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了和沈雪迟争一块地皮,被迫让出了至少六个点, 气得他大骂奸商都没这么黑。
  那时沈雪迟轻飘飘说了句什么?对, 他说他每年都会给慈善基金捐一大笔钱。
  鹿可燃简直被气笑了,除了那人, 这个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敢把他当傻子骗的人, 抵税都可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所在在他得知脑机正式启动后获得的所有收益,都会以春归的名义捐赠给抑郁症防治公益时, 他是真有点害怕自己这个恋爱脑朋友了。
  如今沈雪迟洗心革面当个真慈善家,也多亏青年为那人披上了人皮, 鹿可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春归身上。
  初见青年,他对那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概是沈雪迟无聊,从某个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小孩。
  倒不是说春归的外表看上去多么脏兮兮, 相反正是太干净,洗到发白的牛仔外套,一看就是裤子破了才缝上去的卡通贴纸, 警惕且不自信的眼神, 微微驼着的背, 说话大多要对方重复两三句, 才突然反应过来似地慢吞吞答复。
  而春归的回答永远都是贴着无聊标签的千篇一律, 仅仅聊了几分钟就让鹿可燃彻底失去兴趣。
  于是他更加断定自己心中的想法,青年不过是沈雪迟恶趣味的消遣,当那人也腻了之后,不会再有人对春归保持耐心。
  毕竟沈雪迟本身就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
  但在脑机的计划初步诞生之后,鹿可燃发现自己竟然想错了,可在自己这个错误和男人的正确面前,他说不清究竟哪个选项更加离谱。
  所以他专程从国外赶回来,当面质问沈雪迟:“你是认真的?”
  其实他们这个圈子,什么奇葩事没见过,出身卑微的孩子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他以为对方至少会给出什么上学的妹,破碎的家这一系列卖惨的原因,万事绕不过可怜二字。
  沈雪迟却静默了片刻,在这样突兀的氛围下,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他说:“我爱他。”
  鹿可燃不可置信道:“你真的疯了……”
  沈雪迟摇了摇头,并不赞成他这个说法,“我早就疯了,但因为他,我变为了正常人。”
  “……沈雪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如果对方只是玩玩,鹿可燃自然不会说什么,可动了真感情就意味着甘愿参与一场永远不会获胜的豪赌,它没有任何好处,也无法从中获利,他不认为沈雪迟会把自己唯一的弱点交到他人手里。
  但沈雪迟说:“我甘之如饴。”
  鹿可燃的思绪被打断,男人面色如常地吃完缺少一部分尖尖的草莓,他用湿纸巾将青年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这才慢条斯理道:“你可以代替沈氏出面。”
  这相当于让鹿氏间接获利,平白无故高涨一波股价,便宜不占王八蛋。
  鹿可燃顿时欣喜地睁大眼睛,但与沈雪迟对上视线后,他心存疑虑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双手抱臂道:“说吧,这次又想从我这拿走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身边人的手指,春归代替他解释道:“这是我们对你表示的一部分谢意。”
  如今的春归举止得体,说话落落大方,更不一样的是他那双眼睛,像死去的人从冬夜中活过来似的,他收到了世间最好的情谊,从此眸中闪动着光泽,里面藏着小小的月亮。
  鹿可燃听后嘿了一声,揶揄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正想开口犯贱,沈雪迟却微抬眸,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瞥了他一眼。
  但正是这轻飘飘的一眼,让鹿可燃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紧急刹住了车,他干咳了声,“……谢谢。”
  脑机面世的日子定在一月一日,在人们为跨年夜狂欢的那一天,电视机上出现了鹿可燃严肃的面庞,他拿着小助理临阵磨枪赶出来的稿子,大脑快速阅读的同时还要纠正对方的语病和错别字。
  在脑机的消息部分泄露后,群众就将脑机的期待值拉到最满。
  在追踪沈氏家主长达十年的研究以及三十次专家指导性改进后,脑机的第一位体验者仅用半年的时间就治愈了自己的心灵创伤。
  但即便如此,网络上依然有人对脑机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虚假的爱是否能成为真正的爱?
  这个话题刚被创建就迅速登上了热搜,网络上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假的就是假的,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理想的乌托邦,人类终有一天会灭亡!】
  【不同意楼上的说法,如果我的生活已经如此凄惨,那么我为何不需要一份虚假但能治愈我的爱?就像我愿意花三千块聘请一位年长女性扮演我的母亲。】
  【虚假的爱就像皇帝的催生剂,尽管它不是真实存在,但我依然愿意为了这份美好,用力地生活下去。】
  【脑机的存在不就是建立在虚拟之上,让我们回到过去,补足遗憾?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回去拥抱一下曾经的自己,告诉她,没关系,你已经很棒啦。】
  在宣发会上,鹿可燃被新闻媒体和记者围攻,险些吞没在人海里。
  有人得知鹿总十年如一日地替自己的挚友打理家族,不禁称赞他们的友情,也有人了解到沈氏家主那段感人肺腑的爱恋故事,以及两人之间奋不顾身地救赎,然后大肆歌颂他们的爱情,但民间流传的版本太多,最终离谱到就连鹿可燃都忍不住出面辟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