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只得先折返等信。
晋乐那边发觉不对劲,一查,几位将军带兵跑了,周祈大怒,当即下令派兵去捉拿这些叛贼。
可问题来了,矩州带兵的就是那几位将军,他们都跑了,谁来带这个兵?
之前找将军们麻烦嘴皮子很利索的一群人没一个出声,叫他们廷辩行,带兵是真不行,这不是谦虚。
“先提拔几名校尉,把剩下这一万多人先收拢,别再让他们也跑了。殿下再给骆将军去一封信,咱们与骆将军也算是合作伙伴了,她应该不至于趁火打劫。”军师说道。
周祈别无他法,只能先按军师说的做,至于攻打思邛县,她那是气话,做不得准。
矩州的使者带着周祈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往洛阳方向去,同一时间,席臻的奏表和给骆乔的私信也分别在往洛阳方向的路上。
大宋迁都的队伍那叫一个浩浩荡荡,江面上的楼船一眼望不到头,从二月十八辰时启程,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洛阳。
銮驾预计在洛阳停十日,让皇帝好生休息休息再接着西行,船上也得大规模补给。
洛州在席烈的治理下,阡陌交通,井然有序,洛阳这个在前汉时就是陪都的城市也多少恢复了些曾经的繁华。
骆乔和骆鸣雁带着闻瑾在四通市里闲逛。
四通市在四夷坊,这里胡人聚居,洛阳府衙便在此划了一块地做廛市,专售异国之物。
闻瑾幼时在建康还常被父亲抱着去长干里玩耍,后来去了彭城,为了安全,廛市这种鱼龙混杂之地骆鸣雁哪里敢让他去。
因此,到了这四通市,他看什么都新鲜。
“母亲,您看那个,那是什么东西,它背上耸起两坨是什么?”
“那是骆驼,可以用来驮人驮货,西域很多。”骆乔给他解释道。
“我们可以买这个骆驼回去吗?”闻瑾看见什么稀罕物都想买,他看向母亲,眼里写着“好想要,好想要”。
骆鸣雁不喜欢骆驼,看起来怪怪的,她更喜欢马,但儿子想要,她想了想,没有拒绝,只道:“你自己不是有钱,你自己去买。”
闻瑾欢呼一声,掏荷包就想去买骆驼,可荷包一拿出来已经扁扁的了,里头只有两块碎银,掂掂,还不到一两。
“母亲,我没钱了。”闻瑾给骆鸣雁看自己的荷包。
“那是你买太多东西了。”骆鸣雁示意他看后面,跟来的仆从人人手不得闲,拿不下的甚至还劳烦到骆乔的亲兵。
闻瑾:“……”
骆鸣雁不想儿子养成奢侈浪费的习惯,从小给他的钱每月都是有数的,花完就没有了,哪怕他是彭城王,也不能额外从公中走账。
闻瑾到了彭城后甚少出门,便花不了多少钱,这不是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市集么,用的也都是自己每月攒下来的钱。
“早知道就多带一点了。”
闻瑾委屈地嘟嘟囔囔,但没钱买骆驼了也没有耍赖强要,只是忍痛别开眼不看那骆驼。
骆乔瞧着有趣,叫亲兵去把那骆驼买了下来。
闻瑾立刻双目闪闪:“姨母!”
姨母真是大好人!
骆乔说:“哦,这骆驼不是给你的。我听闻西域有道名菜,曰烤骆驼,买头骆驼回去叫厨子烤了。”
闻瑾难以置信:“姨母,骆驼这么……”他看着亲兵牵回来的骆驼:“又威风又可爱,怎么可以烤了吃,于心何忍啊!”
