微顺口接上,“聊你差点被推倒那事儿。”
  “喔?听起来十分有趣。仔细说来让我也忆苦思甜一番。”头顶上方的人带着和善的笑容,摇曳生姿地朝他们眨眨眼,行云流水地加入。
  “啊——属下错了!”
  黑无常的哀嚎响彻鬼国。
  白无常见伙伴吃瘪,小心翼翼地踱步欲溜,只听坐下的人不慌不忙地抛出一句:“小白,先前让你扫雪,似乎你连一日都没扫啊?若要大办婚事,苍山上不能湿滑难行吧?”
  “属下明白。”
  白无常拎着巨型扫把飞上了苍山。
  陆时微笑盈盈地看他,卖乖道:“你为难他们做什么?话都是我说的。”
  “这不算为难。”江予淮也跟着哼笑一声,正色道:“话说回来,黑无常也是好意,他事务多,你少同他说闲话。近来有什么想法了吗?还是不想办吗?”
  “都来问我,怎么不去问你?合着就因你很忙?我也忙,忙着歇息,不想动脑子。”她两眼一翻,气鼓鼓地抱怨。
  见她耍赖,江予淮开怀地笑起来,展眉道:“我来想也好啊,我早早想过许多种。倘若是盛大奢靡的,红烛高照,步步生莲,铺满通往苍山的每一级石阶,三界皆可观礼。”
  而且很适合她喜好无限风光的性子。
  但此事总归需得顺着她,立时作精附身,挑刺说:“花费良多,一般一般,太浮夸。”
  江予淮也不恼,耐心极佳,又一一罗列几个,皆被否决,正想再说上新的,猛地收到传信,露出些迟疑的神色。
  中元将至,百鬼夜游。
  一月后的节日是他当下最应该用心操办的盛典。
  “你放心去忙吧,我知道中元节很重要,于鬼国而言,是亡者能魂归故里、再见故人的意义非凡的日子。”陆时微大度地挥挥手,自己继续捧着脸遐想。
  读过这么多话本,她还真不知道哪样的婚典最合心意。
  隔日午后,天气晴好,宜远游。
  “小丫头乱跑什么?你成天这么淘气,知不知道不听话的小孩,那是要被鬼差抓走的!”偌大的一座府邸,里间小院里传出妇人零零碎碎的唠叨声,伴着小孩的欢声笑语。
  “噗嗤。”
  极响亮又毫无掩饰的一声笑。
  “咦?”妇人疑惑地四处张望,找不见人影,眼尖的小孩努努嘴示意她,“祖母,有人在屋顶!”
  妇人抬起头,青黛色的房瓦上果然斜斜地倚了个人影,生得姿容秀美,半点不像上房揭瓦的歹人。
  “这位姑娘,你不请自来,是有何贵干?上面高,你小心些啊。”
  那人身姿轻盈,登上房顶都没有响动,想来再寄希望于家中护卫已是无用,妇人识时务地软了语气,好声好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