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是两日前,临山城附近的庐安城也未能幸免,庐安是大城,有仙门世家镇守,结果便是连带着城池全军覆没,满城残损的尸首,城中犹如修罗地狱。
  “祝韦白这是向咱们求援?”起云阁中净玄长老脸色怪异。
  上次一战,祛尘和谢庭兰受伤,各自养伤便没来,于是阁中唯有玉奚生和栾青词这对师徒,以及净玄虚风二位长老。
  “庐安城的世家,是林氏吧。”栾青词沉吟道,“林氏被灭,想来祝韦白是怕了,依他所说来瞧……”
  栾青词却忽然顿住了。
  他心中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想。
  而玉奚生却神色平静,淡淡道:“从临山下手,是长生天吧,之前围剿时先一步逃窜的临山分家,季氏。”
  虚风长老向来多思多虑,这会儿也犹豫着,迟疑道:“当真是临山季氏?”
  “不。”玉奚生眉眼间沉沉地压着郁色,他说“:“是长生天,临山也好,庐安也好,魔族在像我们示威,昭告天下他们回来了。”
  他说得很笃定。
  连栾青词都不由得诧异,师尊就这么去确定这是长生天的手笔?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冷静道:“蛮山绯夜已死,若说这是长生天的反扑也不无道理。”
  虚风长老若有所思:“那倒也是……”
  四殿主前后在三重雪宫手里死了俩,现在仙门都传遍了邪宗长生天也不过如此,而后西陵郡便出了这档子事,倒也极有可能是长生天在对仙门宣战。
  “只不过……”净玄长老面色微妙,“为何选在了西陵郡?人不是咱们三重雪宫杀的吗?”
  真要示威,也应该来他们玄都境内才对啊。
  西陵郡与南海郡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玄都大,但玄都之内也门派世家林立,若真说起来,三重雪宫的辖区范围还不如祝氏,祝氏掌握整个西陵郡,而玄都境内的宗门世家却并非都臣服于三重雪宫。
  但长生天人被三重雪宫杀了,转头去挑衅西陵郡,这就很没道理。
  虚风长老素来相信因果,也信些奇奇怪怪的说辞,譬如不能说什么今日怎么没有邪祟作乱,说了必然就要出大事,听见净玄长老这话当即沉着脸怒道:“说什么呢?!”
  净玄长老回神,自知触了人家霉头,讪讪道:“……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你最好是。”虚风长老瞪他一眼。
  这二位闹了半辈子,不说玉奚生,连栾青词都见怪不怪。
  “那……”
  栾青词刚出声,还没等说完,起云阁外便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扣门道:“宫主,弟子有要事回禀!沧临出事了!”
  霎时间,三道视线齐刷刷瞧向净玄长老,将净玄长老看得如坐针毡。
  净玄长老哭着脸,一巴掌拍在自己这张嘴上。
  什么口通!好的不灵坏的灵!
  沧临是玄都与西陵郡毗邻处的一座小城,里头倒是有一个小世家镇守,栾青词记着这个世家,是秋氏。
  秋氏着实不起眼,就和沧临这座小城似的,这座小城在玄都边缘,但又不是去西陵郡的必经之路,再往北就是崇山,往南就是海湾,甚至知道这座城的都没几个,栾青词当年倒是特意去过一回,小城民风淳朴,农耕自给自足,有时一整月才会出城一次。
  就是这样一座小城,三日前夜里被生生地屠尽了,只留下了个已经快要被吓疯的老妪——意义不言而喻,留下报信的。
  但她年岁已大,光是走出沧临便要了半条命,辗转到了有仙门镇守的其他城池,才有机会说出沧临之变,听说沧临秋氏的少爷在三重雪宫修行求学,便求着人家将她送到了三重雪宫来。
  否则沧临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没了十天半个月,恐怕都无人知晓。
  来报信的弟子正是出身沧临秋氏,是秋氏的小公子秋翎,今年才刚十七,去年入的宫,还经历过半年多前那场宫门之变。
  这会儿秋翎已经要哭成了泪人,哽咽着说不出话。
  最重要的辗转至此的老妪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因那晚所见而有些疯癫,话都说不明白,翻来覆去只说沧临被许多妖怪毁了,儿子和丈夫当着他的面被啃了个干净,还没满月的孙子也被一口吞下,连儿媳也被抓走不知所踪。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再由秋翎转述便更不清晰,可虚风长老还是听得满身冷汗,并且再一次狠狠瞪了净玄长老一眼。
  净玄长老苦着脸,不敢吱声。
  栾青词凑到玉奚生身边,低声说:“长生天?”
  玉奚生颔首。
  八九不离十了,长生天在西陵郡闹得太大,那也是五日才传到三重雪宫来,甚至连着被毁两座城,玄都这边儿动手也不晚,还故意留了个活口,可惜这活口折腾了三日,才折腾到三重雪宫来。
  栾青词也微微蹙眉。
  邪修一般都翻不起多大风浪,毕竟邪修大多短命。但魔族可不一样,魔族生性便只有欲,口腹之欲,杀戮之欲,他们没有过多的情绪,更不会有人族的礼教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强者为尊。
  连吃同族对他们而言都是常态,我比你强,你就是食物。
  说简单些,这就是一群聪明且强大的野兽。
  没人比栾青词更明白魔族所想,他的魔族血脉复苏时也是如此,倘若没有玉奚生压着,栾青词毫不怀疑自己的下场,他会成为毫无感情只被欲求支配的兽。