“这么喜欢骆驼啊?”骆乔道。
闻瑾猛猛点头。
“行吧,那这骆驼归你了。”骆乔示意亲兵把绳子给闻瑾,“你自己牵着。”
闻瑾欢呼一声,道了谢,接过了缰绳。
但骆驼根本就不听他的,他牵着就不走,怎么扯都不走。
骆鸣雁还说:“是你自己要的骆驼,你自己想办法。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1
“母亲,我可以搞定。”闻瑾说着,去跟骆驼打商量。
这时,骆意派人过来找到骆乔,请她回去。
“阿郎说,矩州派人送信过来。”
第297章
皇帝在洛阳行宫休整了几日, 突发奇想要改走陆路,欲一路体察民情抵达长安。
大臣们反对有之赞成有之,还吵起来了, 原本计划在洛阳停留十日变成停留了半个月, 而大臣们还没有吵完。
走陆路,这无疑加大了迁都的成本和难度, 反对者认为这是劳民伤财。
而赞成者就说, 皇帝这是心怀天下百姓, 想亲自看看大宋民生。
然后这些人就吵了半个月,没有结果。
在这些人为水路陆路争吵的时候,骆乔已经下令补给过的载着各衙门卷宗以及皇帝半数私库的楼船先行去往长安, 书令史等小吏也先走, 去公廨整理好等候上官。
骆意安抚找上来的谢禹珪:“谢內史不用着急,洛阳城风景也很美, 大家留下多欣赏一会儿也无妨。”
“现在是欣赏的时候么,这么吵也不是个办法。”谢禹珪双眉紧锁。
朝中文武百官政见不同常常争吵, 无非是想为自己一方多争取利益,但迁都路上走水路还是陆路这都能一吵半个月,很没有必要。
谢禹珪自己是赞成走水路的, 他年纪大了, 不想折腾劳顿, 更觉得皇帝走到一半想起要体察民情纯纯是没事找事。
而骆意,明知皇帝信任他,他却不规劝皇帝, 袖手一旁看热闹,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心理。
“从建康到洛阳一路船行过来,大家多少都有摩擦与怨愤, 有个由头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以免接下来的路程摩擦更多。”骆意劝谢禹珪放宽心,吵架而已,没动手就行。
谢禹珪无语极了,你骆尚书的标准可真低。
劝不了骆意,谢禹珪只能去劝皇帝。
皇帝在行宫赏花,对他所言之事顾左右而言他。
谢禹珪发觉,皇帝越来越不受门阀的控制了,皇权已有崛起之象。
倘若席荣还在,哪会有如今这乱糟糟的局面,那不是席荣说什么皇帝答应什么。
谢禹珪的如今的心思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一团乱麻的程度。
一方面,他希望皇权衰弱,门阀控制朝廷。一方面,他又不想皇帝被骆家姐弟给控制住,让朝廷变成骆家姐弟的一言堂。
“还是你太年轻了,不能叫谢內史服气。”骆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谢禹珪的想法姐弟俩很清楚,他能力不够上不了位,也不想别人上位,也不想皇帝强势。
很纠结的一个人。
骆意不服:“难道不是姐姐的问题?”
骆乔微扬眉尾,语气淡淡:“谁敢不服我。”
骆意:“……”
虽然但是……行叭,你力气大,你说了算。
骆乔将锦州送来的军报看完,对骆意道:“蛮奴那小子,把矩州投过来的那两万人安置在思邛县,送了一批粮过去,叫他们在思邛县开荒。”
“臻哥这是不费一兵一卒把思邛县给占了。”骆意笑着说:“是他的做法。”
席臻的奏表送到洛阳,兵部批复,既然是投诚锦州,就让锦州刺史自己看着办。
周祈送信给骆乔,席臻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得到兵部如此批复,席臻与州中从事、六曹等商议了一番,定下了现在这个绝妙之计。
他以私人身份接受了方波的降书,让方波带着两万兵马就地驻扎在思邛县,筑上防御工事,军队开荒屯田。
如此,思邛县就算是锦州治下。
周祈或者成都的周禧要追究,席臻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若周祈要派兵攻打思邛县,那席臻就可名正言顺地出兵“帮”方波打回去,至于多打了什么地方就说不准了。
而方波的两万兵马屯田开荒,屯一亩是屯,屯一百亩也是屯,那肯定是地越多越好,至于开荒到别县辖下……
哦,谁叫你不在你辖下立个牌子,那我开荒的地肯定就是我的,不服,打过再说。
相当无耻。
周祈气得不行,再度给骆乔去信,言辞之间有诘问之意。
骆乔心情很好地给她回复:席刺史行事,关我骆将军何干。
这一来一往的几封信,很快就被抄了一份摆在了闻敬的案上。
“看来骆高羽是不准备管她了。”闻敬摇了摇头,也不知他这是在摇什么。
“王爷,不如我们趁此机会接手了矩州。”幕僚再度提起这件事,看得出来对矩州很执着。
闻敬否定道:“骆高羽是不准备管周祈,但也不会任由我们对矩州动手。骆高羽要收复益州,周祈是她放在矩州的一枚棋。”
幕僚却道:“收复益州,功劳是骆将军的,可王爷您能捞着什么?王爷别忘了,大军攻打长安那会儿,咱们也出兵牵制住了成都,秦州的欧阳刺史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攻打散关。可最后论功行赏,王爷您什么都没有。”
也不算什么都没有,朝廷还是给苍梧王赏赐了些金银绢帛之类的,不多,看在苍梧王属官的眼里就有那么点儿侮辱人的意思。
还不如不赏!
闻敬已经抓着漏过来的一点点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明白何为皇帝会如此厌恶自己,但这并不能让闻敬理解皇帝的种种行为,反而更恨皇帝。
他从小就生活在巨大的谎言里,就连伺候他多年的内侍杜昌也一直在骗他,他如何不恨。
被幕僚喋喋不休的劝,闻敬心底难免不会产生什么想法,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幕僚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攻打矩州的方案。
闻敬看完,说了句:“你费心了。”
这份方案切实可行,以朝廷的名义攻打矩州,学着以前的骆乔来一招先斩后奏。
届时他们地盘拿都拿下来了,朝廷再怎么斥责,吃到嘴里的鸭子还能吐出来不成。
闻敬没说答应,也没说反对,只先让幕僚去解决粮草问题。
另一边,身在洛阳的百官在争吵了半个月后,皇帝一锤定音,走陆路。
銮驾再度启程,一路走走停停,竟到了四月下旬才望见灞桥。
雍州牧席瞮率领长安诸官吏以及先到长安的众大臣出城迎驾,长安的百姓们也挤在驰道两旁,想一睹皇帝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